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老朋友与迷宫
“啊——”叫声短促，有力。晚来的惊讶这才响起。
后知后觉的凯蒂惊疑不定。只见叶离低着头，似乎盯着金光没入的位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突变乍然而起，无疾而终。叶离的凝滞，连带着整个空间都凝滞了。一霎时，时间犹如静止。
突然，叶离动了，吓得凯蒂后退了好几步。他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凯蒂。用手摸了摸脸，我了握拳。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他神情一如既往，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一阵小心谨慎之后，凯蒂终于放下了戒心，她确定是叶离没错。叶离还是叶离，并没有被天使控制。疑窦顿生。
“你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凯蒂靠到叶离身边，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臂，没有特别的意思，连她自己的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唔，记得。”叶离抱着胳膊沉思起来。
“我是说，”凯蒂斟酌着用词，“那东西……”也许是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她举起两只拳头，在空中相遇，碰撞后，一只拳头摊开，做了个消失的手势，而另一只拳头握得更紧了，还在叶离眼前晃了晃。
叶离无奈，看着凯蒂表演哑剧。她这是崩溃了吗？最后只得点点头。
凯蒂神情严肃，默默不语，近百年没怎么锻炼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
“你觉得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我是说……”凯蒂再次做了相同的动作，“……在这之后。”
话语吞吞吐吐的，让叶离莫名的有些烦躁。被“天使”附身，不论是谁，惊慌失措、疑神疑鬼是难免的，大呼小叫、惊恐莫名也是正常的。看到了潘的下场后，像叶离这样只是有些烦躁，已经很值得称道了。可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只觉得一晃神，然后……”
“然后？”凯蒂侧耳倾听，神情异常认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凯蒂突觉叶离那张万年扑克脸面目可憎起来，如此令人生厌定是叶离无疑。“什么意思？”她努力保持语气的平静，不放过任何细节。
“没有特别的意思。”叶离摸了摸胸口，那是金色没入的地方。在强大的恢复能力作用下，胸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没有任何异状。”
凯蒂仔细端详着叶离的表情变化，似乎想从中找寻蛛丝马迹。但平静无波的面容注定让她失望。
“不谈这些，那黑雾……是你干的？”叶离虽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但被凯蒂用近乎苛责的审视的目光盯着，还是有点不舒服。他很清楚凯蒂的疑虑。于是转移话题。
凯蒂条件反射般看向贝尔。贝尔则像是死过去一般，背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是。”凯蒂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叶离向着贝尔走去，背对着凯蒂，声音却毫无阻碍得飘进他的耳朵里。
“那黑雾不是我第一次见了。在你身上见过一次……”他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凯蒂怔了一下才跟上去，下意识地与叶离保持距离。心灵深处，她还是对叶他保有戒心，甚至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叶离的话提醒了她。她快步追上叶离。
“你的意思是……”凯蒂故意拉长尾音。
“急需处理的事情，”叶离接话道，“你还记不记得？突然睡过去那次……”
经叶离一提醒，凯蒂记起来了。她脚步一顿，立刻想起拉斯普丁封印她的力量。一个她不想，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一点残存的力量逼得“天使”落荒而逃。要知道，“天使”可是撵着两人不断逃跑的元凶。这个想法让她惶恐。
也是。如果拉斯普丁拥有这样的力量，无论凯蒂在盘算着什么，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地上到处是尘土。走过的时候，很容易留下足迹。叶离确定，刚刚还没有这么多尘土。周围的灰雾依旧没有消散的迹象，但感觉稀薄了不少。不是错觉，他察觉到了这一点。不仅视线能看得更远，还能感觉到微风拂面。即使里面夹带着腐朽的气味，可依旧让人心旷神怡。要知道，灰雾可是隔绝了一切，有风刮来，是否预示着什么？
灰雾正在发生某种不知名的变化。
叶离小心翼翼地接近贝尔，防备着那诡异的黑雾再次出现。黑雾像是压根不存在一般，没有再次出现。
“他还活着。”叶离亲自鉴定，自然不会有假。贝尔确实在活着。
接着他坐在贝尔身旁。长时间的奔逃加上激烈的搏斗，耗光了他的体力，现在他只感到疲惫不堪，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饥饿感袭来。
