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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2021年1月7日阴

        昨日因为太郎太刀的伤势,我在手入室呆了许久,直到深夜才回到天守阁,明明用灵力可以快速解决的事情,我因为当时的愤懑不平选择了最吃力不讨好的做法,真是自己折磨自己。

        不知是不是因为和礼宫的冲突导致灵力出现了波动,加上昨夜过于疲惫,今日大脑昏昏沉沉的,从床上坐起来时地板都似乎发生了扭曲,视野里不时出现黑色的斑块,额角抽痛,倒不如直接昏过去不省人事这样更好。

        我坐在床上透过窗户远眺,希望能给头脑多一些清醒,果然身体状态不好时,视力也较平时大幅下降,远山上的树也很难看清,变成一片油画里才有的绿色。

        政府又发来了通讯,我点了几下才接通,对方是礼宫的下属,接通之后结结巴巴地向我请示,因为他家上司最近接了某个案件,已经上报给政府总部了,协同参与者里有我的名字,所以问我可否来一起商议行动计划。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礼宫擅自把我报上去的,只因之前我觉得他人缘不好,想要尽一些同事爱就默许了这些事,但这次我完全不想理他,所以很不客气的回绝了——我知道礼宫一定在旁边听着,“我不去,告诉礼宫他爱找谁找谁,还有让他快点来跟我本丸的刀剑们道歉!”我竭尽所能地用着平生最恐怖的语气,绝对要让礼宫在另一边也好好领会到我的认真,最好能下一秒就过来找我道歉。

        现在想想昨天,昨天我是真的很生气,做出的行为也有些冲动和不理智了,不知道有没有给刀剑们带来不好的影响。昨天的事情,不仅使我自己陷入了震惊和愤怒的状态,本丸的刀剑们恐怕也不好受,昨天我实在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发了一通脾气。夜里太郎的伤势恢复时,我其实已经平复了心情,于是更加意识到了自己对他们迁怒的行为,况且太郎是怕我受伤才进行自伤,在那之后我不仅没有关心安慰他,反而放他在池子里泡了许久……

        我越想越对我的行为感到内疚,甚至没有好好交代他几句就逃回了天守阁,直到现在还在为此苦恼。

        我应具有的主君的威严和理应让他们看到的模范作风,经由昨天的事,是不是已经消耗殆尽了呢。

        政府那边出了昨天的事,有一系列的后续工作不得不做,这些暂时都先被我搁置了,我躺在床上完全不想动弹。

        啊……亲爱的日记……怎么办,事情太多了,再想下去头脑要爆炸了。

        灵力紊乱让屋子里的温度在不断降低,盖着被子也会被寒意侵袭,影响逐渐扩大的话,整个本丸也会受到影响吧。

        有些对不起他们啊,不过也只能靠自己努力控制一下了,本来很快就可以稳定的灵力,因为本丸不断吸取灵力的大门上的干扰变得极其困难,但这种情况又不是生病,找医生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暂时只能由自己扛过。之前很少发生这种情况,也许是最近疲劳过度加上情绪起伏太大引起的恶果吧。

        温度越来越低,渐渐的,窗上开始升起霜花,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整个本丸好像突然安静了,听不到平时刀剑们来来往往的声音,我坐起来缩到床的一角,希望可以快些平复混乱的力量。

        一片寂静之中,我好像听到了敲门声,声音传入大脑时仿佛隔了很远的距离,遥远又缥缈,带着一阵阵的回声,“……主君,您还好吗?”

        敲门声断断续续的,响了很久。

        我不记得当时我又没有回应了,只知道睁开眼的时候被黑压压的人群围着,房间里都是刀剑的影子,视野两边都是看不清的刀剑,一只手带着较低的温度搭在我的额头上,声音低沉磁性,“大将,生病了吗?有哪里不舒服?”

        奇怪的情绪在心里升起,说不清楚,大约是愤怒、自责、烦躁、感动,以及其他多种混杂在一起的情绪,一点点灌满这个房间,逐渐难以呼吸,又恍惚是我的错觉。

        亲爱的日记,我大概是压力过大了吧,所以在看到他们的瞬间,产生了把一切都抛下的冲动,但这是不对的,自暴自弃是最没用的处事态度之一了。

        但我觉得好累,最近一直在不停忙碌着,接到各种通讯,我的身体各部分都不舒服,头疼的要命,想要大声说话也没有气势,我想放声大吼,又清醒的知道我绝不可能这样做,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可以排解的办法。

        我试了几次才让几乎失去发声功能的喉咙发出声音,“我好累。”

        “我想休息。”

        “……好冷。”

        “……大将……”

