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黑雾再现

泰西丝的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她没有吞噬这具身体的灵魂。一段时间的磨合，她终于能够熟练的控制这具身体了。对此，她是越来越擅长。

        猫捉老鼠游戏的新鲜感，被乏味和麻木代替。复仇的火焰再次燃起，她想起了初衷。要尽快补充魂力，然后亲手送加西下地狱。她不会再忘记她的敌人，复仇的执念根深蒂固。

        她一步步逼近猎物，没必要继续游戏了。冷冰冰的眼睛里映照出猎物拼死的决心。对此，她毫不在意，食肉动物是不会在乎食草动物的想法的。她的眼神，母庸置疑，正是将猎物逼入绝境时的肉食动物的光芒。只留有本能的她知道：吸收了这女人灵魂必能补充自己大半的魂力消耗。脚步停下，戏虐的笑容高深莫测。

        突然，一股微妙的精神波动掠过她的身体。之所以说微妙，是因为这阵波动很弱，但竟能牵动被囚禁在体内的灵魂。而且随着波动的持续，灵魂的抗拒愈发得剧烈。这是挑衅，她自然不能放任。食草动物不仅不逃，还向食肉动物展露牙齿。多么愚昧，多么可笑。作为猎物要有身为猎物的自觉，要予以适当的绝望。

        飓风乍起，人影幻灭。看不见“天使”的如何消失的，也看不见叶离是如何出现在凯蒂身侧的。

        情况是：正当凯蒂用尽全力抵抗那虚空中的压力时，精神世界里有光粒在闪烁，然后再次感应到了移植在贝尔体内的“封印力量”。光粒像是精神力的高纯度聚合物，自从“天使”在她身上动手脚后，光粒就自动显现在精神海里。接着飓风突然来袭，卷起的尘土和沙粒割得脸生疼，让她不由紧闭眼睛，双手护脸。闭眼的一霎时，依稀看到人影一闪。风止后，再一睁眼，只见两个人在她身侧角力。微微颤抖的身体，表明力量已经达到临界。

        说时迟，那时快。叶离目光明锐，见“天使”脚步一顿，瞬间扑向凯蒂。用屁股想也知道不能让他得逞。按常理，就以叶离的性格来论，以保护他人为目的的战斗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不禁要问，他为什么要保护凯蒂呢？只是因为那莫名的熟悉感吗？当然不是。

        其实，保护凯蒂的理由很简单，保护凯蒂并不是目的，只是附带而已。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模式”，有了一个猜想。

        “天使”吸收光粒是为了增强实力。这个猜想虽然无法证实，但是很合情理。而且“天使”的目标一直是凯蒂，凯蒂对她很重要。敌之所图，必不能任其如意。这便是叶离的判断。所以，保护凯蒂的本质可以说是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

        狂暴的飓风不能对叶离造成影响，“天使”的速度也没有快到无迹可循的地步。而且叶离就在凯蒂身旁，他拦住了“天使”。接触的瞬间，他疑惑了。本就是劲力一搏，奇怪的是，“天使”的力量并没有之前那么势不可挡，速度上似乎也慢了不少。

        机会。叶离心里奇怪，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也不慢。他抓住对方的手腕，利用巧劲，将“天使”掷向了“圆盘”。凯蒂见状，花了点时间才搞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

        “天使”轻巧地一个转身，双脚蹬在“圆盘”破碎的表面，整个人几乎与地面平行。他蹲身蓄力，接着猛然绷直，身体激射而出。目标不是凯蒂，而是换成了叶离。

        很好，叶离暗道。“天使”的速度虽有所下降，但依旧比叶离快，若是一直攻击凯蒂，受制不说，保住凯蒂也是问题。

        凯蒂的身体素质其实并不强，精神力的天赋没有带来体质的增强。只是一个不会老的普通人而已。

        也就是说，任何一点战斗的余波都能伤害凯蒂。在这种情况下，叶离也不想再创造一个伤员来照顾。他抓起凯蒂闪避。只听得“嘣”的一声，“天使”在空中蹬踏，瞬间改变的了方向。目标依然直指叶离。这哪是人，分明是跟踪导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将凯蒂安置在一旁，自己迎向“天使”。

        历史重演。相似的战斗场面再现。

        不错，如同与潘的战斗，风起云涌。在旁观者凯蒂的眼睛里，两道人影不时分分合合。就像在灰色的纸上作画，两只画笔带出无数的线条。有一种奇特的美感。但是周围残存的建筑残骸就遭殃了。完整的，变得破碎；细碎的，变成了尘埃。飓风雷鸣之中，两道人影渐渐远去。然后超出了凯蒂的视界，没入灰雾中。

        周遭的一切，突然变得寂静。只留下凯蒂，孤独地站在飞扬的尘土中。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叶离有意为之？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转身逃跑呢？呵，逃跑，又能跑到哪里呢？凯蒂自嘲地笑了。

        她蹙着眉，站在原地等待命运的安排。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能坦然面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和拉斯普丁当面对质。不过在这片死域，如果他真的在这里的话，面对“死亡天使”的追杀，即便拥有那本书的力量，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吧。或许“天使”就是来惩罚他的吧。

