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条鲤
“……”
听到这话，闻羽明显一愣。
瞳孔无意识地放大一瞬，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看着他久久没有言语。
突如其来的沉默，再加上这样直勾勾的视线，程越有些瘆得慌，努力将视线从她震惊的脸上移开，“怎么了？”
“他怎么会是你哥哥？”
这话问得有些失礼，程越沉默了片刻：“为什么不能是？”
“可是你从来都没说过”闻羽怔怔地，以一种从未认识过他的眼神注视着程越：“你为什么不说？”
不仅是钱霖曾提到过，在来这里的路上，闻生也简单给她们介绍了一下程家的背景，所以闻羽无比清楚地知道程家有三个孩子。
可程越给人的既定印象太深了，即便是他就站在程寰身边，闻羽也没往那方面想过。
内心的情绪太多太杂，她没办法一一分辨，只是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你是程家的小儿子？”
“……”
本来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程越也从没想过要故意瞒着谁，可当真的看到闻羽眼中闪过震惊和后悔时，心里就像是被人刺了根针，隐隐地闷着疼。
他不想将人想得太现实，但也不愿意当二傻子，心里刚腾地升起股烦躁怒意，就觉得身后似有一道火在烧。
喻风禾端着个高脚杯，顶着要杀人般的一双眼睛，已经不知道在后面站了多久了：“干什么呢？什么儿子，说谁呢？”
心底居然有种做错事被当场抓包的慌乱感。
程越默默冒了句脏话，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的是倒了血霉，随便敷衍道：“没什么，没谁。”
他不说，闻羽就更不敢吭声了。
怀疑的视线在俩人之间来回扫了两遍，喻风禾冷笑一声：“怎么，排挤我？”
程越：“……”
“瞎了你的狗眼了胳膊肘往外拐！”身边有人过来，喻风禾压低了嗓音骂：“你没事做了在这应付什么不要脸的狗皮膏药，不知道去帮帮你哥？没看见他忙得不行了吗？”
本来就想找理由开溜，连她态度恶劣这事儿都不想计较了，见闻羽似乎还在消化这个‘惊天大消息’，程越彻底没了心情应付，理了理衣领，随口扯了个谎：“我二哥在找我，我先过去了。”
说完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拉着喻风禾转身就朝背对着他的程域快步走去。
两人骂骂咧咧地走远，也就错过了，闻羽几乎咬到下唇出血的阴翳神情。
……
小小插曲像一朵浪花消失在海里。
程域不像程寰喜欢捉弄人，管得就松，再加上还有个喻风禾在旁吸引注意力，程越装模作样地跟着他走了两步，寻了个没人注意的时候，转身偷偷溜进了酒店花园。
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上，用来照明的地灯亮着，偶尔出现的一块钢化玻璃里关着不知名的小花和绿草。高大的树木绕着彩灯，同色的暖黄色灯光装饰出一个童话般美好的光影世界。
闻鲤坐在喷泉后的凉亭里，看着轻薄的水雾在灯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不知名的花香伴着温柔的晚风刮在脸上，像情人温柔的手指，虫鸣啾啾，是一个难得宁静的夜晚。
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花园里，单薄的身影像一片纸，踩着高跟的长腿自然舒展，追着几只到处乱转的蚂蚁。
拉长变形的影子由远及近，落在她鞋尖前。
闻鲤缓缓抬起眼睫。
闻生停在凉亭入口，保持得良好的体态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总觉得他是故意站在那里堵她。
“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也不怕有虫。”
始料未及的开场，闻鲤呼吸一窒。
这个语气她太熟悉了，在她像个二傻子般生活的时候，陈素君还未出现之前，在每一次他要骗她的时候。
闻生都是如此的温和可亲。
“过来之前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要是知道你早来了，我还带她们干什么。”
“……”
这么下血本的示好，闻鲤只觉得毛骨悚然。
收回放松的长腿，脊背僵直，不知不觉就成了个极尽防备的姿势。
闻鲤盯着他在暗处尤显阴森的脸，直接问人来意：“你有什么事能不能直说，我没时间听你演戏。“
站在高处久了，即便是努力克制过，闻生的脸色也带了些不痛快，但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是打算跟她开口什么事情，竟然能忍下去。
“你跟我闹脾气，家不回公司也不管，具体情况我现在一时半会跟你也说不清楚，但是满满”
他长叹一口气，似乎无奈到了极点：“爸爸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应该也不忍心把自家的东西让给别人吧？”
这两年，闻氏里大大小小麻烦不断，归根结底还是她那像个无底洞一样的小叔在消耗，并且人心不足有了讲闻生拉下来自己当大王的想法。
是以闻生一开口，闻鲤就知道他在暗指什么：“那怎么能算外人呢？”
闻鲤无不讥讽：“那不是您亲弟弟，最信任的人么？”
闻生：“……”
“早在闻氏创立之初您就死活要带在身边提携保护着，嫌我妈小气离间你们兄弟感情，现在没人阻止了，怎么还后悔了？”
