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风暴之狼

三人坐在经济舱里，叶离觉得这样的安排完全是在整他。三人的身份设定是这样的。叶离是一个涉世不深、却喜爱低调的富家子弟。凯蒂是他的新婚妻子。贝尔是贴身保镖。这次去美国，一是为了探亲，二是为了度蜜月。

        这也就解释了，目光为什么纷纷投向叶离。因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凯蒂是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女，还是洋妞。叶离，就两个字，平庸。再配上一个帅到爆的保镖。这样的组合让人产生无尽的联想。

        叶离闭目假寐，眼不见心不烦，对于不友善的目光，他选择视而不见。

        “这位先生，有张字条给你。”一位空姐走到叶离身旁，递给他一张字条。

        “谢谢。”叶离疑惑，但不妨碍他伸手接过纸条。等空姐离开后，他才打开纸条。眯眼一看，立刻明白怎么回事。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什么事？”一旁的凯蒂问道。

        “没事，遇到老朋友了。我离开一会儿。”说完，也不理会凯蒂，直接站起身朝头等舱走去。

        “你朋友真多。”凯蒂嘟哝一句，接着闭目养神。对于叶离她还是很放心的。虽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着她，但绝对不是阳光、沙滩和大海。为了将拉斯普丁留在她体内的最后一点封印的力量，导入贝尔体内，她也付出了代价，耗费了不少精神力和心力。她要尽快恢复才行。

        飞机的机构并不很复杂，叶离来到头等舱，径直走到一个空位旁。坐下。这里人不多，而且大多数人已经睡着了。

        “没想到，你这么神通广大，竟然知道我的行程。”

        “恶人先告状，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在跟踪我？”一个女声响起。听声音确实是叶离的老朋友，田村玲子。此刻她换了一张脸，但声音却没变。

        “啊哈——有意思。”叶离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别样的东西。“你在逃避什么吗？”

        “真是惊人的洞察力。我和我的同伴有点小分歧。他们一味的屈从本能，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我要寻找生命的意义。”

        “确实。当你比周围的人出众太多，就会有一种孤立感。超前的想法，没人赞同，有的只是反驳和嘲讽。只是你没必要为难自己，生命的意义太过虚无缥缈，这种东西随便找一个就好。”

        “是吗？”她不置可否，说得好像感同身受一样。那么。既然不是跟踪我，那你去波特兰干嘛？”

        “呃……”叶离沉思了一会儿，“处理一些私事。多得我就不告诉你了。”叶离还是很欣赏玲子的。撇开种族不论，两人或许能称为好朋友。“那么，祝你找到你要寻找的东西。”

        “你也是。”

        两人心照不宣，这只是一次偶遇罢了。这未尝不是一种合理的方式。两人的内心深处，强大孤立，并不依赖，也不信任。犹如过客般擦肩而过，不用过多的纠缠。

        这次旅途受到了不小的阻力，阻力来自美国官方。越是接近西雅图，气氛越是紧张。尽管如此，社会各界依然试图前往西雅图，并不是所有人都吃政府那一套的。隐瞒和谎言不能阻止人的好奇心，与虔诚的向往。

        一辆外面印有“天使之声”字样的巴士，从公路上试过。毋庸置疑，里面一定坐满了宗教狂热份子。缥缈的圣歌从车窗里飘出。这不是特例。宗教人士、投机者、科研人员、红十字组织、民间援救组织、家庭主妇等等，形形色色的人奔波在前往西雅图的路上。

        西雅图俨然成了一个朝圣之地。飞往“圣地”的航班全部停航，人们只好从通过陆路前往。单从波特兰到西雅图的路上，车流就已经是络绎不绝。这只是一个方向，可以想象一下其他方向的热闹场景。

        这次，军方的态度真的很强硬。在主要的交通要道上设置了哨站，唯有拥有特备通行证的人才能进入。就是因为不让通过，人流越积越多。人们聚集在塔科马附近。显然军队的强势，不能浇灭人们的热情。各种流言在这里酝酿发酵。在这里就不叙述了，因为和叶离三人无关。

        当叶离三人抵达这里的时候，紧张的氛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街道上游荡，表情严肃。直升机在头顶不时呼啸而过。军队已经下达了紧急疏散的命令。西雅图整遭受剧变。稍有点理智的人不愿蹚浑水了，稍有点渠道的人离开了，只有狂热的人继续等待机会。

        叶离是理智的人，但他没有离开。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军队的封锁，对他来说如同虚设。那疏散令也不过是一纸条文，毫无约束力。她们来的目的不就是探听西雅图剧变后的虚实，与组织的境况。对此，凯蒂似乎胸有成竹，做好计划，但她就是不告诉叶离。

        日夜兼程，三人赶到了西雅图西南方的瓦雄岛。据了解，这里正好处在海啸的影响范围的边缘。当然，这不是来这里的真正原因，凯蒂执意要来这里必是与那计划有关。一路上可苦了贝尔，所有的行装自然由“劳模”贝尔背负。凯蒂轻装上阵，像极了旅游观光的游客。

        “好了。说说你的计划。”最终叶离忍不住问。他的眼前是一片废墟，那是海水肆虐的痕迹，不少地方的积水还没有干涸。森林绿化、住宅设施受到摧残，毫无美感。有的只是萧条和破败。

