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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麻辣花鳅


第十四章麻辣花鳅

        中原二帮三世家四大门派中的“四大门派”,又以两门两派细分。两门指的是巴蜀唐家,京都天圣。两派指的是嵩山少林,秦川泰华。

        其中少林,佛门子弟皆遁入空门,素来慈悲为怀,从不埋入世俗风云,招惹血雨腥风。而京都天圣实乃天子禁军,良将济济,高手如林,沙场上强弓长枪,金盔银甲的皇家威严,并不屑与一般江湖之士相提并论。

        所以当今武林之中,正真有资格掌控大局的,只剩下通晓奇门遁甲之理的泰华,与独握机关玄甲之术的唐门。叶知青知道“血衣门”有所图,但并不知道其中详情。现在看来,似乎“唐门”是他们所谋之事的下一步。

        唐门是家族门派,虽然历史久远,声名远扬,但其真实面目并不为人所熟知。因为唐门弟子素来行事诡异,行为飘忽,独来独往,发明和善用各种毒药与傀儡,常人根本无法近身。

        因此武林人士多以为,唐门算不上是名门正派,应算“邪派”,其暗杀手法的毒辣,不亚于传说中的“八器”,应该早些除掉,以免后患。可是,口诛笔伐虽然不断,但从没有人敢出手挑战这“邪派”,到头来能做到的不过是敬而远之罢了。

        直到唐啸坐上了堡主之位,唐家招式才终于有机会被群雄窥探到一二。这百年难遇的机缘便是每五年的“风唐”对决。能和“天下第一快剑”的风无痕打成平手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平庸之辈。

        唐啸所用两套内功《毒经》,《无名战罗》,两套武学《千机扫》,《千魂裂》,及配合傀儡所立阵法《流星追月》,一时名声鹊起,口传相颂。

        有人说唐啸傻,唐家藏了几百年的秘密被他一时冲动,悉数抖了出来,自有高手要来见招拆招了,“邪派”的末日看来就要来临了,唐家集的繁荣就要消失殆尽了。可其实唐啸心中自有打算,他认为,江湖对唐门的猜忌已经沉积太多,若再不出手震动一下人心,将来还有谁会把唐家放在眼里呢?

        他的确达到了目的,但也没料到的是这一震,还震到了“血衣门”的心坎里。人怕出名猪怕壮,血衣门如今欲将唐门化作为自己的力量,半个魔爪已经伸进了唐门腹地。

        药王虽然居位血衣门下长生殿首尊之位,可从不愿参与所谓的例会集合。但他心中倒也是觉得,拿下正是如日中天的唐门,这一步走的,确是合情合理,毫不意外。比起其余三大门派,正在风口浪尖上的唐门无疑是当今江湖中含金量最高的一个。加上过度的招人耳目,撕破了蒙在唐门脸上的神秘面纱,使它破绽百出,可以轻取之。

        但叶知青只知道血衣门盯上了唐门,却并不知道“血衣门”到底盯上了唐门的什么。不过他也不愿意知道得太多太深,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知道的越多,今后可能就越难全身而退,越难回到药王谷与芙儿重聚。这些年来他只是一味奉命行事,从不多问缘由,再肮脏的差事,他都可以忍。盼只盼着,无论血衣门的最后目的是什么,无论是成是败,总有尘埃落定的那一天,总有可以回家的那一天。

        届时若是那男童再来拜师,自己一定会收下他。

        ******

        药王在唐家堡住下半年有余,已是到了开春的季节。可能是因为许久没有回那沙旱之地的缘故,这些时日,他的心情跟唐婉心院子里盛开的春菊一同,开朗了不少。

        唐大小姐的闺房里,张简斋正在给依然昏迷在病床上的她行针疗病。“一指判生死”手上所持的奶白色象牙针筒上,雕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蓬莱仙境,凹凸有致,入墨细巧,让人身临其境。药王不是第一次见他拿出这针筒了,却每每还是不禁在心中感叹,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脱凡出俗的药具。倘若说捣药的黑钵是浑然天成,那么这放针的针筒便是独具匠心。