        “不是生病,所以不用吃药看医生也没有关系,让我自己待一会就好。”

        房间里似乎沉默了一瞬。

        然后在一阵有些急促的、我听不清的交谈过后,我被抱起来放到了床上,被放下来躺下的时候,面前的人影很熟悉,我觉得他就是太郎,伸手用力拉下他的衣领,摸过他昨天受伤的地方。还好,伤已经完全好了,原本是伤口的地方光滑一片。

        我感到放心,便松开手,因为刚才的动作,他的衣服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随着我的动作落到我的眼睛上,没有冰冷的感觉,原来我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结了一层霜。

        抱着我的手似乎有了一瞬的停顿,也许是意识不清产生的幻觉吧,在那之后我被盖上了厚重的被子。

        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幅狼狈的样子,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万一其中有震惊和失望呢。所以我坚持要他们都出去,即使我一个人待着,过段时间问题也就解决了。

        我不能忍受过多的示弱,即使短刀们似乎有在哭泣地祈求,也丝毫动摇不了我的念头,虽然我好像听到的只是不断结冰的细碎声音。

        我的意愿应该有好好表达出来,他们之后都听话的退了出去,希望在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有在好好出阵锻炼。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好些了,可以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衣服被整理得整齐,被子也有好好的盖在身上,太阳已经偏西,这场意料之外的折磨居然持续了一天时间。

        本丸里很安静,也听不到鸟叫声和远处传来的风铃声,不知怎的,我感到一丝寂寞。

        我接通了小泉的通讯。

        “■■?怎么不说话?”

        是小泉的声音,她的那边很热闹,隐约能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也是,这个时间,本丸里是应该准备晚饭了。

        我联系她的也许不是时候,道了声歉就打算挂断通讯,便被小泉察觉到什么打断了——她一直是个直觉敏锐的人。

        “你情绪不对,怎么了?”

        “我听说了,昨天你和礼宫起了冲突,太郎太刀还受了伤,现在还好吗?”

        “还有,礼宫找到我说一直联系不上你,你看看通讯记录,要不要回复他,当然要我说他那个性格我才懒得理他!”

        小泉的话一句一句连珠炮一样出来,我在考虑如何回答的同时不免有些羡慕她的性格,小泉是个温柔又热情的人,跟本丸刀剑的关系也相当和谐,与她相比我大概是冬天湖里的石头一样冷硬的糟糕性格吧,所以想要维持和谐友好的关系也很困难。

        “太郎因我受伤,我却跟他生气,甚至迁怒了其他刀剑。”

        “咦——!我猜都能猜出来你的想法!”明明是令我困扰的事,对小泉开始却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不足为意的小事。

        “小泉,我该怎么道歉比较好?”我想要从她那里得到答案,“我很在意。”我总是因为许多别人眼里的小事感到痛苦。

        小泉非常惊讶和无奈,“为什么要想着去道歉!?”然后对着通讯器不停输出她的审神者经验。

        “不需要特意道歉,如果是我本丸的刀剑,不经我同意就受伤,我也会好好抱怨一通的!就算是为了我考虑受的伤,心疼的同时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在意啊,因为在意,所以可以为了对方伤害自己,也因为在意,作为被保护者的我也不会感到开心的情绪。”

        “生气是免不了的啊,不生气才不对吧,但就算发再多脾气,等到有危险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把我放在他们自己之前吧,我想要保护他们,却总是反过来被他们保护,每次都会感到心痛和愤怒。反过来,有时候我在战场上乱跑,也会受到大家的担忧和抱怨,这是人之常情。”

        我有一些和小泉相似的感情,但此外还有一些不同之处,“但是,要怎样让他们相信我有能力保护他们呢?”

        我有太多想要问的问题,此时却只能用艰涩的词句尽可能的将它们描述出来,“如果他们在我面前仍表现出被伤害的表情,我会感到难以言喻的痛苦。”那种痛苦如苦涩的毒素,渗入空气里,让我窒息,想要转头逃避。

        另一端陷入了沉默,只能听到压抑的呼吸,许久,一段窸窣的杂音过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代替了小泉。

        “审神者大人,日安。我是这座本丸的太郎太刀,因为是今日主人的近侍,所以听到了您和主人的谈话,在此为我的唐突表达歉意。”

        真的是另一个本丸的太郎太刀,声音完全一样,温和有礼,几乎可以想象他在另一端微笑行礼的样子。

        他因小泉知道了我和礼宫发生的冲突,也知道了有另一个本丸的自己涉及了这件事,听到我和小泉的通信后主动表示想要与我通话。

        “审神者大人,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感激,这不是只属于我一人的心意,也不是代替您所在本丸的太郎太刀表达的心情,是作为太郎太刀的刀剑的感情。”