        凯蒂想起翻开书页时所感受到的阴冷且邪恶的气息。那是恶魔的力量吧。那自己这个为恶魔打开方便之门的人，是不是也是罪人呢？

        就在凯蒂胡思乱想之际，呼啸声响起，一个人影从远处飞来，速度快若流向。“砰”得一声砸在她身旁，形成一个圆形的碗状巨坑。噗——兹兹——一根埋在地下的水管爆裂。泥沙、尘土遇水，变成浑浊的泥水。泥水瞬间填满巨坑。

        一个沾湿的泥人从坑里排出来。是叶离。凯蒂有些木然。

        泥人挣扎着站起身，胸口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铁锈的味道和泥水的腥味，仿佛在酝酿绝望的情绪。

        叶离森然的目光投向前方。一个男子的声影在灰雾里缓缓走来。准确的说那不是人影，更像是一个十字在靠近。一对光翼在他背后伸展，这才是“天使”的真正姿态。那对光翼展开的刹那，战斗突变，胜利的天平向着一边迅速倾泻。叶离完全不是其对手。速度、力量、反应成几何增长，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没有像样的抵抗叶离的胸口便被击中。

        肋骨裂开了，叶离心想，还好没有错位，如果刺进肺里，不说战斗了，连呼吸都有可能成问题。此刻，他光站着，疼痛的感觉撕心裂肺。怎么办？怎么办？叶离的脑子飞速地运转。如何才能摆脱困境？

        凯蒂扭过头，望着信步走来的“死亡天使”，光翼在煽动，带起片片光影。死亡在靠近。死神站在她的背后，它的影子笼罩着她，它的镰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在等待什么。一股比之前更强大的威压兜头盖顶。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咚咚……咚咚咚……那声音，像鼓点——恐惧的情绪在不停地捶打着心脏。它越跳越快，越来越响，直到她的耳朵和脑海里被这“鼓点”占据。

        “不——”突然，她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与此同时，精神海里的光粒有序地震动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叫声仿佛吓了“天使”一跳，他浑身一震，停住了脚步。叶离察觉到了异样，眼睛从“天使”身上移到了凯蒂身上。

        这个蝼蚁太碍事。泰西丝愤恨地想。只怪被附身之人的身体素质太差。而这蝼蚁的学习能力很强。她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战斗力越来越强，不是力量和速度方面的增强，而是对战斗的理解，从懵懂到融会贯通。

        这怎么可能？即便此刻的泰西丝没什么思考能力，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就是身经百战，即便理智被蒙蔽，但战斗的本能却还在。凭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在力量不对等的情况下，她还是能压制对方的。但是这个差距在极速缩短，迫不得已她只能在灰雾中被迫使用魂力。

        魂力一出，摧枯拉朽。正当她要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另一个蝼蚁突然尖叫。这本也没什么。只是，就在此刻，一股微不足道的精神波动掠过，被囚禁在体内的灵魂发生了异变。一股黑雾弥漫开来。

        “魂力——”泰西丝无声的惊叫。太意外了，这个世界竟然会有魂力。

        接着，还没等泰西丝反应过来，她就被一股宏大的力量弹出了贝尔的身体。这还没完，一道淡薄的黑色魂力竟然向她袭来。泰西丝见状运起夺魂术，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任何魂力在夺魂术面前都是送菜。

        势如破竹。泰西丝惊呆了。逃离了。因为势如破竹的是那黑色魂力。夺魂术在黑色魂力前不堪一击。那黑雾看似羸弱仿佛随时要消散一般，实则不然。它如同刺入豆腐的尖刀一般势如破竹，非但没有被夺魂术吞噬，反而吞噬起泰西丝的魂力。原本暗淡的薄雾，一下子黑得发亮。

        叶离呆立在坑洞边。贝尔倒在地上，就在不远处。凯蒂正一步步后退，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他眉头紧锁，仔细检查着身体，没有异状。他摊平手掌，然后握紧，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确定自己没事。

        “是……”他冲着凯蒂说话，一开口次才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沙哑，于是，清了清嗓子后继续说，“……是我……”

        凯蒂闻言，停下了后退的脚步，但依旧戒备，丝毫不敢靠近。仿佛叶离是洪水猛兽。她试探着问：“你没事吧？”她那种真挚的神情，简直有点滑稽。

        “我很好。”叶离的语气带着疑惑，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真的？没有觉得不一样，你能控制自己……”

        叶离望着凯蒂。觉得她以一种隐约的形式表现了对自己的担心，从而暗暗地加强了她自己的安全感。

        “真的。我是说，除了胸口有些疼痛外，一切正常。”

        他通过眼神将疑问抛向凯蒂。而在她的眼底深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刚刚电光火石的瞬间，并不是幻觉。

        时间稍稍往前推一点。

        “不——”