        只见张简斋已是汗流浃背,但是手依然平稳的很。他从筒中捏出最后一根长金针,慢慢旋刺进了唐婉心的脚心。这一针竟也花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那虎口长的金针,最后只露了半截在肤外。叶知青对这年轻人早已是刮目相看,医术之高明并不在自己之下,术业有专攻,自己精通的是“内”,张简斋精通的是“外”。只不过如此人才,却为邪教做事。药王觉得,“蓬莱仙境”再美好,放在此人手里到底还是暴殄天物。

        加上侍奉的家仆,总共有七人挤在这间狭小的里屋之中,谁也不敢出声响。独能听得院中春啼鸟的鸣叫,和唐堡主唐啸因坐立不安而发出的动静。

        唐堡主在一旁摩拳擦掌,左顾右盼。虽然也是不敢说话,怕惊到了张先生,但药王知道他定是觉得心疼极了的。也难怪,反观唐婉心全身布满金针二百余支,每一根针插在疼爱的女儿身上,不也就如同插在了这位父亲的心里吗。

        此时,两个候着的丫鬟也都背过脸去,不忍再看自家小姐,好似田里的草人,被顽皮的孩童扎的满身稻穗般的惨状。药王见针已下完,便开口安慰唐啸道:“唐堡主不要过于担心,张先生每日行针百余支,唐姑娘浑身上下也没有留下一处伤口,可见他医术了得。”

        唐啸眼眶黝黑,脸皮下垂,无力得点点头,瘫坐回红木椅子里,闭目养神片刻。这半年来,唐啸将堡内所有事务都推给了弟子去操办,再也没有踏出家门半步。除了偶尔练功,备战来年与风无痕的决斗,其余时间都待在唐婉心的床边,为的是哪天女儿一睁眼,不至于看不到亲人在身边而心急。要说劳累,医者是手累,他是心累,往往精神的疲惫更难消散。

        其实唐啸的妻子,丁香夫人更加辛苦,白日要负责教导年纪尚小的少堡主唐错刀,晚上则还要来换下唐啸,继续熬夜守着唐婉心。虽有靠着药王所荐膳食,每日以食滋补,却仍是见她日渐消瘦,昔日的衣袍穿在身上都显得干瘪宽松。

        除了这夫妻二人,药王和张简斋能够感觉到,唐家堡中上下,不论地位贵贱,皆是真心实意惦记着自家大小姐的。唐婉心的闺房离二人住的上房,不过短短几百步路,却也是要走上半天,因为逢人便会被问道:“小姐的病情如何了?”

        而最让他们头疼的人便是只有十三岁的唐错刀,每次碰见就要被他缠上好久,问到两人饥肠辘辘,疲倦不堪。好在少堡主不太在外溜达,大多时间都在书房待着,这位少爷也不是天天能赶上的。

        ******

        唐错刀今天随着母亲也在屋中,他果然是第一个开口问问题的人。他问张简斋道:“敢问先生,这些金针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去扎小妹?”

        张简斋回答他:“少堡主的妹妹睡的太沉,睡的太久。我行的针法一来可以唤醒她的意识,二来好保持她的力劲,免得落下残疾。”

        唐错刀急忙又问道:“难不成先生你是要扎疼小妹,以此方法来唤醒她?”

        唐啸闭着眼睛,嘴角上翘微微笑着,儿子的童言稍稍缓和了他透支的了精力。张简斋更是笑道:“哈哈,少堡主请放心,我下的针连皮都不会戳破,怎么会感觉疼。听夫人说少堡主你整日闭门不出,只知道看书,要不让我来给你扎两针,好明明眼,如何?”

        唐错刀听罢脸都绿了,小手狂摆道:“免了免了免了免了,我就是怕疼,才不去学爹爹的那套什么傀儡之术,整天敲敲打打得,一不小心就要见血。”说完他打了个冷颤,继续道:“我还是继续读书,专心研究制毒吧。小妹要是醒来喊疼,我也用毒喂你,让你尝尝钻心毒的滋味!”

