第29章 一日一死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似乎前不久还穿着大衣，现在就只需要一件衣服就够了。江小天的爱情却没有像温度一样升温。现在他不再像打卡一样每周到咖啡店报道，但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去看看。女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记得他。卫渊怀疑女生根本是故意的，就是想要江小天知难而退，可江小天不开窍。江小天能坚持几个月着实叫人惊讶，这傻小子居然那么深情。

        席长风和顾甜每隔一段时间来检查江小天和卫渊的训练情况。这段时间里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似乎妖怪都随着左雅的离去而隐藏了起来，日子过得较为平淡的。

        这天两个男孩在书店里挑选辅导书，突然各被在背上拍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极为清脆。两人转过头看见左雅站在后面。

        小半年没见，左雅看起来大不一样了。她长高了一点，样子没什么变化，但让人感到陌生的是她的精气神。以前她透着股英气和不羁，而此时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那是种隐秘的，好像黑夜中林间的雾气、冰冷月光下叶片上的露珠。这种感觉真的非常不好，虽不叫人害怕，但也让人难以亲近。以前她也算不得人见人爱的交际能手，但那种爽快的性格也叫人不讨厌。

        卫渊不像江小天那样迟钝，他感觉出左雅身上的气息非常薄弱，即使人就站在眼前，也有这种感觉。很显然，在左雅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不少事情。

        “好久不见。”

        江小天气呼呼地说：“你鸟无音讯小半年，就这么一句吗？”

        “我有些事情要做。”左雅十分干脆地把问题转移了。她问了他们训练的事，江小天又和她说了暗恋的女孩。突然左雅收住了话头，扭头看向右边，肌肉因为警惕绷了起来。

        在柜台那里，一群排队结账的人站着。一个穿着套头衫的年轻人弯腰驼背的在旁边晃着，他极瘦，皮肤苍白，眼皮拢着，看起来就像昨天熬夜到凌晨那样疲倦。在普通人眼里，他就是个沉迷游戏的年轻人，但在能力者的感知下，那是个灵。

        江小天那迟钝的感知力只能判断出那是个非人类，但至于是哪个种族，甚至看出到底是什么妖怪就不行了。不过看左雅的反应，那应该不是个好东西。他刚想走过去，就被左雅拉住了：“用不着你。”然后她把两个男孩拉到一排书架后面。书架不是很高，他们还能露出头看见那边。“厄饕呲，引发恐慌，然后利用恐惧侵入人心吞噬气的灵。”

        她话音未落，就见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盘发，看起来是个干练的白领的女人向蠢蠢欲动的厄饕呲缓步走去。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本刚刚从书架上拿来看的书。厄饕呲感觉到了她，停下动作，直勾勾地望着她。似乎它认为先下手为强，向女人走了过去。这时，女人单手展开书，托在手掌上，另一只手撕下一页纸。“尔等宵小，竟也敢在此作祟。”她的声音平静而冰冷，似乎胜券在握。书页笔直地竖了起来，好像是塑料做的，上的字像活了似的扭曲、移动，变成了咒文。

        左雅一边观战一边小声感叹：“我天！现世什么时候有那么厉害的咒文师了？”卫渊现在有了专业的老师，对咒文也有了不少了解。最简单的是写好咒文后使用，进一步是用灵力扭曲已有的文字转变成咒文。顾甜让卫渊去买专用的用具就是因为那种墨水和纸更适合注入灵力。印刷用的油墨是最不利于注入灵力的，同时普通纸张在储存灵力方面也不是很好。

        所以，这个女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书页上的印刷字的那些油墨控制起来，转变成她想要的文字是非常了不起的。想要转变已有的文字只有高超的咒文师才能做到，而利用如此不利的工具就更难了。

        还有第三种……最厉害的咒文师能够在指尖聚集灵力，以空气为纸，在虚空中写出咒文。这种程度的，那就是凤毛麟角了。

        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将符箓掷了出去，那张纸像飞刀一样飞出，并且在空中燃烧起来。一条火焰巨蛇腾起，把厄饕呲缠绕了起来。书店里的人都惊叫着四散奔逃，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逃脱和保护自己，然而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成群结队地奔跑，向门口和最远处的角落跑。

        但是门口有一道咒文写在地板上，根本出不出去。而外面的人走来走去，对里面的情况完全不知情。那个咒文隔断了书店，使这里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厄饕呲的身体一下子膨大了，失去了原来瘦弱的外表，变成一个辨不清长相的怪物。人们更加害怕了，尖叫声简直能掀翻屋顶。左雅捂着耳朵，专注地看着结账处的动静。她一点也不害怕，和周围的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不过他们三人躲在书架后面，其他人都顾不上关注他们。