她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早在母亲周棠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两个就经常为了闻澜吵架。原因是闻生就像个脑子坏了的伏地魔似的，不论有什么好处，都要拉着弟弟来掺一脚。
如果仅仅只是钱财上吃点亏也就算了，偏偏闻澜和闻生一样，是个喜欢指手画脚的草包，经常在公司闹出笑话不说，还要周棠去收拾烂摊子。
天长日久的，是个人都受不了。
可每当周棠抱怨之时，闻生总是比谁都委屈，总将她是千金大小姐看不起他们这种平民家庭挂在嘴边，甚至还在年幼的闻鲤面前诉苦。
那个时候周棠工作繁忙，闻鲤基本上都跟着闻生。
小孩不懂大人之间的苦衷，不分对错只管亲疏，每每觉得闻生哭得很可怜，还会把妈妈都收不走的压岁钱拿出来哄人。
当初她不懂，总以为闻生是真的关心自己唯一的弟弟的生计，可随着母亲去世闻生真面目的逐渐暴露，闻鲤隐隐也感觉到了当年事情的蹊跷。
怀疑闻生不过是拿闻澜当作借口，为的就是将钱装进自己口袋，而这一点，随着他与闻澜的决裂，也慢慢得到了验证。
“谁也没想到你叔叔现在会变成这样，满满，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现在不是我们自家起内讧的时候了，这回你必须站在爸爸这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闻鲤：“你想我怎么站？”
听到这话，闻生显得很高兴，说话也没了开始的顾忌：“你手上应该还有40％的股吧？我记得是这个数”
他往前靠近了点，好让闻鲤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眼睛里的算计：“这样，你先把这些股份转给爸爸，等爸爸把这次危机度过去了以后再还给你，这期间分红什么的爸爸会照常打给你，每个月的零花钱也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说得满面红光，闻鲤无波无澜：“你还记得我原本应该持股多少吗？”
闻生：“……”
闻鲤神色冰凉，恶心到了极点：“说真的，我对你很失望。”
“……”
“两年前用过的伎俩，是什么东西给了你错觉，让你认为可以在我身上再次奏效？”闻鲤说：“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有借有还再借才不难，你什么时候把那15％还给我，什么时候再谈别的，只不过”
闻鲤嗤笑了声：“你舍得拿出来吗？”
“你说这样的话就是不愿意了？”闻生按捺着怒气，避开闻鲤的质问：“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没有我你真以为你还能过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好话坏话都要说尽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到底还要我怎么做你才能转过这个弯来？”
“我什么样子？我什么样子都是拜你和陈素君所赐，我上次说得够清楚了，听不懂人话的是你，不是我。”
“说得够清楚，那是你该说的话？”知道目的无法达到了，闻生忽然暴怒，却还顾忌着地点只能压着嗓子吼：“闻烨是你弟弟！你那话是一个当姐姐该说的？”
闻鲤：“我妈十三年就去世了，就生了我一个，没什么半路捡来的孤儿。”
“你就非要闹成这样才行？外面多少人在看我笑话，你心里没数？”
“……”
在这种情况下，在她早逝的妈妈面前，这个人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外界的看法。
闻鲤感觉自己就像一尊渐渐开裂的石雕，既诡异又痛快：“自作自受。”
毫无温度的四个字。
闻生深深吸了口气，他沉默了很久，借着月光，闻鲤能看得出他咬着牙的狰狞克制。
就在她以为他会受不了扭头就走或者大声呵斥她的时候，闻生却像是被卸掉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透着一股施舍般的妥协感，“满满。”
他问：“你到底想要闹到什么时候？”
“……”
“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在知道有闻烨之前，你和你阿姨、闻羽不是也都相处得很愉快吗？那个时候难道你不开心？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大人的难处？”
“。”
闻鲤愣住了。
像是无法理解这个人到底是有多残忍，也难以处理这样难以负荷的信息，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端黑暗又窒息的暴躁之中。
她看见闻生朝自己走来，心上像开了个洞，他光鲜亮丽的硬底皮鞋心安理得地踩着她的伤口，每一个脚印都带着她的血，在地上拖出一片蜿蜒的痕迹。
她受不了他的靠近，受不了和他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流失的力气争先恐后地往腿上走，闻鲤突然站起来，动作大得让他停下脚。
“你想让我体谅你什么？体谅你带着凶手住进我家还骗我叫她阿姨？还是体谅你把只比我小四个月的私生子带回来让我叫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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