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交代
曲飞玉每本都拿出来翻了翻，靠在椅背上像是随口一问：“你没有毁掉什么，或者是另外私藏吧？”
太守愤怒：“你来得这样快，这样悄无声息，我哪儿有时间销毁！”他越想越气，“若不是你耍腌臜手段，我也不至于被你这样抓住！”
曲飞玉好笑：“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对付你们这样的人，不配我用光明正大的手段。”
“如今你想拿到的都已经拿到了，可以履行诺言了吧！”太守追问。
像是已经彻底抛下了一切，太守如今面对曲飞玉已经没有那股害怕了，反正死期将至，无所惧也。
曲飞玉向人示意，很快，晕倒在一旁的小少年就叫醒了起来。只见他双手十指完好，根本没有受到过重伤。
太守愣住了。
曲飞玉晃了晃账本：“小小少爷演技不错，多亏了你，我才能撬开你爷爷这个老顽固的嘴。”
小少年笑得灿烂：“如今你提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你能放了我吧！”
太守不敢相信自己亲孙儿竟然为了自己活命连同旁人一起欺骗了自己，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嘴巴开开合合却吐不出一个音节，最终还是崩溃地缄默了。
至少，孙儿的命算是保住了。
听着少年天真的祈求，曲飞玉面具下牵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她转身让人收好账本，语气随和：“当然，”
小少年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抬腿就要往外走，看也不看倒在一旁，彻底失去信念犹如行尸走肉般的自家爷爷，一个眼神也不曾瞟过。
曲飞玉瞧着他的背影，笑容越发恶劣，随即冰冷冷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不行。”
话音一落，地牢大门就被突如其来的官兵层层挡住，捉住了小少年。
这下，爷孙俩都震惊了。
“你！你这个贱婢子！你出尔反尔！”
小少年被几个人五花大绑，彻底脱下了乖巧的面具，疯狂唾骂挣扎，“你这个贱人！贱人！死女人，我要剥了你的皮！要将你五马分尸！把你的头骨用来点蜡，把你人皮制成风筝，砍掉你的手脚，割掉你的舌头，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们放开本少爷！放开！”
“啊啊啊啊！贱皮子！你言而无信，你竟然骗我！你不得好死！我咒你死无全尸！”
小少年怒骂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牢，并且越骂越难听，越来越不堪入耳。
太守也几个飞爬到了曲飞玉身边，拽着曲飞玉的衣角，像是拽住了救命的稻草：“你分明答应我了的！你要的我都已经给你了！我都给你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求求你发发善心吧！求求你了！我什么都交代了！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做的！求求你不要动他了，我给你磕头了！我磕头！”
太守将脑袋磕得嘭嘭巨响，很快就有血迹从他额心流下。
曲飞玉掏了掏快要被他们吵聋了的耳朵，让人把那小少年带走，转身用着郡太守往日最熟悉的鄙夷神色，高高在上地看着他。
他不由恍惚，看着曲飞玉的模样，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太守大人，我何时答应过你了？您别是老糊涂了。”
太守怔愣，捂着脑袋陷入癫狂。
他甚至真的分不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还是曲飞玉故意反悔。
曲飞玉弹了弹被他抓皱的衣角：“何况，您也说过我不是个好人。这坏人的话，又怎么能轻易相信呢？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这才是咱们做坏人的基本准则呀！您说是吗？前辈。”
太守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曲飞玉。
他已经明白，从一开始自己就中套了。
虽然对方看似对自己无可奈何，可她一直在试探，试探自己的心理防线，等待着他被攻克的时刻，那便是他彻底成为对方手中玩具的时候。
她从来没有打算放过自己，她就是为了那些贱民来的！
她是故意的，她的目的就是想替那些贱民复仇！她是故意的！
曲飞玉已经达到目的，再不把半死不活的太守放在眼里，转身朝着身后的高宏胜下了死令：“太守留着，太守府的其余人等，除了那些被抢来的平民，一律斩首示众，即刻执行！”
“是。”
“还有，”曲飞玉敲了敲装着账本的小匣子，“查查账本，凡是提到的官员名字，一律押来审讯。”
对方领命，吩咐人办事去了。
太守看着曲飞玉如此果决，根本就没有想过什么法外开恩，彻底确认了她之前的话全部都是诓骗自己的。
他彻底失败了！所有隐匿的心思，早就被对方识破了，他在对方眼里，什么也不是。
“啊啊啊啊！”郡太守爆发出最后一股强力，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曲飞玉扑去。
然而曲飞玉只是微微侧身，抬腿一脚，轻而易举地就将人踢了出去。
太守被重重撞上柱子，一个吐血后捂着肚子昏死了过去。
曲飞玉随意且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利索地踏出了地牢。
四周其他的牢房里纷纷传出了一片鬼哭狼嚎，那是关押太守府其他人员的地方。
曲飞玉辨别着声音来到了最近的瞭台上，朝着下方望去。
已经有一批一批的人被从地牢拉出来，有的掩面又哭又笑，有的直接吓晕在地。
不一会儿，一众人皆被拉出了监牢，朝着市场方向行去。
