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山之巅
第六章雪山之巅
跑了约莫三个时辰，天色不再微熹时，他们来到泰华山山脚下。
陆去水察觉怀中的叶芙林安静不少，似乎是在打着瞌睡。她不再对一路上的新鲜玩意儿指指点点，缠着他讲述这些奇观异景背后的故事。头一次离开药王谷，便骑了这么久的马，的确是要累的，何况一个柔弱的姑娘家。
陆去水知道前面有座小村，可以落脚歇上一会。便快马加鞭，果真瞧见村口有个酒肆。于是他勒停了马儿，要把迷迷糊糊得叶芙林扶下马背。
叶芙林睡眼惺忪道：“恩？到了？”
陆去水温柔说道：“还没有，只是前面有个歇脚的地方，我们喝一杯茶再走吧。”
“也好，这一路颠簸可把我累坏了。”
陆去水心里苦笑，心想你睡得可叫一个香甜，我的手臂才是麻了半天，累得很呐。他下马活动筋骨，对看店的小老儿道：“温一壶酒，再沏一壶茶！”
老头满脸横笑，招呼着他们进店。应着陆去水的要求，扭头对着后厨喝道：“打上一壶稠米酒！沏上一壶紫阳茶咧！”
陆去水挑了一张还算干净的木桌，安顿好叶芙林，又将那躺在雪橇里的张永安背了过来，让他躺在长凳之上。
张永安不断发出阵阵痛苦的低吟，像是有异物卡在喉咙口一般。叶芙林双指往他手腕上一压，说道：“脉象虽弱，还算平稳。只是气息要比他来时还要紊乱一些。”
陆去水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这少年身上疑点重重，又是眼下药王下落的唯一线索，可要把他完好无损的带上山去。他问掌柜的小老儿要来一条兔毛毯子，把张永安连人带凳裹了起来，说道：“咦？你们店家换了老板不成？之前的掌柜好像不是你啊。”
“在下姓陈，原先的蔡老头前些日子亡故了。这店算是我盘下来了，以后还请几位多多照顾。”
“这样，你是哪里人？”
“开封人。”
陆去水饶有兴趣问道：“做生意都爱往热闹地方跑，你怎么反而跑来秦川了。”
小老儿答道：“浑家是本地人，说是一家老小都在这儿回来好方便照顾，我便随她来了。”陆去水心想这小老儿估摸着也是个怕老婆的主。这不，远瞅着一位五十来岁，，面露凶相的女人端着酒菜往这走来。
想必这就是这小老儿的妻子了，个子高大竟是比那小老儿还要高出许多。手是又大又稳。两个滚烫的锡壶，几样小菜，一趟就给端来了。
“原来如此。”陆去水觉得好笑，但也不敢笑出声来。暗暗可怜这小老儿。他接过茶壶，单手给叶芙林倒上了一杯茶水，一时间不大的酒店里便是茶香四溢。自己不忘筷子一挑，两粒花生就在嘴里嘎巴起来了。
叶芙林疲倦的很，压根儿没有品茶的闲情雅致。她仰起头，一杯就下肚了。这热茶好比雪中送炭，舒服的很。陆去水看她喝得如此畅快，倒对那酒这暂时没了兴致。酒能暖胃，不能解渴。他又问店家掏了只干净的茶杯，给自己也满上了一杯。
可他刚抿一口，说道：“陈老，你这茶虽好，泡茶的水可不怎么样啊。”
小老儿赔笑道：“少侠您可别这么说。我做的是小本买卖，赚的可就是回头的生意。您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我这招牌可就砸了哟！”
“不信你尝尝，一股子怪味儿！”
小老儿并不伸手去接陆去水递来的杯子，倒是一个劲的求饶，说道：“哎哟，少侠您可小声点。这可是刚从院子里打上来的井水沏的茶，鲜的很呐！哪里来的怪味哦！”
“你刚才说你夫人是本地人？”
“是呐！”
“本地人又怎么会不知，这秦川的紫阳茶，是要用沸过的雪水来沏吗？！”
话音未落，陆去水拔出腰间的长剑，一个直刺就朝那小老儿的头颈刺去。这一剑出其不意，但却不快，乃是一探真伪良萎的招数。
