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鹿轩和鹿纤，此番消失了好几天，是跑去外面找丹药了。
他俩知道，我每战必伤，伤的都很重，而他俩的法力，虽能帮我简单疗伤，却补充不了什么法力，妖的内丹我虽能食，却又带不进来。于是想抢在我大战之前，给我找一些能提升法力的丹药，却耽误了一天，好在还是赶上了危急时刻。那些丹药，倒是续了我的命。若非如此，这三昧真火的烧灼，倒真不是一般的法术能救的回来的。
鹿轩和鹿纤，也没有杀了娇娘。
因为，这个女人的法力，能为我所用。留她一条命，是为了让她的命救我的命。她伤的那样重，几乎无力反抗。而鹿轩兄妹用龙筋捆着她，只是为了怕她自尽。
她坐在洞穴深处，没有人用法力帮她疗伤，她身上仍然是焦黑的，龟裂的皮肤里面，裂出红色的血肉。原本那样娇媚的脸庞，现在，连五官都融化了。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鹿纤强塞了一丝法力给她，不让她死，而已。
几天前，我也是这样的凄惨恐怖，不分彼此。
全靠着他们弄来的丹药，和他两度给我的法力，才让我恢复了不少。虽不再焦黑，却全身布满了火焰灼伤的痕迹，一头青丝也不见踪影。幸而之前他们去河州城带来那许多衣物，让我可以裹住自己丑陋的样貌。
我拿了一块披肩，搭在她的头上，遮住她那张模糊的脸。她也曾是那样的美人呢，变成了如此样子，一定，不愿被人看见。
“是妙嬗逼你们来的么。”明知故问，却不知为何。只是想与她说说话。
面纱下的人，轻轻哼了一声：“没有人逼我们来，我们自己愿意的。”
“你们两个，怎么了。”我轻轻问。不止是好奇，更多的是，忘不了萧郎看她的眼神，跟猴子看我一样的眼神。让人心痛的眼神。
“呵呵，他已经百年没见过我的样子了。虽然我们在一起。”她隔着面纱摸摸自己的脸，又放了下来，“如果我们只是吸了妖王的血，就离开，他也不会死掉。是我们太贪心。”
她告诉我，他俩是青梅竹马，一同学艺，一块抓妖，并肩作战，琴瑟和鸣，逍遥似仙。
只怪岁月太匆匆。每个人都会老，每个人都怕死。
于是走上了斜道。他们为了保持容颜和寿命，用了禁忌的法术，百年间，每天，需要吸食人血才能维持。只是这凶残法子迟早会招来祸端。他俩被法力更高的人诛杀，遭了毒咒，吸再多的血，也无法变成年轻的样子。后来，机缘巧合，得了一颗仙丹。她让他吃了仙丹，回到了年轻的俊美样子，而她自己，被锁在了苍老的外壳里面。
他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的丑陋，依然爱她。此后又是百多年，带着她到处找寻能变年轻的法子。他们吸了无数人的鲜血，或者妖的鲜血，杀戮无数，不择手段。
为了抵御那岁月的惩罚，为了带她回来。
可惜，再见一面，昙花一现，即是永别。
“你不用摆出那样一脸同情。”她一笑，嘴唇裂开，又流出了鲜血。沁出了面纱，“我们自己愿意来的，没人逼我们。有个红衣女人告诉我们，此处关押着妖王，血肉比仙丹还有效，还给了我一把能取他血的剑。我们就来了。这一次，差点就成功了……….”
我笑了笑。
“似乎，你们比我们更惨。好歹，我和萧郎，是自由的。”她抬头看看禁锢在石壁上的猴子，发出一阵低哑的笑声，“那个红衣的女人，一定很恨你们。”
我点了点头。妙嬗啊妙嬗，你竟然那么恨他，一定要置于死地么…….你要害死多少人，才满意？
然后我问她：“一起慢慢变老，不好么？一定要永远永远么？”
静默，许久，她才答到：“我说了，我们太贪心。”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我不想杀她。
一点也不想。
“你走吧。”我轻轻说道。手指一动，松开了她身上的龙筋。
“他魂飞魄散了。这是我们自找的，我不怪你。”她的声音里，是灰烬，“我累了。我以为你会懂。”
.
于是，我吸了她的残留的法力，我食了她的魂魄，我啃了她的心肝五脏。
你的萧郎魂飞魄散了，你也不想再入轮回了。对吧。
我抱着猴子的脖子，哭了一天。猴子不懂我为什么哭，我也说不清。
我贪不贪心？
我陪了他四百多年，我嫌不够。我当然想要永永远远。
我占了他的心，我嫌不够，我当然想要他的身子。
我想要他出来，好好的疼我爱我，永远永远。
这样算不算贪心？不算对不对？
………………………………………………….