        我举着通讯器,怔愣着听他在通讯器另一端的每一句话。那是真实存在的,真挚、热切、复杂的,不曾被我的本丸的太郎太刀好好表达出来的浓重的感情,是悲伤又欢愉的,让人想要笑着流泪的感情。

        他说感谢我给了一振太郎太刀新生的机会,也许很难理解,但请我相信我之于本丸的特殊而重要的意义。

        请相信他们,也许伴随重生的是新的痛苦和孤独,但请相信经历黑暗后的他们对新生的渴求,即使会流血受伤,忍受质疑和诋毁,也渴望新的生活的心。

        “但如果你们感到痛苦的话,我也会很难受,明明可以待在我的庇护下,硬闯出去替我承担的话,我要把自己摆在那个位置呢?”

        对方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语调由温和变得坚定不移,“我们是您的刀剑,纵使自己弱小,受伤,纵使敌人无比强大,也会永远站在主人的身前。”

        “这无关您的力量,无关力量差距的大小,只是因为我们是主人的刀剑而已,为主人战斗,不正是刀剑存在的意义吗?”

        一直躲在庇护下的刀剑,不能饮血的刀剑,本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我试探道:“……那如果我要你们遇到礼宫那样的情况时,听我的命令,不要受伤,你是不是也不会答应了?”

        他轻笑了一声,“那是当然,就算您命令我一百遍,说不定还要让我在手入池里泡一百遍,我都还是会站在您身前的。”

        “这是本能。”

        “太郎!你……”是小泉气急败坏的声音。

        另一边闹的热闹,通讯也挂断了。天色已完全黑了,我却感到了轻松的心情。

        外面逐渐有些吵闹的声音,我走出去到声音源头转一转,才发现一天时间里,本丸已经完全变成了冰雪的世界,就连风铃都维持着飘动的姿态冻在了冰里。

        和泉守兼定在天守阁外靠了许久,脚下的雪已经融化,除了他脚下的地面都被冰雪覆盖,长发和睫毛上有薄薄的一层雪色。他听到我下楼的声音时转过来,愣了一下,表情忽然变得惊喜,又很快平静下来,好像刚才看到的他的笑容都是错觉。他脱下披在外面的长衣,不太自然地为我披上,“你醒了啊,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外面冷,你穿上这个。”

        我往传来声音的前院走,他紧跟在我身后,“嗯……他们远征的回来了,你走慢点,不要滑倒了。”

        因为我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实力,我以为他们是知道我很少受伤,能对我造成伤害的东西不多的,所以一直把这些其实有些不必要的关心当做属于他们的可爱心思,但现在应该能进一步理解了。不是我需不需要,认不认可,只是他们想要这样做而已,想要这样做所以献上一颗赤诚的真心,那之后即使被随意丢弃,被过分的对待也无所谓了,就是这样的真心。

        亲爱的日记,我想要回应这样的感情。

        “嗯。”我离他近了一些,拉住他的一只袖子,“如果我要滑倒了,一定要拉住我。”

        “……那种事有我在怎么可能发生!”

        “主人!”

        “你醒了。”

        路上遇到了许多其他刀剑,我们一起来到前院,远征的刀剑回来了。

        太郎,博多,安定,清光,山伏,陆奥守。

        看到我过来,迎接刀剑的长谷部走到我跟前,担忧又惊喜道:“主,你醒了!现在感觉有没有好一点?远征的大家从山上带来了许多药材!”

        我回应了他,然后看向远征回来的刀剑,因为在山上奔波了很久,他们形容狼狈,却神情放松,我看向太郎,他温和地点头回礼。

        我还是感到疲惫,但多日来的束缚已经消失了,可以稍微放松些依靠他们。

        草药被药研熬成一碗苦涩的药汁,我喝下去,足足失去了十分钟的味觉,还被他念叨不能再熬夜,也不让我开窗透气,理由是前几日我一定要开窗吹风,那可能就是我这次不舒服的原因。

        “多注意些总是好的,大将。”

        他是今天的近侍,医者对病人(虽然我不是)的压迫感让我顺从他的心意,绝对不能再看文件,由他拭了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又被监护着躺下休息。

        躺下的时候我感到了身下的一点起伏,之前没有注意到,我用手摸索着拿出来,是一枚精致的御守。

        “大将,是祈求祛病消灾的御守。”

        “啊!是太郎太刀的刀纹!”

        是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放进来的吧。

        灵力紊乱的后遗症还没有消退,头还很疼,四肢也僵硬地用不上力气,但,亲爱的日记,我感到非常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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