那小老儿弓腰闪过，方才平地走路都是哆哆嗦嗦的步子竟是一个灵巧的滑步，退到了几尺之外。陆去水嘿嘿一笑，道：“掌柜的，你这不会是个黑店吧。”
小老儿道：“少侠说笑，人在江湖，总要有些保命的本领。”
陆去水道：“哦？那给这茶里下毒也是你所谓的自保吗？”
听罢此言，一直躲在后厨张望局势的老妪从陆去水的身后一个跃步蹿出，脸大的巴掌，不由分说便朝他胸口拍了过来。陆去水横剑一挡，只觉得手腕震得发麻。心想这娘们好一股怪力！
那老妇喝道：“你这硬不起来的老东西，跟你说了直接杀了便是，非要来这么一出戏！穿帮了不是？！”那女人声音浑厚，哪里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硬夺不比巧取，你懂个屁！”小老儿愠怒，辩解道。
陆去水重摆剑式，道：“在泰华山下杀人，我看你们倒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老儿一阵阴笑，说道：“嘿嘿，拿人钱财，**。今日就是要取了汝等的狗命换上几壶好酒，给我家娘子做上几件好衣裳咧！”
“哦？我泰华弟子向来行正言明，不结恩怨。是哪个不知好歹的金主竟要请来大名鼎鼎的“英雄劫”来取小辈的性命？”
“呸！你算个什么狗东西！”那女人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咱们主子要的是那小兔崽子的贱命！”老妇眼睛睁得比杯口还要大，瞪着毯子下的张永安。
“你这娘们，嗓门比力气大！真是多嘴！”小老儿脸涨的通红。
“嘿！人家连咱们名号都知道了，还藏着掖着干甚么？！”
陆去水心里一惊，心想这孩子可真是个灾星。自打遇见他后便是霉运连连。这“英雄劫”可是不好对付，当今武林有名的杀手，不知已有多少好汉惨死在了这二人的“鹰爪力”和“断熊掌”之下。
容不得陆去水细想，只见那老妪左手一拍，一张木桌四条腿应声碎裂，桌面上的灰尘竟然是震得干干净净，她四指捏起桌板，飞执过来。
若是闪避，定会被左右夹击，陆去水便双脚原地不动，一剑将其劈开。木削四散，哪知那小老儿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竟然躲在这飞来的桌板后，想要奇袭。
小老儿十根手指又细又长，就像鹰爪，朝他心窝直掏而去，喊道：“掏出来爆炒了！好给我下酒喝呀！”
“想得到美！”陆去水一招“蹑步盘云”，绕至小老儿侧身，随后反脚一踢让他失去平衡。小老儿一个踉跄，陆去水赶紧把剑柄往下一顿，重重得砸在他后脑勺上。只闻那小老儿“啊哟”一声，被揿倒在地上，陆去水刚想补上一招，老妪怎么可能闲着看戏，便又飞来一掌。
陆去水见这两人一快一慢，着实难打。若是再硬挡下她这怪力，怕是剑就要从手中震飞了出去。他果断收手，躲闪过去。小老儿趁这档口，翻身爬起，后退两步，一个扬手，袖中飞出两颗拳头大小的霹雳弹，却不是朝着陆去水而去，而是冷不防朝着叶芙林和张永安的桌子而去。
叶芙林中了茶水中的毒，早就瘫软得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两人对这场打斗没有半点反应。陆去水反应也快，一个快步冲过去，反手两剑将那弹丸在半路上劈成两半。瞬时“啪，啪！”两声,火星炸裂，屋里浓烟弥漫。趁这烟还没散，他赶紧背起叶芙林，拽着张永安奔出门外，将二人扔进雪橇，猛一拍马屁股。
白马儿对空长嘶，好似弯弓上的雕翎一般夺路而出。陆去水单脚点地，一个轻功跃上起伏猛烈的马背，扬长而去。
他扭头见那二人并没有追上来，便收起了手中的长剑吼道：“芙儿!你没事吧？!”