高宏胜回来复命了，他找到了曲飞玉所在瞭塔的位置：“太守府的人均被拉去市场了，那些平民我们也已经放他们离开了。按您之前的吩咐，府中三岁以下的孩童可以由这些平民带走，但是他们都是只身一人离开的，不愿意带走府中的任何一个人。”
那些百姓恨透了这个太守府的人，不愿再施舍一丝善意。
曲飞玉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望着正日落的天空，久久没有说话。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她血红的面具上，散落出一片金辉，那一刻，原本狰狞的面具，倒是好看极了。
“老大，你还在想这个太守家的事吗？”
高宏胜见曲飞玉一直出神，到嘴的话在脑子过来了三遍，这才问了出来。
曲飞玉没有回头，她有些走神：“嗯？嗯。”
夕阳此时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天色也开始缓缓暗沉下来，曲飞玉面具上的金辉也消失不见了，在黑暗中越发显得森冷。
高宏胜却将她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误认为了是伤心难过。
“老大你大可不必难过，那太守一家子都没有什么好人的！他那个孙子我们也查了，他平常就经常折磨旁人为乐，他的性情其实比方才表现得还要可怕多了，小小年纪，手段就已经是非常人的凶狠。”高宏胜絮絮叨叨，磕磕绊绊地想开解曲飞玉。
女孩子都容易心软，她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吧。
这段时日，他是跟着曲飞玉时间最长的，他自认为已经看清，对方实际上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不然不会费力安抚百姓，为他们讨回公道，还将太守近些年来的敛资全部用以安抚那些被他迫害的无辜家庭，更不会特意交代，给懵懂的孩童一线生机。
虽然最后还是狠心处理了这些人，但她心里还是难过的吧，那些太守家的子弟大多也年岁尚小，她定然也是有了恻隐之心的。
高宏胜看着曲飞玉，总觉得自己看破了她的心事，这才出声安抚。
曲飞玉终于有了其他表情，她一脸复杂地瞧了一眼还站在自己身旁的大个子，目光犹疑地在他脸上转悠。
此前也没发现这人在看事情方面，心思那么单纯啊，怎么进的廷尉狱，他们那边选人的标准那么低吗？
对方被她看得脸红，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有些羞涩：“我，我知道，老大你其实是个好人。”
曲飞玉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她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下脚步，拉离了两人的距离：“不，我不是好人。”
对方被她这样的自我评价说懵了，他看不见曲飞玉的脸色，但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忽然把自己排除在外的那种微妙的情绪。
还好，李思意忽然出现打断了这种诡异的尴尬气氛。
“老大！城中百姓都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全部安抚好了，给禹秋组长的信件我也已经寄送出去了。”
李思意急急爬上瞭塔，瞧着两人奇怪的距离，皱了皱眉，随即抛之脑后：“丞相史遣人来报信，说他巡查时间到了，按规矩，该回都城复命了，想问问你接下来的安排，他说他愿意听从你的吩咐。”
说着，李思意凑到曲飞玉身旁，抬手挡住嘴型：“他还送了两大箱金子过来，显然是想贿赂你。如今他玩忽职守和贪污的罪证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老大你说咱们要不要把他一并……”
李思意用拇指划了划脖子，未言尽的话语用动作清晰地表达了出来。
“暂且不用我们动手，让丞相府自己处理。”曲飞玉侧头看向她，“你收下了吗？”
曲飞玉问得模糊，李思意却立即会意，她高兴地点了点头：“收了！按你的话，他的东西照收不误！正好弥补了安抚民众的空缺！”
曲飞玉随即点头，没有再问。
李思意这才有心思回想起方才四周奇怪的气氛，走到高宏胜身边敲打他：“喂！你是不是又做什么惹我老大不高兴了？我刚上来的时候老远就察觉到了老大身上四溢着生人勿进的冷气。”
高宏胜一脸冤枉，这个问题，他也想问呢！
曲飞玉适时出声解释：“不是因为他，是我自己在想事情。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坚持，让这个太守没理由地拼了命也要死藏住那些账本，甚至眼睁睁看着儿子一个一个倒在自己面前也无动于衷。”曲飞玉说道。
见曲飞玉解围，高宏胜大松一口气，说出了他自己的看法：“太守知道我们手中只有他私铸官银的证据，而他招兵买马意图谋反的过程都在账本里，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拼死隐瞒也是正常的。”
曲飞玉却不赞同：“或许一开始是，但后来，却又不太像。他太坚持，如果真的在意家人，就不会在我一开始步步紧逼时始终无动于衷，直到心理防线被我一寸寸击碎才被迫投降。”
“若是你，即刻死和受尽折磨再死，你会选择后者么？”
对方想起了曲飞玉这些时日的手段，疯狂地摇了摇头，要他选，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这么一想，他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你是说，他还有所隐瞒？”
“我确实有所怀疑。”曲飞玉眯了眯眼，“他目前已经是我们抓到的最肥的一条鱼了，但如果，他还不是最大的那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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