        一旁的丁香夫人听罢,勃然大怒,责怪道:“错刀,怎么能对先生如此无礼?!赶快道歉!”张简斋则笑道:“哈哈,不介意。少堡主也是替着妹妹着想。这份心思,我了解。”

        丁香夫人又道:“先生还请见谅,是我平日管教无方。这孩子就是个书虫,不太和人打交道,所以才不知道怎么说话。等会一定重重责罚他!”

        张简斋打量了唐错刀一会,说道:“童言无忌,夫人不用放在心上。不过夫人若是执意要责罚少堡主,那么不如交给我吧。我看少堡主久坐成疾,背脊有些弯曲,下身血脉不畅,如此怕是要坏了筋骨。我给少堡主行两针,活活血,您看这方法怎么样?”

        唐错刀听完,吓得立马躲到了母亲身后,只打哆嗦。丁香夫人一阵窃笑,说道:“也好,这孩子将来也是要掌管唐家的人,可不能是个驼背。那就麻烦先生了。”她拎起唐错刀,扔在张简斋面前,训道:“去,跟着先生走,宠你宠坏了,这次让你吃点苦头!”

        虽然这位少堡主不过十三岁,可是个头也已和丁香夫人差不多齐高了。她竟如此这般轻巧,能像拎小猫一般拎起唐错刀,大气都不喘一下,寻常男人也根本做不到。张简斋心想只怕这丁香夫人只是名字温柔,打起架来估计也是个高手。

        只见唐错刀一把抱住母亲,哭喊道:“娘你怎么这么狠心!我被他扎死了可怎么办?!”

        少堡主五官硬朗帅气,没想到也会大孩子撒娇,显得异常可爱。张简斋摇一摇那象牙针筒,里面晃啷作响,笑道:“哈哈!少堡主不要害怕,这不是有药王在吗,他的葫芦里卖的可都是保命的丹药,死不了!”唐错刀的双腿早就软了,听到这话更是惊恐,一脸哀求,直喊“娘……”

        丁香夫人忍住笑意,板着脸道:“你不是心疼妹妹吗,先生扎了你就顾不上扎你妹妹了,快去替她分担点吧。”唐错刀听罢,吸了吸鼻子,怨恨的看着张简斋手上的针筒,说道:“好!正好让我知道知道你的针到底疼不疼人,不能让小妹再吃你的苦头!”

        “哈哈!那么少堡主,现在就随我去我屋里吧。你这么吵闹,你姐姐可没办法安静休息。”。

        唐啸赶忙站起来,说道:“先生已经劳累了一天了,这件事不急着办,夫人,你快去让下人准备些饭菜,先让二位先生用膳吧。”

        丁香夫人说道:“光顾着孩子们的事情,是我疏忽了。正值开春,唐家集今天送来一批特好的花鳅,我这就去为二位先生准备。”

        唐啸道:“哈哈,看来二位先生今天有口福咯!我家夫人做的麻辣花鳅,可是天下一绝啊!只要是沿着长江开的饭馆里的厨子,都想要来尝一口学一手呐!”

        唐错刀早就满嘴口水,喜笑颜开,把饭后还要针灸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说道:“好呀好呀,我要吃两条!”丁香夫人笑道:“好,依你。”

        张简斋说道:“少堡主,行针之前最忌讳吃辛辣的东西,今晚你只能忍一忍,喝粥咯。”

        唐错刀跺脚道:“什么?!不会吧?!”

        叶知青这时上前道:“夫人切莫过于劳累。老朽也年事已高,怕是经不起巴蜀的辛辣,我就吃些清淡的吧。”

        丁香夫人说道:“两位先生为心儿尽心尽力,怎么能够怠慢了。我再单独为先生清蒸一条。”她转而对唐啸道:“老爷,你来为我打个下手,为叶先生的鱼儿去刺吧。”

        唐啸道:“好,好!叶先生所言极是,可不能让夫人累着,我和你一起去。也好转换转换心情。”说罢站起身,摸摸唐错刀的头道:“走了,小子,你也来帮忙,也吃条清蒸的解解馋吧。”

        两个丫鬟随着三人走出房门,前去备菜,只剩下叶知青和张简斋二人。等到再也听不见少堡主“我就要吃麻辣味的!”的哭闹后,张简斋问道:“依先生所见,唐姑娘何时能醒?”