凯蒂也走了过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没一会儿功夫，贝尔就醒了过来。凯蒂自然不会放过他，连珠炮弹是的问了一连串问题。贝尔的反应是呆滞。简而言之，贝尔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只记得自己飘荡在温暖的水面上，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三人才上路，这时叶离胸口的伤势已经痊愈。贝尔一如既往，还是凯蒂的傀儡；而凯蒂和叶离两人明显变得心事重重。所思虽然不同，不过三人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尽快离开这灰雾。三人商议（贝尔只是附和），如果能找到主干道或高速公路的话，或许能沿着道路离开。
天空里漂浮着淡淡的灰雾，是的，没错，灰雾的确开始变淡。空气中有一股味道，仿佛池塘里的污水散发出的腐烂的腥味，在微微流动的空气里，缓缓弥漫。
也许是因为灰雾变淡的缘故，一个城市，一个被遗弃的城市，显出了它的样貌。餐馆、时装店、鲜花摊、咖啡厅……一个个店铺一字排开在被“杂物”铺满的道路旁，虽残破不堪，但依稀能让人感受到它们昔日的景象。远处有高楼的黑影，确定是城市无疑。只是依旧没有一个人影。
叶离和凯蒂面面相觑，这个城市突然出现在眼前，就像那个太空针塔的“圆盘”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样。或许城市一直在那里，只是被灰雾遮蔽了，让人看不到罢了。但事实如何已经无从确认了。
然而，面对突然出现的城市，似乎是一个契机，离开的契机，只要沿着主干道肯定能离开。走了一段距离后，叶离发现城市毁坏得不是很严重，但总有些不对劲。虽然灰雾变淡了，但是诡异的感觉如同巨石一样压在两人的心头。无论如何，离开才是三人现在考虑的重中之重。
“现在怎么办？”凯蒂征求叶离的意见。
“先不急。弄清楚这是哪里？”
“我想我知道这是哪了。”凯蒂指着路边的一个杵在“碗盘”里的半身雕像，说，“这个希尔斯酋长。那么。这里是西雅图的国家史迹博物馆。”她顿了一下，望向叶离，“这里是西雅图……”
就在这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这是有人靠近的声音。声音格外的清晰，不只是叶离听到了，贝尔和凯蒂也听到了。灰雾变淡后，声音传递得更远了。叶离感应了一下，如果又碰到“天使”之类的就不妙了。谁知道这诡异的灰雾里还有什么危险。对于目前的境况，他早已经在脑海中做出了千万遍的分析。他甚至考虑到这是否是梦境。想到这，他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凯蒂。
凯蒂正带着贝尔向叶离靠拢，人数虽然不能决定战力，但至少有安全感。
这个想法很合理，也解释了许多。但叶离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尝试过控制梦境，均已失败告终。也有可能，这一开始就是骗局，自己本根不能控制梦境，而能够控制梦境只是骗局中的一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厄里斯的能力比他想的要厉害得多，又何必多费这么力气呢？
理论上是这样，但他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可能性。这也是叶离忧心忡忡的原因。
只能说，叶离真的是想多了。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是一种心理的恐吓。在灰雾里，这样的效果被无限放大。一个人影从远处的拐角处走来。准确的说，是一个女性的身影。从轮廓看，她娇小玲珑，款款而来。
“小心，这人有古怪，精神波动很奇怪。”凯蒂低声提醒叶离。
“又是你！”来人率先说话，语气里听不出是惊是喜，有没有敌意。“到哪都能遇到你。”
熟悉的日语，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声音。即便叶离不看来人的相貌，也知道是谁了。当然，就算他看了相貌，也无法从中找到其身份的线索。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叶离回应，就像路上碰见熟人后的闲聊。“何必这么见外。看你的样子，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吧。”
说话间，他用眼神安抚凯蒂，让她稍安勿躁。凯蒂心领神会。这算是两人间的小默契。
来人是个女性没错，金发碧眼，一身美国军人的装扮称得上奇特。令人在意的是她手中拿着一把M40A1式卡宾枪，枪口对准叶离三人。她的迷彩服不仅有破旧，看出去还脏兮兮的。
“久吗？我也不知道。反正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来人继续靠近。
“这是什么意思？田村玲子。才几天不见，没必要用枪指着我吧。”叶离说。
突然出现的女兵正是田村玲子。“天使事件”恰好引起了她的好奇。于是，她来了。
“哦，这里没有黑夜，永远是白昼。”玲子闻言一边移开枪口，一边解释，“另外，小心谨慎才能活得长久。”她的话似有所指。
“说说你为什么在这？”叶离不想一直绕圈子。
“我有我的理由。到是你……”玲子目光游移，一一掠过凯蒂和贝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有我的理由。”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望。空气似乎凝滞了，空气也变得坚硬起来。
田村玲子的出现，让叶离摸不着头脑，他自然不会想到她的目的其实单纯至极。
如果要问叶离是否欣赏她。叶离确实有点欣赏她，她的眼光长远，是个智者。要问叶离是否相信她。答案不言而喻。不。他不相信她，他不相信任何人。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她是敌是友。
