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再次会面
话说平间警官，他依旧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但局长对于叶离失踪的奇怪态度，始终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几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而且他还时不时产生无法言状的不祥的预感。于是，他利用休息时间展开了自己的调查。
越是调查就越发的感到不可思议。不是关于叶离的，而是官方高层对叶离的态度——在查不到叶离身份的情况下，居然以保护性质的方式将他安排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并还长达一年之久。期间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录。不合理，极度不合理。叶离身上到底藏有这样的秘密？
可惜他无法在继续调查下去。当他一知道政府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时候，他就停止了调查。一旦被人察觉，等待他的下场是什么。警官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没有一个结局是美好的。他必须步步为营。或许已经有人在关注他了也说不定。
回到家里，警官的心情十分郁闷，甚至说有些烦躁。又是一条死路，他靠在沙发里，感到疲倦。就在这当儿，有人打来电话，说是又发现了一具寄生生物的尸体。
当警官在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有什么头绪吗？”警官马上切入正题。
“有两具尸体，一具属于人类，一具属于是寄生生物。看情形是两个寄生生物为食物展开的争斗。”
“好的。对了……”警官不置可否，“第一目击者是谁？”
“这个……”被问的警员将手中的小本子往前翻了一页，“有一个匿名电话报案说这里有尸体。打电话的是男性，经查实是在车站附近的一个公共电话亭打的。没有监控录像。现在正在排查，希望能寻找到潜在的目击者。不过因为人流量太大，希望很渺小。”
“你干的很好。呃，他们要将尸体运到哪里？”
两个身穿胶布衣的工作人员，抬着一个被白布遮盖的担架，从屋里走出来。
“上头命令给由井博士送过去。”
警官点点头，表示理解。
“能带我去看一下现场吗？”
“当然，这边走。”
“有劳了。”
现场没什么特殊的，除了一大滩的血迹，便只有墙上那被利刃划过的痕迹，预示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可就在离去的时候，警官不经意地瞥见了一个名字。只见在墙上有一个用黑色油笔写成的名字——新一。旁边还有一个没写完的“加”字。
这不是巧合，泉新一的样子出现在了警官的脑海里。同时，想起了他叶离第一次出勤时的画面，叶离似乎对泉新一异常的关注。
他唤来一个工作人员，要求将墙上的字拍下来。
“长官，是有什么发现吗？”
“啊，”警官低头沉思，“或许有，或许没有……我要回警局了，有什么最新的消息马上通知我。”
“是，长官。”
“哦，对了。”警官离去前问了一个问题，“是谁下令将尸体运给由井博士的？”
“是局长……”警员有些诧异，“有什么不对吗？”
平间警官没有搭话，摇了摇头，离开了。
回警局的路上，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三个人。泉新一、由井博士、泷泽局长，似乎有一条看不清的线将三人串联起来。而一端的线头就握在叶离手中。
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疼，停下的思索，将目光移到车外，试图缓解头疼。透过车窗，恍惚间他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人酷似叶离的身影站在街边，在他的眼角一闪而过。他吃了一惊，回头等定睛一看，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错觉吗？
警官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叶离关于睡眠不足的言论。心下暗叹一声，决定今天一定要早点睡。当然，能不能睡着就是另一个命题了。
在人群中我喜欢阴暗的角落,不说话,观察别人的表情。这是永不厌倦的游戏。我看着人群像鱼——彼此清醒而盲目的游动。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街角的叶离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想起了这样一句话。他想不起来这句话是谁说的，只是很确定不是自己说的。但还是很奇怪，因为他很少忘记事情。
这不是受伤的缘故。虽然伤得很重，双手的骨头都已经震裂，内脏移位便随着出血。但是在他强大的恢复能力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他只是觉得有些饿了。随意拐进了路边的一家餐馆，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考虑今后的行动。
叶离决定不再盲目行动。既然监视自己的人一直在监视泉新一，那自己就静观其变，藏在暗处好了。还有田村玲子。如果她真的和我印象中一样聪明的话，应该有所行动了。这么多天过去了，说不定有所收获，是时候再碰一次面。
思考间，他已经将6人份的饭菜吃完了。然后在店家诧异的目光中结账走人。
走到街上，叶离抬头看天，或许是因为这个国家被大海坏绕的缘故，天空拥有一种澄净美丽的颜色。在记忆中，如此让人心旷神怡的天空，只有在高气压的夏天才能看到。这样的颜色倒是和克莱尔的眼睛很相像。
呃，为什么会想起克莱尔呢？叶离质问自己。没有答案。
这种异样的情绪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要去会一会老朋友。
