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死亡不是我所惧，失去你才是
方才打斗所分泌的肾上腺素逐渐消失后，曲飞玉就感觉到了来自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疼和刺痛感，体能耗尽的后遗症也终于到来。她现在觉得抬手的动作都是极其费劲的，整个人像是泄气了的气球，软绵绵地撑不起劲来。
“柳柳，好了。你可以过来了。”
身后传来曲飞玉有些沉闷的呼喊声。
柳己红着脸，转身时他就闻到了空气中有一缕熟悉的草药清香，他嗅了嗅，视线掠过曲飞玉，瞧见她衣着松散又吓得赶忙收回，自然没能看见曲飞玉异常的脸色。
他低头拘谨着，颤抖地接过了曲飞玉递过来的那一截还带着温热体温的布料，不由得紧张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随着空气进入的，除了那丝丝缕缕浅浅淡淡的药香，还有一股熟悉的暖香。
柳己被那熟悉的暖香晃了心神，再次闹了个大红脸。整个人像是乍入沸腾水锅的虾，翻来覆去躁动不安的，随后放弃地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被迫涂满了浑身的艳色。
他赶忙屏息，手上却下意识留恋地摸了那一把暖香。
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柳己连忙加快了手中包扎的速度，也越发蜷缩着自己的脑袋，不敢让曲飞玉看见自己的神色。
其实曲飞玉正依靠着山壁闭目喘息，根本无心去注意他。
等他如临大敌地包扎处理完大大小小的伤口，曲飞玉忽然又从前腰侧掏出一柄玄黑的匕首，往上面抹了一把不知名的白色药粉，随后指了指自己肩上的箭身，将手里的匕首朝着柳己面前递：“来。帮我把它挖出来。”
柳己一愣，脸上的红晕在方才认真包扎时已经全部退去。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接过匕首，瞧了眼曲飞玉肩上的伤口神情慌乱。
这不是普通的外伤，挖出来？他要怎么挖出来？一旦他失手或是用错了力道该怎么办！
他赶紧着急地打着手势：‘不行，不能挖！我们回去再处理！’
曲飞玉垂了垂眼眸，并没有讲出实情：“不拔待会儿不小心把它移位了就麻烦了，你放心，我有经验，我教你。”
曲飞玉安抚地对他笑了笑。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以防自己中途脱力或者疼晕过去，这事儿只能交给他做。
柳己犹豫地打量着她的伤口，那箭伤确实离她心口很近，他皱了皱眉也不知被曲飞玉的理由说服了没有，单手握了握手中的匕首。
取箭的动作马虎不得，不能犹豫不决，若是不小心脱离了箭头与箭身可就真的麻烦了，曲飞玉不想和柳己讲实情，便编了个半真半假的理由：“这箭上有倒刺，只能挖出来。你从这儿下手，刀口微微朝下刺进去，沿着这一周剜出来。”
曲飞玉拉着柳己握着匕首的手抵在了自己的肩上，帮柳己指定位置，面色一派淡然，“动作得快一点，利落一点，不然我可就太疼了！”说笑着，曲飞玉苍白着脸色依赖地靠在了柳己的肩上。
说不清是因为失血多了，还是箭上的毒素起了作用，她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柳己连忙手忙脚乱地扶住曲飞玉软趴趴的身体，伸手将她安稳地托在了怀里。看着她脱力，脸色苍白的样子，眉宇越皱越深，握着匕首的手紧了又紧。
感受到他的紧张，曲飞玉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无心蹭了他一脸的血迹。她一愣，又心虚地将手放下，老实地趴在他的怀里不再乱动：“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疼，可你只有狠下心来，我才能少疼一点。我现在没有力气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柳己垂着眼眸，握着匕首的手抬了抬。
“没事的，这伤不靠近心脉，你尽管动手，不怕。”曲飞玉见他握紧了手上的匕首打算动手了，继续说道。
柳己刚要出手的动作被她的贸然出声吓得刀尖一颤，还好他稳住了，刀尖离着曲飞玉还有一点点距离。
柳己抬头瞪了她一眼，似在说，你给我安静点！我要集中注意力！
被凶了的曲飞玉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其实本意是想帮他分散下紧张的情绪的，看来他并不需要。
未免又被曲飞玉突然打断，柳己腾不出手来打手势，只好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向曲飞玉示意自己要开始了，让她噤声。
曲飞玉此刻已经感觉到头晕目眩了，也没力气说话了，依在他怀里无力地点了点头。
柳己深呼吸了一秒后，稳准狠地将匕首刺进了箭伤附近，狠狠剜动着周围的血肉。
曲飞玉被这一下刺激得闷哼，强烈的疼痛让她意识开始迷糊，但她始终强撑着，努力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她得清醒着，告诉柳己她无事。
虽然一开始有诸多犹豫但真正下手后，柳己便彻底冷静了下来，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曲飞玉的伤势，动作利索地在箭周附近剜了一圈，终于将带着血肉的箭头从曲飞玉的肩头整个挖了出来。
柳己大松一口气。这一番动作，两人都出了不少汗。柳己是紧张的，曲飞玉则是疼的。
接下来，上药又成了一大难题。
曲飞玉左肩有伤口手不能动弹，剜出来的血洞又必须赶紧止血包扎，这就涉及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包扎这肩上的伤口，要先脱衣服才行啊！
柳己一手用药粉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抬起推了推装死的曲飞玉。
