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续前缘脆冰冰
刚上完语文课，三班的同学睡倒了一片。
南方的夏季漫长得没有尽头，余濯本来想出去外面透透气，一打开后门，夏风夹杂着热浪直扑向他，他果断拍上了门，抱着水瓶生无可恋地转身，一个没注意，手肘直挺挺的腿翻了孙旭抱着的半沓作业。
余濯被吓了一跳，一边道歉一边把散落在地上的作业捡起来：“班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在后面。”
孙旭好说话，也没怪他不小心，回复道：“没事。”
数作业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本，一找才发现，那本可怜的作业软趴趴地挤在凌洋和椅背之间的缝隙里，余濯和孙旭相觑片刻。
余濯凉凉地问：“有镊子吗？”
孙旭耸了耸肩，看着余濯笑了一声：“你可以尝试用手把它夹出来。”
余濯认命般点点头，他现在对凌洋的身体有了抵触，那种碰一下就想打一拳解气的抵触。
一旁看戏的方一凡手肘捅了一把江哲，幸灾乐祸道：“欸，看过侏罗纪吗？这画面像不像迅猛龙在霸王龙的窝里偷蛋。”还用手指比了个相框。
江哲满脸你是不是找打的表情，用手指指了一下凌洋：“如果我是他，起床第一个撕了你。”
场面很滑稽，余濯的确像偷恐龙蛋似的——他小心翼翼夹起那本夹缝里生存的作业，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凌洋温热的背，热量隔着薄校服传递到余濯冰凉的指尖。他想起他昨天抓住的手背，也是这样温温的，男生的热量都这么高的吗，自己怎么常年手脚冰凉。
余濯：“……”草，这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
好不容易把作业抠出来给孙旭，他又听见班长问道：“余濯，你打算换座位吗？”
余濯还不太认识班里的其他同学，要换也不知道跟谁坐：“怎么了？”
余濯考虑到凌洋在场，便没好回答孙旭，自己是答应了要跟凌洋做同桌的，该反悔的也应该是凌洋而不是自己。但，万一凌洋也不想跟自己坐了呢？
孙旭把余濯手里的作业接过来叠好：“你想跟我一起坐吗？我们可以一起讨论问题。”
话音未落，旁边的椅子嗞啦地划过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响，灰色的铁杆险些撞到了蹲着的孙旭。
凌洋起身冷漠注视着他们。
余濯推开了那个离孙旭脑袋不到一公分的椅子，担忧道：“你没事吧？”
孙旭把作业收好，笑道：“没事，你考虑一下吧，考虑好了我们下节课去找琛姐说。”
凌洋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神色越发冷漠，连声音都低了一个调，直接帮余濯说了：“不考虑。”
这声音听得一旁的方一凡都打了一个寒颤，默默瞥开看戏的视线。
孙旭看了眼余濯：“你怎么说？”
还没等余濯说话，凌洋又答道：“他要帮我补习语文英语，我帮他补习数学。”
余濯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巨大的问号：“什么”时候的事。然后他的话硬生生被凌洋充满杀气的眼神堵了回去。
余濯：“……”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雄性争夺地雌鸟……
呸，什么鬼。
他火速把这个怎么看都不成立的跨物种比喻踢出脑子外。
他向来不在意自己分到的同桌怎么样，反正不管怎样都影响不到他的成绩，便插到两人中间，把他们俩推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说：“打住，我再考虑考虑，不就换个座位吗，至于生气吗。”
凌洋直接没看孙旭，他瞥了一眼余濯，面无表情地扯开椅子继续补觉去了，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戾气。
余濯被两端燃起的大火烧得莫名其妙，他好像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就被盯上了。
看戏的隔壁桌。
江哲意味深长地看了方一凡一眼。
无奈方一凡傻大楞读不懂江哲的的眼神话，反倒问江哲：“看我干嘛，你也要换座位？那绝对不行，我俩绑死在一起了。”
江哲不想理蠢货：“跟张琛说一声，让许芷青跟你一桌。”
“我靠江哲，你怎么忍心！”
“方一凡，你找死！”离他们不过三桌距离的许芷青捋起袖子向后排挥舞拳头。
方一凡缩了缩肩，对江哲道：“你招惹的，赶紧管管！”
江哲凉凉道：“我管什么，那不是你的人吗？”
方一凡勒着江哲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什么叫我的人，你疯了吧！”
