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这个表的内容有点儿奇怪，江绾填的时候觉得莫名其妙：上面问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生日啊、喜欢的颜色啊、动物啊、爱好啊、特长啊什么的。
江绾记得上一次填类似的东西，是小学同学录。
“这个表……它有什么用呢？”
“嗯？”
苏郁鞅拿起表一看：“没事，瞎填填就好了。”
苏郁鞅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了他的老干部中考透明考试袋，掏出来一根晨光的黑色碳素笔就开始填。
江绾往他的表上扫了几眼，但因为他的字长得太过嚣张，江绾半个都没认出来，看了两眼就不看了。
苏郁鞅直直盯着那张表，目光如炬，紧蹙眉头，那神情，简直就是想要把那张表生吃了似的。
江绾听了苏郁鞅的话随便把表一填，就在旁边闲的没事儿干，看见苏郁鞅皮皮虾一般的畸形姿势，多管闲事地提醒了他一句：
“头抬高点儿，坏眼。”
他“噢”了一声，不再像一只虾一样弓着背，坐直了身子，男孩高挑的身材终于被显露了出来，正在江绾觉得赏心悦目的时候，他竟然也把表也端了起来，竖放在眼前，和刚才的距离几乎一致。
“……哦，忘了，你是个四眼仔。”
“四……”
他愣了愣，接着盯着表格慢慢笑了：“江绾，咱们有仇吗？为什么你每次说话都要伤害我。”
“你眼镜呢？”
“眼镜的话好像……哦，对。”
苏郁鞅摸了摸裤子口袋，忽然不说话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其实全班本来就很安静，但苏郁鞅一旦不说话了就忽然给人以怪异感。
在江绾的注视下，他站起身，往前面走了几排，认准了人后，拍了一个男生的后背。
那个男生坐在第二排最左边靠窗的位置，他坐的很随意，一手撑着下巴，正往窗外看着：
六楼的窗户没有遮拦，从这里能直接看到操场，前几天刚下了雨，现在吹来的风相当凉爽，将洁白的窗布吹得鼓鼓的，男生清瘦的背影若隐若现。
苏郁鞅替他绑好了窗帘，小声给他说了句什么就回来了，还朝着江绾晃了晃他手里的深蓝色眼镜盒。
“你朋友？”
江绾看向那个男生旁边的窗户，她这才发现，从这里看去，整个东城的南郊竟然一览无遗，越过波光粼粼的东湖，竟然直直能看到三环外的工业园区，和城乡结合部广袤无垠的绿地。
“嗯，”苏郁鞅坐下，带上眼镜，仔细填完了表格，“刚想起来眼镜好像丢他那里了。”
江绾接过苏郁鞅填完的表，问了一句：“没想过跟他同桌？”
见苏郁鞅颇有疑惑地看向自己，她立刻补了一句：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和熟悉的人在一起不是更好一点儿吗？”
“他啊……”
苏郁鞅话音断了，摇摇头，小声说：
“没想过。”
江绾嘴角挑了挑，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往桌子上一靠，她听出了苏郁鞅话中少有的尴尬，于是半开玩笑地说：
“苏同学，你该不会是赖上我了吧？”
苏郁鞅直言不讳：“是啊。”
江绾：“……”
发完表后班主任就被叫去开会，填完表又过了十多分钟班主任才和隔壁班班主任有说有笑缓缓而归。
c班班主任韩晓是个沉稳规整的中年人，穿了一身无比熨帖的西装。
身板精瘦，干净利索，即使是一头自然卷，也能看出来是是经过精心打理的。
他声音粗哑沉稳，说两句话就得清清嗓子，手里常年端着一个高中男老师标配保温杯，他见学生都开始忙别的了，就让最后一排同学把刚刚写好的表收上来。
江绾收表的时候很明显听到了前几排同学嘀咕了一句：“我操，那是老韩？！他是不是换头了？！”
江绾：“……”
换头可还行。
江绾把表叠好一沓子递到了韩晓手中，韩晓冲她笑了一笑，江绾也礼貌的笑了笑。
“赶紧珍惜现在这个讲究的老韩吧。”
苏郁鞅用一种他和韩晓很熟的口吻说，“我肯定，你明天看见他，你都怀疑自己进错班了。”
江绾：“……”
老韩把表往旁边一放，见同学们座位都坐的很松散，都是两个人一桌，排的位置不是很紧凑，就让他们把座位往前紧凑了紧凑，说这样看起来有集体感。
但因为c班人少，就四十来个，本来教室后面还空出来好大一块地方，再紧凑紧凑，后面空出来的地方都能蹦迪。
这还不算什么，省大新校区像c班这样的教室都配置了两个中央空调，现在虽然只开了一个，威力却不容小觑，江绾正坐在中央空调下面，头都快给吹掉了。
韩晓把自己的名字往黑板上一写，字正腔圆地说：
“好了，相信大家也猜出来我是谁了吧，咱不兜圈子啊，今年暑假吧，今天是八月二十号啊，嘿嘿，你们是不是感觉刚放假没多久啊？这就又开学了！——其实吧，这也不算是正式开学，咱们学校只是利用这十天的暑假先补补课，毕竟两个学校刚刚合并，课程进度都不一样呢！同学们要多多体谅学校的良苦用心啊！”
江绾：“……”
韩晓敲了敲桌子，清了清嗓子，继续他的长篇大论：
“你们去年联考成绩一出，其实咱们这个班就分好了，老师也选好了——不说这个啊，咱c班人最多，四十四个呢！还有这个c班，我还跟领导提意见，说叫三班多好，非要用个英文……”
……
说好不兜圈子呢？