叶芙林昏睡不腥，只是说着梦呓：“恩......要用牛奶兑上上好的九曲红梅茶，才能做出香甜可口的奶茶哩......”陆去水这时心里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大难临头这丫头只想着喝奶茶。刚才的茶里的确是被下了毒，可那二人想必并不知道秦川的紫阳茶本就是一味解百毒的药材，毒性自然早就被化解了半分，根本伤不到性命。
他抚了抚宝马的鬃毛，赞许道：“好马儿！”这马儿可是师妹在自己下山前好不容易觅来的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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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三人总算是赶到目的地。
眼前两座雪顶的山丘一高一矮，中间是一堵灰白相间的高墙。高墙正中是两座塔楼，左右各插着八面迎风招展的大旗。黑底的大旗上用金线绣着八只神态各异的麒麟。
八位守山弟子在旗下站的笔直，长发高束在脑后，剑上嵌着宝玉，白袍垂地，尽显英豪之气。
左边第一面旗下之人道：“来者何人？！”
陆去水道：“泰华山昕阳真人弟子陆去水，药王谷叶知青之女叶芙林！”
右边第一面旗下之人道：“请！”请字一出，高墙之间圆洞大开。
过了这门就是进了泰华门派的地，马蹄子下踩得就不再是碎石小路了。一人长一人宽的方正大石板铺就而成的宽道柳暗花明得在洞后露了出来，走起来是四平八稳。
宽道走到底，是一条通天的云梯。天梯之高，高到看不见头。
陆去水翻身下马，背起二人徒步而上。白马儿回了家当然是熟门熟路，自己就寻草吃去了。马是高兴了，他可早就气喘吁吁累得半死。
心里盼着方才的守山弟子莫要把我回来的消息通报给了师妹知道，现在的体力可受不起她再来闹腾。赶紧找到师尊，安顿好肩上二人，回屋美滋滋睡上一大觉才好。
可惜，他的算盘第一拨就拨错了。师妹幼梅正站在云梯顶上伸着脖子往下张望着呢。
“唉......”陆去水心想要是沉剑池就在身边，自己一定会跳下去。
“师兄！”幼梅远远便看见了他，像只小鹿般蹦跳着迎了上来，笑得好不灿烂。“大师兄！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准备些饭菜给你洗尘呀！”
“师妹，这次也是有要是禀告师尊，你去请他来可好？”
“哦！我这就去！”幼梅嘴上答应着，脚是半步都没挪，反而打量起陆去水肩上的人来，道：“这女人是谁？”
“叶谷主的女儿。”
“哦......她就是你口口声声喊着的小芙呀。”幼梅嘟起了嘴。
“是了。”陆去水已经筋疲力尽了。
幼梅看见陆去水对自己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火就上来了：“呵！整个泰华就我冒着大雪迎你来了，你倒好！一副死鱼脸不说还带个女人回来？！”
“师妹，这二人情况危急，要赶紧找到了师尊才好。我改日再陪你可好？”陆去水求饶道。
“谁稀罕你陪了！拿谁当小孩子呢？！师尊就在正殿，要找你自己找去吧”幼梅丢下这话就跑开了。
“唉......”陆去水摇了摇头，心想这次回来的日子可要不好过了。
往里走上一会，他碰见一纵驻山的弟子正在练剑。见是昕阳真人的大师兄回来了，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拱手行礼。陆去水点头示意，匆匆穿过剑坪，走上几路台阶来到正殿门口。
正殿门洞大开，门前两座石头雕的麒麟，明火做睛，好似活物一般栩栩如生。殿中敞亮，一尊石头雕的玄武伏在中央，背上刻着一个硕大得“剑”字。墨入字中，仙风道骨。