淡淡红晕漫上了许芷青的脸颊，她完全不想理后面那两个无聊的男生，愤愤地转过头继续写题去了。
余濯不知道凌洋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以及为什么那么坚决地想跟自己同桌。
于是他试探地戳了两下凌洋的外套：“凌洋，上课了。”
凌洋动了一下，但还是趴着。
余濯想问他为什么要跟自己坐。凌洋刚刚的反应确实不太正常，直白坦荡地让人感觉有目的，但是余濯除了穷还是穷，浑身上下一件可觊觎的事物都没有。余濯越想越奇怪，他甚至想直接去验证昨天的猜想。
“凌洋，你——”就在他准备问出口时，凌洋起来了，脸色如常，似乎没有生气。
“下课去跟张琛说我们位置不变，你辅导我语文英语，我辅导你数学。”凌洋话音一顿，“还是，你真的想跟孙旭坐？”
“我跟谁坐都行。”余濯无奈道。
凌洋如□□者一般说：“那就跟我坐，我帮你补数学。”
“其实你可以大找孙旭同桌，他这次分班考班里第二。为什么非得跟我坐呢？”余濯安静了一会，抬眼望向凌洋，缓缓道：“你之前是不是认识我？”
凌洋想起了帖子上关于余濯那些未知真假的过往，他深深看了一眼余濯，继而仔细打量了他的长相，认真到不能再认真地说：“我不认识你——”
他点了点语文书的封面，“我只是觉得我的文科成绩需要提高，而你的数学成绩同样需要提高，我们坐在一起可以互补，可以一起进步。”
他指着贴在公告栏上的成绩表，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分析过孙旭的成绩。他和你情况差不多，文科特别好，但理科偏科极其严重。如果你未来的同桌只能跟你讨论你优势学科上的问题，而无法弥补你的劣势学科的话，那不如不换。”凌洋道，“凡事多为自己考虑，准备上课了。”
他是在替我考虑问题？
余濯哑然，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了余濯的课桌上，切出了一条金灿灿的小圈，他将手背贴在被光圈出来的地方，跟附近冰凉的感觉不同，那个地方被晒得暖烘烘的，即便只被照了一会。
“凌洋，”他一边捻着落在指尖上的阳光，一边小声说道，“谢谢你。”
下课，孙旭朝余濯走过来。
“余濯，你考虑好了吗？”他问道。
“嗯，班长，我还是跟凌洋坐。”余濯道，“凌洋已经下去说了。”
孙旭怔了一下：“为什么？”他原以为像余濯这样从一中转下来的学霸都是有着一身傲骨的，同桌也得选跟自己成绩相近的吧。
凌洋怎么看都不配跟他坐在一起，毕竟是从平行班考上来的混子学生，抽烟打架的学校毒瘤。
所以余濯现在是要扶贫济困，帮助差生挤进前列？
他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余濯：“你知道凌洋之前——”
“”余濯也没想过孙旭会这么直接，于是他直接打断了孙旭接下来的话，认真道，“我知道，我听其他同学说了，但是你不能因为他做的一件事就断言他的人品，这得不偿失。”
看孙旭没反应，他又继续说：“但我们还是可以讨论问题的，也不一定就要坐在一起。”
孙旭盯着余濯看好一会，沉着一张脸走了。
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低声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跟他隔了一个过道的许芷青：“！”谁惹了班长？
片刻，凌洋抱着两科的作业回来了，他把作业分别送到两个课代表桌上，在两个课代表惶恐又感激的目光之下回到了座位。
“怎么说？”余濯合上错题本问。
凌洋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甚至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张琛说可以，但是有要求，你的数学期中目标是120，我的语文和英语目标是110。”
余濯想了想自己之前无数次擦边及格的数学成绩，忧心忡忡地“啊”了一声：“一百二啊？有点困难，我数学就上过一次120，还是是在高一的第一次周测。”
凌洋倒觉得没什么，转着笔问道：“你知道我语文和英语上次才多少么？”
余濯确实没仔细看过分班考的成绩表，他只看了前三的成绩，对比了一下自己跟别人的差距。其他人的成绩他一概没管，更别说看凌洋的成绩了。
他随便猜了个自己平时数学考试的分数，毕竟是自己的最低水平了，不能再低了：“九十多？”
凌洋张开手就比了个七：“语文年级倒数20，英语八十多。”
余濯：“……”
您还真敢答应琛姐这个比较登天还难的要求啊！
“你没有跟她讨价还价？”余濯道，“比如提分幅度可以小一点，十分十分地往上提，这样似乎更稳妥。”
“没有，我不想说那么多话。而且——”凌洋话语一折，“我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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