        凯蒂突兀的尖叫好似第一张倒下去的多米诺骨牌。“天使”脚步一顿，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绊倒一般，向前扑倒。即使注意力被凯蒂吸引一部分，叶离还是关注着“天使”的一举一动。那摔倒的姿势实在诡异。且不说，“天使”这种生物会不会摔倒。（身而为人，不会考虑天使走路会不会摔倒，就像不会考虑上帝会不会拉屎是一个道理。）按理说，一个人摔倒会用手支撑，这是本能，出于对自我保护的本能。除非得了脊髓小脑变性症之类的，对大脑和神经有着破坏性的病症，不然基本是不会出现用脸着地的情况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天使”的摔倒姿势与人类迥异。

        言归正传。当“天使”用脸“拍打”地面，激起了一阵尘土飞扬的同时，一个光人浮在半空。叶离从她模糊的五官上读出了茫然。是的，茫然。就像是经历巨大变故后的不知所措。更像是睡梦中被人吵醒后，半梦半醒间搞不清状况的思维空白的瞬间。总而言之，光天使呆住了。

        名为惊变的图案还没有展现其原本的姿态，因为多米诺骨牌还没有全部倒塌。倒在地上的贝尔身上突然涌出一股黑雾，虽然感觉随时会消散，但却顽强地汇聚在了一起。叶离对此并不陌生，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景象了。期间，他瞄向凯蒂，震惊的表情骗不了人。

        这与她无关……吧？叶离心想，但一转念，一切变故都在她惊叫之后发生的，说一点关系没有也不像。

        描述起来很长，实则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黑雾中伸出一根“触手”，探向发呆中的天使。天使终于有了动作，双翼一展，背后的一只翅膀化为光布裹向黑雾。没有任何声响，光布和黑雾“触手”接触了。刹那间，天使像触电一般极速后撤，动作里的惊慌却瞒不过任何人。

        这黑雾竟然是比天使还要恐怖的存在。

        光翼，黑雾，光从形态上来看就是相去甚远的两种东西，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但这一接触，竟然水**融。光翼被黑雾吸收了。黑雾顷刻间浓稠了不少，似有光华流动，黑得发亮。此刻，天使还是天使，折翼的天使。成双成对的光翼已成过去，只能用狼狈不堪来形容。化成光布的翅膀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仅剩的一只翅膀，慢慢缩小，另一边光翼重新长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使身上的光暗淡了不少。

        叶离终于看清了天使的面目。一张绝美的容颜在他的眼前绽放，虽有些朦胧，却更添神秘的美感。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只是让人心驰神往的不是已然展开的部分，而是那将展未展的部分。那份期待，那份未知，足以让人忘乎所以。

        这是一个美丽无比的女人，光芒之中，温婉圣洁，给人一种平静柔和的感觉，让人产生出要敬拜的冲动。说是艳丽也可，说是清婉也可，说是优雅也可，说是性感也可，因为这不重要。只要眼睛移开那容颜，便会忘却，唯有那份圣洁已镂刻在记忆的最底层。

        就在叶离愣神之际，黑雾再次探向天使。速度更为迅捷。男性的本能差点让他跃出去挡住“天使”。好厉害，叶离心有余悸，如果是普通人说不定现在已经跃出去了。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这份冲动。他赶紧移开眼睛，以为那是天使的某种手段。

        叶离误会了，那份不容于世界的美丽是天生的。泰西丝是希洛特人，希洛特人男的俊、女的美。此刻的他当然不知道这一点，未来他可没少和希洛特人接触。

        言归正传。眼瞅着那黑雾再次攻来，泰西丝来不及细想，她知道不能再与之接触。内心深处涌现出对着黑雾的熟悉感，随之而来的是愤怒还有丝丝的恐惧。怎么办？她的一切行为都趋向本能，而生存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本能告诉她，不能长时间暴露在灰雾里；本能又告诉她，要逃跑。

        要寻找“庇护所”。贝尔自然排除。她化身为一道金光，躲过黑雾“触手”，径直投向距离较近的女子。黑雾拉长，在空中扭曲试图捕捉她，但它的一头始终植根在贝尔身上。远远看着就像一株长在贝尔身上的黑色藤蔓，他有生命地舞动着。也正因为如此，它远没有金光来得灵动。

        金光一闪而逝，一下子出现在凯蒂面前。这是，她连闪躲的念头都还没激起。一张黑网以逸待劳，突然出现在金光的行进路线上。金光好像早料到一般，在黑网出现的瞬间一个急转，几次想要靠近凯蒂，都失败了。

        没有时间浪费了，魂力在极速的消耗，泰西丝没有办法，转而没入了叶离的胸口。黑网在叶离面前急停，略微扭动着，最后变成了黑雾缩回到贝尔的身体里。

        其实泰西丝不想附身叶离的，自从魂力对他不起作用之后，就知道叶离有古怪，这是万不得已的行为。入侵叶离的精神海后，她知道了为什么，可惜太晚了。

        多米诺骨牌全部倒塌了。叶离被附身了。凯蒂瞪大了眼睛。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凯蒂的一声尖叫！？还是别的什么……

        P.S.览尽千书生奇念，奈何世间多俗事。写作只为兴趣故，奋笔疾书空暇时。（更新不定时，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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