泰华掌门风无痕正坐玄武之上，旁边站的是陆去水的师尊。
陆去水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女人，红城城主花不语他便见过。美貌倾城，嫣然一笑众人便是不饮自醉。可今日再见师尊，心想就算是再艳的花见了她，也得是自觉不如，速速凋零，化入尘土之中。
昕阳真人宛如清水芙蓉，仙衣飘飘。纤纤玉指，轻握着一把兽尾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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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五百年，后五百年中，要说谁的武艺最高强，绝对没有一个定论。但要说谁的脑袋最聪明，定然是百晓生了。
百晓生自然不是真名，但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便管叫他百晓生了。如果这世界上有他不知道的事，那只能是因为这事还没有发生。
依照他所著的《兵器谱》，百晓生有三位弟子，被称“天下三贤”。“天下三贤”读书破万卷，每破一卷必要抄录一本，久之便成了“天下三阁”。
如果世界上有天下三阁没有的书卷，那只能是因为这卷书还没有写完。
泰华正殿旁不远有座六方尖顶的三层阁楼，便是其中之一的“苍穹阁”。它的主人正是百晓生二弟子昕阳真人。
苍穹阁的藏卷数永远比大弟子路一僧所有的藏经阁少一卷，因为路一僧比昕阳真人多读一卷书。
天下书卷，只有一本她没有读过，但她不知道是哪一本。于是她发了狂，才到了泰华山上修身养性，归于风无痕门下，习泰华的剑法。
泰华剑法乃是风无痕所创，缥缈不定，并无章法，唯有几式固定的剑路穿插其中。握剑的人若是温柔，剑便是温柔。握剑的人若是冷酷，剑便是冷酷。人剑合一，才是泰华剑法的精髓。
风无痕为人快意，他的剑便是天下第一快剑。
昕阳真人有大智慧，她的剑便是一柄会思考的剑。风雪折断十三根雪竹，她的剑便能从断痕中悟出了《风十三》。
陆去水才智过人，习昕阳真人的剑法如同行云流水，简直信手沾来。
他儿时曾在药王父女面前显摆刚学会的《风十三》，不料收剑匆忙，多斩院中七颗雪竹，竟又悟出了《竹二十一》。
昕阳真人的剑不快，胜在出其不意。陆去水自创的七招，原本便是无心之举，因此剑路更是让对手捉摸不透。
她不禁感概：“后生可畏。”
如今这可畏的陆去水正安静得端坐在可容纳千人的论剑坪上，看着一株艳红的冬梅。任凭旭日的阳光洒在赤裸的后脊上，每一寸皮肤都在吸取自然的给养。
一头银色长发披在地上，随风轻拂，好似天上银河落九天。叶芙林来寻他，竟也被眼前这空灵的一幕醉倒了，许久不忍破坏这如画中的寂静。
“你来了。”倒是陆去水先开了口，仍然背对着她没有转过身来。
“我和幼梅准备些饭菜，快来吃吧。”
“好，那我们走吧。”陆去水起身，叶芙林才发现他气色恢复不少。“泰华山上住的可还习惯？”
“恩，大家都对我很好，特别是你的小师妹，我做什么她都得跟着，俏皮的很。”
陆去水嘴角一翘。叶芙林继续道：“只是山上熬药，火候不好控制。”
“没有的事，自从我喝了你的药，功力大涨。省下我几十年的时间哩！”
“又能油嘴滑舌，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叶芙林并不搭理他。“这多亏你师父，允许我进苍穹阁查阅，才得以配出给符合你体质的药来。”
“哦？那你可福气。师父的苍穹阁别说外人，一般弟子也是进不去的。”
“是吗？你的师父昕阳真人长的又漂亮人又聪明，人又特别好，见我对药理略知一二，还答应将《佰草集》送我。”
“师尊她不会是把你当我媳妇了吧......”