哈斯特一路上一言不发，一副心事丛丛的样子。他坐在沙发上，眉头越皱越紧。庞大的情报网反馈，在树林里昏迷的男子是观察者。他已经知道，观察者的出现显然是为了和灰熊碰头。而观察者之间有道命令：谁率先能发现神秘人，就能顶替17的位置。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那块沙地才是萦绕在哈斯特心间的噩梦。
十年前的那一幕他永世难忘。当时他还不叫哈斯特，是一名摩萨德的情报人员。他只身潜入某新兴组织的内部，不幸暴露身份，不仅被人抓住，打得半死，还扔进了一间漆黑的大房间了。
这里没有灯，只能借着窗户透过的月光，模模糊糊看到一张巨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你是一个勇敢的人，一个有能力的人。”那个男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么遥远，令哈斯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我很喜欢你，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为这个病态的世界做点事，而你只有一个选择……”
“你是谁？至少告诉我你是谁！”哈斯特没有屈服，只是不断地追问。
“你可以称我为老师。”
一系列交谈过后，他在脑海中描绘了一个疯子的形象，直到那男子用力量揭示了世界的本来面目。沙地，一模一样的沙地，他不会忘记这相同的景象。那是他唯一一次见老师的场景，之后老师的信仰成了他的信仰。
十年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信仰。对，信仰。想到这里，哈斯特阴翳的眼神被坚毅取代，他决定将所见的一切汇报上去，不带个人猜测和情感。然后，静等老师的答复。
“人，我是救活了。脊髓受伤严重，头部以下没有知觉，一辈子是个废人。”博士径直走向吧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套取信息足以。”
博士总有一种耐人寻味的幽默感。有时候难以分清是玩笑，还是讽刺。
潘走到哈斯特的对面坐下：“观察者的话证实了我们的猜测。他确实是发现了神秘人的踪迹，灰熊约他见面，没想到神秘人出现了。后面的事情……”
哈斯特不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但此刻他需要来一杯。他来到吧台前，拿了两个杯子和一瓶酒。
“确定是神秘人干的吗？”哈斯特倒了一杯酒递给潘。
“八九不离十……”潘举了举杯子，“敬灰熊——”
“敬灰熊。”哈斯特一饮而尽，然后看着酒杯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酒杯放下，接着问。
“那他有说，他是怎么发现神秘人的吗？”
“这是个意外，他原本是在监视泉新一，却看到神秘人与泉新一碰面……”
“哦——”博士神情一动，显然对泉新一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就是那个右手是寄生生物的高中生？”
“不错。”潘将双手环抱在胸前，身体靠在沙发上，点了点头。“两人似乎简短地交谈过。”
“知道什么内容吗？”哈斯特又问。
“不知道。不过据观察者所说，不是只有两个人在场，还有一个女孩也在。”
“女孩？”
“也是一个高中生，身份还没有确定。因为只有观察者知道那人的样貌。他……”
“拒绝提供，是吗？”
潘默认了。他突然觉得身上很冷。有股寒意从哈斯特身上散发。
“情有可原，他已经没有好失去的了。”
潘奇怪，这不像是哈斯特会说的话，不过哈斯特在看到灰熊的尸体后，就一直怪怪的。事有蹊跷，潘敏感地嗅到了一丝诡异。
“博士，能将他复原吗？”
“以常规的手段自然不能。”在这样的时候，博士表现出了幸灾乐祸的样子，听上去是那么漫不经心。
哈斯特对博士这种漫不经心的应对没有感到吃惊，他接着说：“那非常规的方法是……”
“将脊椎换掉。”博士走到窗前，“而且必需要有【原液】的条件下。”
“不行。”潘激动地站起来，“没有老师的允许，这种手术是不能私自进行的。”
博士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哈斯特。潘见状，更加焦急了，博士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老大——”
潘盯着哈斯特，多么希望能听到一声“不”。但哈斯特的态度十分坚决。
“这件事我会向老师亲自解释，那就麻烦博士了。”
“好小子，有魄力。”博士第一次露出了欣赏的表情。他那充满智慧的眼神，似乎看透了哈斯特的打算。
“真是个老狐狸……”望着博士缓步离去，哈斯特忍不住骂了一句。他知道自己再拿生命冒险，可一旦踏出了这一步，心里反而不再提心吊胆，轻松了不少。
“老大，这是……”潘看着两人在打哑谜，心里更加疑惑了。
“有些事情，还只是猜测，我不敢下结论。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等时机恰当你自然会知道的。”哈斯特说完起身离开。
潘颓然坐下，此刻他不禁羡慕起厄里斯来，无忧无虑的，真好。
“可是，我们没有原液。”他突然露出犹疑的神色，又站起身高声道。
“呵呵……的确……不过我们有更好的。”哈斯特拐出了客厅，声音幽幽地传来。
“更好的……”潘不明所以，细细琢磨，突然一个念头从心间冒出，“难道……竟然做到这种程度……”
潘端起了哈斯特留下的半瓶酒深深地闷了一口。
猩红的霓虹灯光，照在白色的桌子上，将桌子映成血色。所幸咖啡厅里明亮的灯光，将之冲淡了不少。
叶离靠在窗边，一阵阵迷蒙的水汽不断腾起，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杯半满的咖啡，香醇的气味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味蕾。超越常人的嗅觉，让他能轻易分辨出食物里的佐料。所以，一般在进食的时候，叶离会将嗅觉和味觉维持在正常人的水准。正是因为这样的可控性，叶离才能淡然面对喧嚣的环境、乌烟瘴气的空气、未知添加剂的食物。