被推了，曲飞玉靠在柳己怀里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无辜地看着柳己：“我没力气。”
柳己纠结的视线不时看向伤口，不时看向曲飞玉苍白的面色，两秒后，终于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将曲飞玉背对着自己小心翼翼地轻轻扯了扯曲飞玉的衣肩。
曲飞玉拆了身上的裹胸，单薄的小衣根本阻挡不了她身上四溢的温热体温，以及那一缕缕随处飘散的熟悉暖香。
柳己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手不碰上任何不该碰的，然而那手就是不听他使唤，一抖再抖，不时摩擦到温热软绵的皮肤，吓得他差点连药也拿不住。
他从来不曾如此失态过，唯有在曲飞玉面前，总能一而再再而三失了以往的平古无波。
是春风，撩拨了他的一池心水，起了波涛。
春风不止，波澜不停。
不过两三息时间，柳己整个人再度成了发红发烫的苹果，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
让人想要凑向前去咬一口。
曲飞玉不时撇着他红润饱满的脸颊，如是想到。
此刻，圆月高挂，清晰地照耀着山洞里的情形，明亮的月光映射出了两人相依偎着的影子，无比缠绵。
上完药的曲飞玉精神恢复了一些。
她开始在脑海里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忽而问道。
“你今天，是不是喊我了？”
揽着曲飞玉的柳己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是，是不是能说话了？”曲飞玉抬头，看向柳己。
柳己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自己确实是在极度努力下喊出了曲飞玉的名字，但此刻他不敢肯定，自己还能不能说话。
曲飞玉看出了他神色中的纠结和犹豫，趴在他心头小心安抚：“不如你再试试。叫我的名字。”
柳己咽了咽自己有些火辣辣的喉咙，尝试着发出了声音；“飞，玉。”
他的声音极度嘶哑，绝对算不上好听，但曲飞玉惊喜极了：“你真的能说话了！太好了！”
柳己笑了笑，确认自己确实能开口后，他也是高兴的。
他再次艰难地念出了曲飞玉的名字。
“飞，玉。”
“唉。我在。”曲飞玉回应。
柳己忍不住收紧了揽在她腰上的手。
她不知道，他求她这声应声，求得多大声。
在悬崖时，在她坠下的那一刻，他真的是怕极了。
害怕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感受不到她的怀抱，失去了她的陪伴。
还好，她还在。
柳己将脑袋埋进自己熟悉的领地，汲取着来自曲飞玉的气息，没了心猿意马，只有满心的安稳。
“飞玉。”再度喊起曲飞玉的名字，他的声音已经顺畅了很多。
像是察觉到了柳己那隐秘不宣的心思，曲飞玉抬了抬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温柔地抚摸着他那顺滑的长发，语气坚定地回应道：“我在。我会一直在。”
有湿润的水汽，攀附着曲飞玉的颈侧。她没动，只是将脑袋同样搁置在柳己的颈边，与他成了面对面相拥依偎的姿势。
这次，月下的一对身影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像是一个终于圆满了的玉玦。
等柳己心情平复些了，曲飞玉依在柳己身上，有些兴致勃勃：“你还能说些其他的吗？我想听！”
柳己歪了歪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曲飞玉只好自己抛出话题。
“唉！你说你！怎么就傻傻地紧跟过来了？这处我踩了点的，绝不会有事。你应该和高琼他们一起上船的！”曲飞玉叹气。
“你，早就，计划好了？”柳己语气有些危险。
曲飞玉一怔，莫名有些害怕，颤颤巍巍地解释：“额，之前刺探地形的时候来过这边，无意中看见这崖下有个山洞。我，我也不是计划好的，就是想将计就计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给自己多一条退路罢了。”
听了她的解释，柳己有火也发不出来了。她都是为了自保，自己还能如何？怪她么？不，要怪，就怪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
“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来。”
眼瞧着柳己忽然情绪失落，曲飞玉着急死了。
“什么怪你！怎么就怪你了？要怪也是怪我！不是我，你也不会来南郡，不会遭到追杀，更不会被别人当成要挟我的人质。”曲飞玉看着面前的人，他眉眼如画，眸中的那抹春色是自己最想保护的至宝。
当看见太守手中有柳己狐裘的那一刻，她好似整个人都坠入了冰窖，止不住的后怕。
那太守曾说过，他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挚爱，因为没有能力，挚爱就只会成为他们面向敌人的软肋。
柳己及时拉住曲飞玉的思绪，将她泛凉的指尖挪到他温热的脸颊上，一寸寸暖着。
他无法探知曲飞玉的心中所想，但莫名的危机感让他的身体及时作出了反应，他要坚定地，一寸不让地占据她的心房，像扎根的藤蔓，将曲飞玉的心纠缠捆绑。
“我不怕。死亡不是我所惧，失去你才是。”柳己侧歪着头贴近曲飞玉的手心，想让她透过自己的体温感受到他一往无前的心意，“飞玉，你不能丢下柳柳。你答应过的。”
泛冷僵硬的指关节在接收到柳己的体温后开始逐渐回暖，曲飞玉笑：“当然！我说过，我会一直在你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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