“嚯！你想得到美！”叶芙林往陆去水肚子上打上一拳，继续道：“等会路过苍穹阁的时候记得帮我把书捎到我房间去。”
“不就一本书吗，包在我身上。”他笑嘻嘻得揶揄道。
两人走至叶芙林的上房，陆去水瞧见师尊正对门口坐在圆桌旁，幼梅忙活着摆放碗筷。他奇道：“咦？师尊今天雅兴，也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昕阳真人道：“幼梅下棋练剑我都见过，做菜这是头一回。我这个做师父的总要赏个脸，来尝几口。”
陆去水问道：“哦？幼梅，你还会做菜？”
“怎么？凭什么我不会！姑娘家会做的事情我都会！别瞧不起人。只是平时深藏不露罢了。”幼梅这话回答的是陆去水的问题，眼睛却是看着叶芙林，脸上写满了不服。
陆去水低头一看，发现桌上摆着六个盘子，但是却只有三道菜。两盘栗子鸡，两盘番茄炒蛋，两盘豆腐煲。他一猜便知必定是芙儿烧菜时候幼梅在一旁偷师，现学现卖。不过还真别说，学的倒是有模有样，乍一看真是分别不出，这些菜到底出自谁手，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幼梅性子十分倔强，料想要是今天谁说她的菜难吃，估摸着谁就得在这段日子里陪着吃她做的菜，直到她满意为止。陆去水深知这小妮子的厉害，山中谁也得罪不起，连师尊也没办法。
他知道，师尊也一定是被要挟过来的。陆去水甚至还看见了师尊藏在大袖子里的一壶拿来漱口的水，她面上笑容可掬，危坐不动，原来是用浮尘挡着水壶为了不露馅儿。他心想不愧是师尊，准备做的真是周全。
若这菜真是难以下咽，这一关可怎么过去。如坐针毡的陆去水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便对幼梅道：“师妹，你再去厨房取几个小碟子来，我们好分开吃，不至于窜了味道显得不公平不是。”幼梅一听来了劲，答应着就跑厨房去了。昕阳真人瞪大了双眼看着陆去水，一副“你是疯了吗”的神情。
陆去水趁幼梅不在，赶紧劝说叶芙林道：“芙儿，今天这顿饭，你不要太放心上。”
叶芙林道：“那当然，我一点也不担心。我的手艺怎么会输给第一次做菜的幼梅。我本以为二位会偏袒她，没想到竟能做到分碟品尝，正和我意！”
陆去水怔住，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两人分别多年，自己竟然一时忘记了她也是个较真的主。而且仿佛依稀听叶伯伯说过，吃芙儿做的菜不知为什么一定会拉肚子。
昕阳真人不断摇头，嘴里好像念着些经文，轮谁碰上个这么傻的徒儿，也只能自祈多福了。
不多时，幼梅便回到房内，每人面前各摆好一只干净的碗碟，说道：“开吃吧！”昕阳真人自然先是不动，在旁观察。叶芙林和幼梅满心期待看着陆去水手上的筷子，等他夹菜。
陆去水犹豫不决不知先吃哪个。他心想要不先吃个栗子，栗子本就甘甜，肉又厚实，酱料的味道没这么容易渗进去，味道再难吃也难吃不到那里去。可他心中惶恐，手就抖的厉害，连着夹了五次，愣是一个倒霉的栗子也没夹上来。
幼梅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磨蹭呢！”说完啪一声往他碗里夹了块鸡肉，那鸡肉红里发黑，吃足了酱油，底下还有些焦。叶芙林见状，跟着幼梅也给他另一个碗里夹了块鸡肉。
陆去水真是欲哭无泪，心想到底先吃谁的好？吃完又该说谁的好吃呢？他听见师尊又小声念起了经文，这次倒不是为了自己，应该是为了徒弟。
陆去水心一横，连着两块塞进嘴里，咀嚼起来。一块是酸味一块却是咸味，合着哪块都不是红烧栗子鸡的味道，他脸上一阵忽蓝忽绿泛着菜青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呵呵，都好吃。”
幼梅一听乐开了花，笑道：“嘿嘿，真的？看来我天赋异禀，第一次做菜就赶上某些自称老手的人咯！”叶芙林却是脸色一沉，勃然作色，扔下一句“我没胃口”便离席走开了。
幼梅小嘴嘟起道：“哼，输不起。”
昕阳真人终于发话：“幼梅，对客人不可无礼。去水，你跟上去劝劝她。”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这么辛苦做的饭谁吃啊？！”