此战让我元气大伤，连原型都几乎毁掉。全靠鹿氏兄妹找来的丹药续命，但伤势太重，身体一直不见太大起色。不要说法力恢复，连身上的伤痕都久久不见平复。
胸口那团火焰，因为没有我法力的滋养，几乎熄灭，只剩下小小火苗。
幸而还有鹿轩搭的木台，让我能窝在猴子身边。不至于象以前那样，只能躺在地上看他。却又不爱让他看我现在的满身疤痕，总是拿面纱裹着脸，闹的猴子又是一阵嚷嚷，说我烧的跟碳一样在他眼皮子底下放了三天，他都没嫌弃，现在已经比那时候好看多了。
然后他会死死的盯着我，凶巴巴的警告我，以后我再这样的去自杀式攻击，他自己就咬舌自尽，大家一了百了，谁也别折腾谁了。
“说好的要走一起走呢，要不迷路了，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他看我嘴巴一扁又要哭的样子，叹一口气，把脸颊凑过来，“面纱拿掉，在这亲一下，我就原谅你。”
鹿轩和鹿纤两个，更少回村子里面了。干脆拿了铺盖过来，那几日，就是天天住在这里，守着我。只是时常神神秘秘的嘀嘀咕咕，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之前从哪里找来的丹药，支支吾吾的不愿明说，我又没点法力去窥魂，只好不明不白下去。
等我吃了娇娘之后，身体稍有好转，那两个孩子，说是要回村子一趟，猴子和我并未多想，就让他们回去了。谁知道这一去，又是好些天不见人影。
待到他们再回来，就不是两个人了，而是，五个人。
鹿轩在前面领路，手里拽着龙筋，扯的紧紧的，拉着三个捆成一串的人。鹿纤在后面，时不时的推着他们，催促往前走。
那三人一身方士打扮，被推到这深洞里来，满脸的恐惧，吓的哆哆嗦嗦。自然是一步一捱，不敢往前，却抵挡不了前面鹿轩的死拖硬拽和后面鹿纤的拳打脚踢，磨磨蹭蹭的走到石壁近处。
我叹了口气，不消说，这几个人，必定是他俩抓来给我疗伤的。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要说来年再去对抗那上门的高手恶战，怕是连鹿氏兄妹也打不过了。有人精魄让我去吸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两个孩子跑出去为我做这事情，太容易招来祸端，过于危险了。
鹿轩把龙筋攥在手里，绕了两圈，握的紧紧的。脸上却是有些不安，不敢抬头看我和猴子，更不敢去看那几个人。是了，这孩子从小就心软老实，此番让他去抓人过来，虽是在救我的性命，却也是害了别人的性命，他心有愧疚，也是必然。一眼不发，就是低头看脚。
鹿纤看看她哥，撇了撇嘴，然后抬头对我咧嘴一笑：“姑姑，这几个人，我们好不容易抓到的呢。虽然法力还不如我们，但是总比没有强。省得你…总也恢复不起来，让我们……好生心疼。”
我皱了皱眉头，问她：“又跑去哪里抓人了？上次抓妖受伤的事情我还没与你们算帐。还有那几颗金丹，又是哪里来的，你两也未曾跟我们说明。这些危险重重，你们怎能这样当作儿戏。”
猴子也难得正了颜色，训斥道：“我不是说过，不让你们招惹这些么？惹了高人对付你两，是真的会丢了命的！”
鹿纤顶撞过来：“他们…….他们也不是好人。我们这算是替天行道…….我和哥哥出去找…咳咳，正巧遇到这三人在密谋，觊觎哪个员外的家财，要施法术迷了人家，霸占家财，还….还要强占人家的姑娘。这种谋财害命的无耻之徒，不治治他们也是祸害人间。反正姑姑也是要疗伤恢复法力的，干脆捉来，两全其美了！”
我还未答话，猴子倒先急了：“你出去找什么？最近这样神神秘秘总是不见踪影，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们…我们….”鹿纤支支吾吾，憋了半天终于说，“前段镇上来了个捉妖人，看起来挺厉害的，说……说我天资很好，非要收我做他徒弟。我可没答应啊！只是那个捉妖人神神叨叨的，也蛮好玩的，没事就喜欢喝酒，喝醉了什么都说，吹嘘说他有仙丹，能继命，能提升法力，特别厉害。我….我就把他灌醉，偷了两颗出来……这次姑姑老是不好，我就…..又想去偷……结果没找到那捉妖的，倒是抓住了这三个方士….”
猴子脸都绿了，大吼一声：“你作死啊！还敢去招惹这些厉害的人！万一你被抓住怎么办！万一把他引到这里怎么办！还嫌你桃子姑姑不够难看吗？”
这么多年，猴子第一次冲两个孩子发脾气，把鹿纤吓了一跳，小脸憋的通红，险些要哭，说不出话来。
倒是鹿轩上前一步，抬脸盯着猴子：“大圣，你…你别怪纤纤，这是我…我的主意。”
转脸看着我，说话都不那么结巴了：“再…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天谴熬不过去，这百年熬不过去，怕是连明年都熬….熬不过去了。”
顿了一顿：“大圣，你帮不了姑姑，我….我们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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