江绾以前在十四中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出了名的雷厉风行，说话特别利索，高一刚开学第一天带上她们班的时候几乎是一句废话都没说，一通操作猛如虎，立马就把新书给发下去了，开始让他们预习第一单元。
“以后c班由我负责，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联系，我把联系方式写黑板上了，都记一下。”
韩晓还在喋喋不休，背过身往黑板上写自己电话号码。
不得不说，老韩这背过身不说话的一瞬间，竟然还有一点儿小帅，乱蓬蓬的鸟窝头竟然还有点儿可亲，漆黑发亮的西装还有点儿假正经。
“好了，”老韩把粉笔折断扔到粉笔盒里，“同学们，今年的开学可是载入史册的一次开学啊，说句不恰当的啊，以前不管是省大附中的还是十四中的，现在就都是省大附中的学生了，希望十四中的学生尽快适应省大附中的节奏。”
“阳阳，你是十四中的对吧。”
韩晓话刚说完，苏郁鞅忽然问了她一句，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让江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绾蹙眉：“你叫我啥？”
“我听我妈在家提起你的时候都这么叫啊，那我换个，绾绾，怎么样？”
“莞莞，你还嬛嬛呢，”江绾说：“甄嬛传看多了吧？你怎么不直接叫我纯元皇后？我劝你别瞎叫。”
“行，别凶我，我胆小。”
苏郁鞅诚恳地敷衍了她一句后，指着他去要眼镜那个男生的方向，小声说：“你看那小子，也是你们十四中的，以前见过没？”
江绾往他说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
“真没见过？”
“真没。”
“不应该啊，你是不是不看你们十四中贴吧？”苏郁鞅说，“那小子挺出名的啊。”
江绾心想她没事儿看十四中贴吧干什么，但顶不住苏郁鞅一直循循善诱，于是问：“叫什么名字？”
“丁予。”
苏郁鞅得意地笑。
“丁予？”
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江绾看着本来帅气的小伙儿瞬间笑成了一个白痴，问：“你乐什么？”
“长得可好看了，贼帅。”
“……”
江绾又问：“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男朋友？”
“不不不……”
苏郁鞅立刻否认，笑道：“我苏某人直如伽马射线，横穿整个银河系都不带拐弯儿的。”
“呵，光还有波粒二象性呢……”
“行了行了，你们俩准备今年提名诺奖呢？！”苏郁鞅的前桌刘然扭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话说老苏，你在群里是谁啊？你还开小号，我喊你你也不出来。”
“我没申小号，”苏郁鞅嘴角勾了勾，“我放假也是很忙的好不好，你一叫我我就出来，那我多没面子？”
“是是是，苏哥沉迷学业，所以能告诉我你是谁不？”
苏郁鞅直言：“全面小康。”
刘然：“……我□□妈，我他妈就知道那个笔是你。”
苏郁鞅：“阁下是？”
刘然：“三好学生。”
江绾：“……”
这是什么人间炼狱修罗场？！
自我介绍就开始后，江绾认认真真听了几个，觉得c班里有意思的人还真不少，有的甚至都把自己在q|q群里的昵称爆了出来，刘然还气愤地炮轰了一回说瞎话不打草稿的苏郁鞅，苏郁鞅对此表示了也很不真诚的抱歉……总之，那几个在群里爱撩骚的人的名字喊出来和真人对上号的时候，少不了一通大笑。
江绾是真不敢把自己“黑人问号”的大名给喊出来。
“下一个，17号。”
江绾走上讲台，拿起一根粉笔，折成两半，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
江绾的性格使然，她从不吝啬于展现自己，所以她能很不怯场地顶着无比安静的氛围，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一下一下地划动，与黑板的摩擦声竟然很让人舒服。
她的字不算很漂亮，但是却非常规整，写完后她将粉笔放回粉笔盒，面朝大家，说：“我叫江绾。”
她重新在江晚那两个字的下面写了一个“绾”字，她又说：
“刘禹锡的《杨柳枝》中有这样一句——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绾别离。我的绾，是这个绾。”
她说了这么两句，就下去了。
大家可能本来以为她只是做了一个开场白，毕竟大家都是介绍了一下自己原来的班级什么的，兴趣爱好什么的，还有几个开朗活泼的都和同学互动了几句，但突然被江绾来了这么一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班里静得都能听见中央空调排风扇换挡的声音。
江绾坐下，喝了一口水，觉得自己简洁明了的自我介绍没有什么问题。
“嗯，下一个！18号！”
韩晓语调很轻松，他也没觉得江绾的自我介绍有什么问题。
那个给苏郁鞅眼镜的靠窗的男生走上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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