“这身装扮倒是挺特别的。”叶离看似没话找话，实为试探。
“外面的人看的紧，戒备森严，要进来可不容易。”她举起手中的枪械，“这算是通行证。”他话音一转，“你也不是很特别吗？”
叶离低头一看，顿时苦笑起来。光着的脚丫脏兮兮的，浑身上下附着黑色的不明物体。身上的衣服因为搏斗变得破烂不堪。脏是肯定的，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感觉像从垃圾堆里爬出来。
叶离点头表示理解。看玲子的样子，也经历了一些变故吧。非常时期必有非常手段。
“我们想离开这里，有办法吗？”叶离知道对待玲子，不用像对待人类一样，拐弯抹角、顾忌他人想法是没必要的，简单直接才最好。
“我还指望你呢！”玲子的脸上露出罕见的失望的表情。“看样子，你们也一样被困住了。”
玲子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选了一个方向作势欲走，一副分道扬镳的样子。叶离叫住了她，虽然她是异类，但至少不是敌人。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成为朋友也未尝不可，她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战力。
“既然找出路，何不加入我们。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叶离——”凯蒂拽住叶离的胳膊，显然对于他的自作主张很不满。说到底，她不信任玲子。玲子对他而言，就是一个诡异的陌生人。
玲子转过头，看了一眼叶离，然后眼神瞄向旁边。那意思很明显，她也不信任凯蒂和贝尔。但她对叶离的提议是心动的。
叶离和玲子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某种程度是这样。呃……好吧。叶离对玲子知根知底，玲子对叶离只是“一知半解”。但彼此都很欣赏，那是真的。合则两利。玲子也不得不心动。
当然，不信任是肯定的。不过有了叶离这个粘合剂，三人的队伍变成了“四人”的队伍。叶离不需要凯蒂和玲子多么得信任彼此，只要大家的目标一致即可。再说，大家都没有根深蒂固的种族成见，去掉彼此间的陌生感，通力合作还是不成问题的。
玲子的加入，分享了很多信息。这是好事。但叶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听了玲子的话，通过交通要道离开的方法宣告破灭。无论是借助地铁线路还是州际公路的线路，都是不可行的。
“这里的西雅图没错，但又不完全是西雅图。说它是一座迷宫也不为过。就好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将西雅图的地图切成无数块，再胡乱拼接起来。这灰雾有蹊跷。”
这是玲子的原话。她的这番话，叶离自然是求证的了一番。就像玲子所说的一样，沿着第五大道一直走，没走多远就来到了北70街道。
“再往前走就是格林湖了。”玲子提醒道。
事实就在眼前，已经由不得叶离不信。再加上玲子拿出了几张地图。所有的地图都是西雅图的地图，一张是原本的地图，一张是手绘的地图，比较简陋，只有大致的路径。还有几张是涂改过的地图，叶离看到了好几个人的笔记。
玲子将所有的地图摊在地上，众人围在地图旁。玲子指着干净整洁的地图说道：“这张是参考用到。这张是手绘的，是我走过的路径。这几张零碎的，大多是我陆陆续续收集到的。”
“收集到的？”叶离疑惑道。
“嗯。”
玲子不想多说，叶离也不便多问。他拿起手绘的地图，仔细端详。然后将自己的大致遭遇说了一下。详细说了一下潘被化为灰雾的场景。玲子听得很认真，特别是在叶离说道天使的时候，她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凯蒂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禁打了哆嗦。想想之前的命悬一线，现在还是一阵后怕。
叶离看了一眼面露恐惧的凯蒂，不由感叹起来，身体里还有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倒计时会清零。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看着无边无际的灰雾，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对了。你是不是碰到过其他人？”叶离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轻声问道。
在看到玲子的瞬间，叶离就有一个大胆的推测：灰雾里可能有其他幸存者。加上玲子所说——收集到的地图——也就是说地图的原主人察觉了“地域移位”的异状，才会在地图上涂改。那么，他可能在灰雾里生存了较长的时间。有一就有二。
所以就有了结论：灰雾笼罩的范围内，并不是一片死域。
“有。”玲子说了一个字就没声了。
“然后呢？”凯蒂见她没了下文，焦急道，“说说具体情况。”
“没有过多的接触。但是幸存者着实不少。”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此刻，凯蒂庆幸不已。玲子的加入不仅带来的更多的信息，还带来了找到组织成员的可能性。
“知道他们去哪了吗？”凯蒂问。
玲子摇摇头：“可能在任何地方。”
叶离放下手绘的地图，上面标有路名，再结合玲子的话和原本地图，让人一看就明白。再看向其他的地图，就涂改得比较凌乱，多是意义不明的线条和连接线。但所有的地图都有一个共同点，只是整个西雅图的一小部分，而且是很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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