        厄饕呲慢慢将缠在身上的蟒蛇撑开，就好像撑开了一卷橡皮筋。那样子似乎要把蟒蛇扯断了。女人又连用了两张咒文。蟒蛇变成了更粗的龙，一下子收紧了。同时八把薄荷绿的小宝剑围住了厄饕呲，尖对着它。一下子戳进了厄饕呲的身体，就像魔术里魔术师把剑刺进箱子里，不过和箱子里的美女不同，厄饕呲是真死了。火龙突然烧的更厉害了，以至于失去了龙的形状，最终化作一团火将厄饕呲团团裹住。

        当厄饕呲快要燃烧殆尽的时候，左雅飞快地默念着，两指并拢朝着地面画了一圈，一个金色的圈子围住了他们。不用问这是为了什么，因为很快他们就明白了。穿职业装的女人撕下一张书页，她夹在指间，随着纸张的燃烧，一点点金色的光点飘出去。惊恐的人群逐渐平静了下来，神情呆滞，但很快他们都恢复了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在书海中搜寻。

        女人买下了那本被撕过得书，神情自若地离开了。这时左雅才用脚蹭掉了一点金圈，金圈立刻消失了。“惯用手法——消除记忆。”左雅一拍江小天的胸膛：“带我去见见你的女神。”

        江小天很不好意思，他默默地喜欢是一回事，带朋友去看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有些怀疑。”左雅含糊其辞，不愿意马上把猜测说出来。江小天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带他们去了咖啡店。

        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喝咖啡聊天的人。不需要江小天指出来，卫渊和左雅就知道那张桌子旁坐的人是他们要找的人了。因为那里还坐着一个人——井岚。井岚是不喝咖啡的，所以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这里。

        今天井岚没有穿校服，显得越加风流倜傥。隔着玻璃不知道他和女孩在说些什么，但看起来气氛不错。没多久，井岚向女孩告别，向外走去。卫渊等人看到他朝着窗外笑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跑到门口与他汇合。

        井岚和左雅击了一掌。左雅说道：“是的，对吧？”井岚点头。江小天紧张地来回看他们两个：“是什么是什么？”他恨不得抓着两个人猛摇，时不时忍不住向咖啡店里面张望。“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她是一种叫做‘朝夕’的植物修炼成的妖。朝夕一日一死，午夜12点复活，每日都是新生，所以才不记得你。”

        江小天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扭头望向女孩，神态中说不出的失落。不只是因为他心仪的女孩永远都不会记住他，他们是不同种族的，在一起绝对没有好处。那青涩朦胧的恋情就这样失败了，好似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卫渊拍拍他的肩膀。井岚直接地说：“你才几岁啊，机会多着呢！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江小天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拒绝了。卫渊陪着江小天往学校走，井岚和左雅跟在后面。井岚双手插在兜里，十分自然地走着，手肘却悄悄碰了左雅一下，悄声说：“你不会想下手吧？”左雅白了他一眼：“我是那么没心肝的人吗？”“你死要钱啊……对了，你的债还清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早就还清了！”左雅怒视着他，随后继续在pad上戳戳点点，查看猎妖师协会论坛上的信息。井岚对那些妖怪的价钱不感兴趣，加快脚步追上了前面的两个男生。

        走了一阵，井岚突然有所感应，向后一看，见左雅驻足低头盯着pad，眉头紧锁，神情是从没有过的凝重。左雅按灭了pad，揣进腰包里。她的宽腰带上有一个大的拉链包和一个小的按扣包，看着不大，却塞了很多东西，比如她的那个pad绝对比她的包大。“我要去趟神农架。”

        “旅行吗？正好要到五一了。”

        左雅无奈地看了江小天一眼，都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解释了。不过她本就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便什么都没说。江小天见她的眼神便知道自己说错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传说神农架有野人，你要看到了记得拍照！”左雅的眼神更加无奈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有点敷衍地答应了下来。

        等左雅离开后，井岚忍着笑意说：“要是她拍个什么妖怪回来骗你是野人，你也不知道啊。”“左雅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江小天兴致勃勃地说：“而且就算是妖怪，骗报社还是可以的吧？他们可不知道妖怪。”卫渊叹了口气：“左雅不会让你怎么做的。”他和井岚对视一眼：他恢复的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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