就像叶离一贯坚持的，控制才是关键。试想一下：美女不在赏心悦目，就因为你能看到她脸上的斑驳；美食不再可口，就因为你能尝出里面的每一种佐料；音乐不再美妙，就因为你能听出里面的杂音。那样的画面太“美”，让人无法想象。
这种差别普通人是察觉不到的，但如果你有像叶离这样强化过后的五感，但无法控制，这就是你每天要面对的。
礼拜天，也就是所谓的日曜日，年轻男女谈情说爱的日子。咖啡馆里坐了不少人，都是成双成对。当然，也有少数像叶离这样孤身一人的，但不停留意时间的眼睛，或焦急或期待的神情，都表明他们在等人。然后，不时走进咖啡厅的男女会与之配对。最后只剩下叶离一个人是孤零零的……
而叶离也是来等人的，不同是他不知道所等的人会不会来。老实说，他也不在乎。
外面好像很热。对面的市政大厦墙壁上凹凸的阴影清晰可见，不少窗户的灯光依旧亮着，看来又有人在加班了。这样的生活，好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就在叶离百无聊赖之际，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推门进了咖啡厅。
那身影仿佛有魔力一般，咖啡厅里的嬉笑声被这魔力所摄，音量一下子小了许多。只见一个下巴尖巧、五官层次分明、皮肤白皙的女人走到叶离身侧。长长的黑发直直地垂下来，遮住了一半瘦削秀气的肩膀。
女人面朝叶离坐在了椅子上。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田村玲子。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不少男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我的脸上有字吗？”叶离双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来这里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吧。”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对着叶离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只是她一开口就如此地咄咄逼人。而话语的内容与上次一样。
“什么意思？我不懂。想来上次碰面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叶离装傻。
女人再次沉默。和上次一样，叶离唤来服务员，为女人点了一杯咖啡。
“明知故问。”女人呷了一口端上来的咖啡，微笑了一下，“谈话不需要那么多铺垫，也不需要连接词。我对故弄玄虚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
“距离上次见面没几天，你就越来越像人类了。为此我们应该干一杯。”
“正如你上次所说，确实有身份不明的人暗中活动，我们也碰到了几个实力超常的人。”女人缓慢地说。声音很低没有起伏，但是非常清晰，“他们十分警惕，也不跟我们接触，一察觉不对劲立马就消失了。”
“哦，是这样吗？”叶离看着女人，她的神情举止就像木偶、洋娃娃，“这么说来，我的猜测没有错了。”
“我还是不信任你。”女人继续淡淡地说，“我们怎么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和你一伙的。就算不是一伙的，你也是别有目的。”
“你好像把我的心都看透了。”叶离轻笑着说。“能看透男人想法的女人可不这么受欢迎。”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叶离的眼睛。两人“深情”地对望着，在这浪漫气息浓重的咖啡厅里，倒也是相得益彰。
“我相当坦诚，并没有隐瞒任何事情。都这样了，还不相信我，我真的是黔驴技穷了。”
“真的是这样吗？那你我对坦诚的认知有了很大的分歧。我查不到有关你的任何资料。我认为，一个坦诚的人应该是光明正大的，不会连自己的身份都遮遮掩掩的。而你显然不是。”
“哎呦，那可就麻烦了。既然你不信任我，今天为什么还要出现呢？”
“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
“嗯——”叶离挠了挠脑袋，似乎遇到了一个难题，“这么说吧。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没必要再谈了。”女人往前探了探身子，“希望下次见面我们不会是敌人。”
田村玲子站起身就往外走，叶离也没有拦她。人与人的信任本就难得，跨物种的信任就更是空中楼阁。像广川刚志这样思想极端的人毕竟是少数。接触寄生生物也就是为了获取情报，玲子的出现就已经给了叶离足够的情报。
女人美好的身影从窗户前飘过，叶离瞟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既然发现了组织的存在，寄生生物肯定会有所动作，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应该不成问题。玲子也应该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无名组织身上了吧。希望她不要聘请侦探调查新一，这可是走向自我毁灭的第一步啊。
灰熊的死，这笔账肯定算在了我头上。有了寄生生物的牵制，自己可以做很多事情。现在关键是，自己和泉新一和加奈见面的事情已经暴露，他们会不会找加奈的麻烦呢？
叶离是个自私的人。虽然对加奈的能力很好奇，却不会为了她冒生命危险。接触加奈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揪出监视自己的幕后黑手。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犹豫起来。如果独自一人，他有信心躲过无名组织的天罗地网，带上一个人就难说了。
叶离喝了一口咖啡，心里自嘲一笑。八字还没有一撇，人家愿不愿意还是个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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