陆去水噌的站起身来，三步并两步要去追叶芙林，临走前他扭头说道：“这不是有师尊在吗？她都自带茶水来了，你瞧她袖口！”
“去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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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芙林果然躲在苍穹阁里正坐着看书，陆去水打趣道：“上次我们这么玩捉迷藏，是几岁的事情来着？”
叶芙林道：“你不用陪你的小师妹吃饭了吗？”
陆去水坐到她身边，道：“师妹她素来争强好胜，山中弟子多是让着，就把她给宠坏了。她并没有什么恶意，你一个做姐姐的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啦。”想想又补了一句，“再说，的确是芙儿做的菜更好吃一些。”
“你和爹爹不是吃我做的饭菜会拉肚子么？怎么又夸起我来了？”叶芙林冷哼。
陆去水笑道：“那一定是我们这些俗人的胃肠，一下子不太适应人间美味的缘故。”
叶芙林嘴上说着“就知道胡说”，方才绷着的脸已经缓和下来说：“瞧你整日哄逗些女弟子，在山中只是游手好闲，放着这么大一个苍穹宝阁楼在这，你不好好珍惜。”
陆去水下巴高抬，说道：“嘿，你怎么知道我不读书？”
“除了那些个春宫佳人图之外，你还读过其他的吗？”
“不但读过，我还读过你手中的《神农佰草录》，读过这阁中的每一本书。”
叶芙林不相信，觉得他是在捉弄自己，问道：“苍穹阁拦尽天下文墨，你若是都读过，岂不是天下就存在你的心里？”
“没错。而且我读书，向来是过目不忘的。”陆去水随手从书架上挑出一本，递给叶芙林，说道：“芙儿如果不信，你大可随意翻阅，只要你告诉我上一句，我就能说出下一句来。”
叶芙林还是半信半疑，她扔开陆去水递来的书，自己起身从阁中抽了一本，将书信手一展，念道：“浑羊设最为珍食……”
陆去水不假思索得答道：“置鹅于羊中，内实粳肉，五味全，熟之。嘿嘿巧了，你要是对做菜感兴趣，这本《珍食录》你倒是可以看看。”
叶芙林白了他一眼，道：“你等着！”言罢，她跑入幽索得书阁深处，想要寻一本不常见的。陆去水听到远处穿来两声喷嚏，心中觉得好笑，一定是芙儿被书上的积灰给呛到了吧。
不一会，叶芙林便抬着一本虎口厚的大书吃力地走过来。那书显得她身形突然玲珑了许多，满是落灰的书面上有几个刚留下的小掌印。
陆去水心疼道：“芙儿，你没吃饭，搬动这么沉的书，小心摔着。”
叶芙林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得翻着书页，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她道：“心虚了是吧？”
“那么你问吧。”
“白石英……”
“味甘，微温。主消渴，阴痿不足，咳逆。久服，轻身长年。生华阴及泰华山。”
“牛膝……”
“味苦，酸。主寒湿痿痹，四肢拘挛，膝痛不可屈伸，逐血气，伤热火烂，堕胎。久服，轻身，耐老。一名百倍，生川谷。”
叶芙林怔住，许久才道：“你这些都能背下来，岂不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精通？”
陆去水道：“师尊也许行，但我还没有这个本事。光是不忘，只能做到略懂皮毛，好比小儿吟诗，不懂其中隐喻一样。”叶芙林一脸诧异，只是呆呆得看着自己，他继续道：“怎么？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叶芙林红脸道：“少得意，把这沉的要命的书给我放回去！然后那堆《神农佰草录》搬到我的房间！”她虽然还是口是心非，但的确是对这个花花公子有所改观。
陆去水这才想起，《神农佰草录》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百四十九本书卷的合集，他再也嬉皮笑脸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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