        叶知青冷笑道:“哼,什么唐姑娘,你心知肚明,唐家千金早在三个月前就死了不是。醒来的只能是曲留伤。”

        张简斋道:“的确。说实话,曲护法这借尸还魂的蛊术,晚辈到现在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叶知青斜视讽刺道:“有什么可半信半疑的。我看至多半个月,蛊就能扎稳了。这真是多亏了张先生的高超手段,才能让事情这么顺利啊。”

        张简斋点点头,看着也并不怎么高兴,他道:“先生一直话中带刺,晚辈是知道的。难道先生并不是全心全意为‘血衣门’在做事。”

        “不错。算你眼尖。”

        “那请问先生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你不知道?这女人没告诉过你?”

        “晚辈并不知道。”

        叶知青道:“不知道便不知道,和你无关。”

        张简斋道:“先生不知,其实和晚辈有着莫大的关系。”

        叶知青眉毛扬起,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张简斋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唐婉心,生怕她听见似得,说道:“这个……说来话长。”

        叶知青知道他的意思,走到门前,拉开房门道:“没关系。唐家大得很,走到饭厅要些时间,我们可以边走边说。想必唐家的人都有些教养,看我们说话也不会上来打断,正好可以让他们别来烦我。”

        ******

        还没过申时,环山中的唐家堡已经没了日照,初春的天还残留着些凉意。此处的确有山有水,唯独缺了夕阳,显得稍欠韵味。

        两人走在路上,故意放缓了脚步,叶知青的身子骨抵不住冷风,直觉得膝盖酸疼,走起路来有些瘸拐。张简斋见状,说道:“先生的腿脚又犯了寒症,光靠药物怕是难以痊愈。明日一早,我来为先生用火罐驱寒。”

        叶知青说道:“哼!你现在单是瞧上一眼就能知道是什么病了,正是后生可畏啊。”

        张简斋并不在意药王时不时的讽刺,说道:“晚辈当然没有这么神。只是知道先生常年跪在雪地里采药,加上雪竹小院并不抗寒,各处关节肯定是会被寒气侵蚀的。”

        叶知青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是雪竹院子?你来过?”

        张简斋的笑脸忽然变得很柔和,说道:“不单来过,我还住过。”

        药王瞪大了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拼命想要再仔细看看这看了大半年的脸,却仍然毫无印象。他说道:“你住过?什么时候?”

        张简斋掐指一算,说道:“恩……算起来,正好是十年前,那是我还只是个孩子,也难怪先生不认得我了。”

        叶知青低头思索着,嘀咕道:“十年前……十年前……”突然他想起什么,眸中映出天边仅剩的一丝青光,说道:“难道,莫非?!你是当年来拜师的那个男童?!”

        张简斋开心得就像十年的孩子般笑道:“先生竟还记得我,真是晚辈的荣幸!”

        叶知青此时有些木呐,缓缓道:“我当然记得,你的确是个学医的天才。也难怪现在你年纪轻轻已有如此医术,原来就是当年来拜师的那个孩子。”

        张简斋道:“可惜我拜师的诚意再足,就算昏倒在了雪地里也没能打动先生啊。”

        药王沉浸在往事之中,有些出神,无意识中又开始往前步履蹒跚的走着,问道:“那你后来去哪里了?”

        “晚辈痊愈出谷之后,便又去了蓬莱。”

        “原来如此,那你一定是拜了蓬莱的蔺晨先生为师?”

        张简斋说道:“是的。可是师父三年前仙去了,而我的修行却还远远不足,便打算和师父当娘一样,到江湖中来历练一番,长长见识。”

        叶知青听罢,突然暴跳起来,拽住张简斋的衣领,怒吼道:“那你也不能来血衣门历练啊!这是在浪费你的才华啊!是一条不归路!”

        张简斋怔住半响,才缓过来,握住叶知青因愤怒而颤抖的双手。这双手苍老粗糙,却救过无数人的生命。他道:“先生,我进血衣门,就是为了能再见您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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