        “没有什么计划。”凯蒂表现得胸有成竹。“一路上我可没闲着，陆陆续续获得了一些信息。组织现在群龙无首，我倒是获取了不少信息。但西雅图的信息极少，现在那里成了隔离区，能近不能出。里面发生了一系列不能解释的袭击事件。”

        “你的消息可靠吗？可信度高吗？”

        “不会有错的。另外我还联系到一个在西雅图执行任务的幸存者，他给出信息极为含糊……”

        “所以你在等人。”

        “当然。难道要像无头苍蝇一样闯进去吗？”等得人许久没有出现，让她的心情很不好。“直升机只在外围徘徊，政府只派重兵把守要道，却并不深入。搜救队呢？救灾的人呢？是什么阻止了他们。而且还有疏散令……”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没人会离开的自己的家乡。即便家被摧毁了，人们也会想办法重建。看看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有人迫使他们离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是说……”叶离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凯蒂，“虽然完全是美帝的风格。但会怎么明目张胆吗？”

        凯蒂没有说话，只是巡视着周围的废墟。隔了好长一会儿才说：“这就要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离也沉默了。凯蒂很聪明，能够见微知著。必须承认叶离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来这里完全是凯蒂的缘故，全都是她的计划。凯蒂想见到拉斯普丁，叶离知道没什么能阻止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是仇恨就能解释的。过多的羁绊，叶离不想知道。既来之则安之，没理由就这么离开。

        一个伤痕累累的人从海里走上沙滩，一个没站稳倒在了沙滩上。不是现在，潘不允许自己失去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他挣扎着站起身，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

        这几天的经历就好比在地狱。潘与哈斯特接到命令后，来到这座废墟，虽然残垣绝壁密布，满目萧然，但人头攒动。救灾的人，幸存者，政府部门相关人员，总之到处是人。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一片死域，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死寂。

        潘的唯一念头就是逃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便一个人在迷雾中游荡。没有哈斯特，没有其他人。有时候他会出现在一个地方，而他对此完全没有记忆。脑海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怎么做。遵循着声音的指示，在迷雾里东躲西藏，试图走出迷雾。接着那声音告诉他跳进了海里，于是他就不停向前游，不停地游。直到上岸。精疲力尽。

        “你的人来了。”以叶离的眼力，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远处，房屋的残骸之间依稀能看到一条羊肠小道。一个身影正在穿行，速度不慢，却也不快。

        “是他。”凯蒂吃力一惊，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异色，动作却是不慢，马上迎了上去。

        “你认识他。”叶离不动声色跟在后面。

        “这是潘，我比较熟悉，是追踪你的一员。”凯蒂解释，放慢脚步，因为潘的样子十分古怪。他浑身湿透，走路姿势别扭，双手垂在两旁，低着头，犹如行尸走肉。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条水渍痕迹。

        “贝尔——”凯蒂低声叫唤。

        贝尔从她身后冲出，瞬息之间来到潘的跟前。与此同时，潘抬起了头。贝尔心惊，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瞳仁、没有眼珠、只有浑浊的玻璃体。枯槁的面容加上毫无生气的眼睛，一股莫名的恐惧占据了贝尔的心神。“嗯——”凯蒂发出一声闷哼，像是受到重击一样。

        “怎么了？”叶离扶住凯蒂，防止她倒地。

        “你没感觉到精神冲击吗？”凯蒂看叶离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

        对于凯蒂的疑惑，叶离没有回应。他读出了凯蒂眼神的意思。自己到底是不是怪物，他自己也不清楚。

        似乎对有人拦住他的去路很恼火，只见潘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一拳击出。而贝尔仍然处在晃神中，对于潘的攻击毫无反应。贝尔被潘击退了几步，突然就抱着脑袋哀嚎，神情痛苦异常。行装散了一地。

        “快将贝尔打晕……”凯蒂一把抓住叶离的胳膊，一脸郑重地说。

        叶离怎么会不明白，潘的一击并不单纯，似乎夹带了别的什么东西。他也不多话，没有犹豫，一个闪身出现在贝尔身后，直接将贝尔打晕。

        叶离的突然出现，成了潘的新的攻击目标。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叶离左侧，排开空气时有轻微的波动，这说明他的速度已经快要接近音障的层次了。该死。叶离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看似半死不活的人，会有这样的速度。他只能勉强挡住攻击。

        潘睁着那双没有生气的死鱼眼，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声音爆响起，犹如空中响起一声巨雷，潘的身影消失了，而在他消失的地方刮起了一阵飓风。叶离被震得耳鼓鸣动，突如其来的飓风差点将他吹飞。重心瞬间移位，他的脚步一个踉跄，防御动作变了形。潘出现在了叶离右侧，同样的飓风袭来，两股力道将叶离夹在中间。此刻，叶离毫无还手之力。

        “砰——”一个肘击印在叶离的右侧的后腰。在飓风带起的废墟碎片之中，叶离被击飞。他好像电风扇的旋叶，以腰为中心，在半空中飞转。最后，摔在了几十步外的破败草丛里。

        好快。叶离躺在废墟里。这时突然下起了小雨，清冷雨丝拍打在脸上，望着灰蒙蒙的苍穹，他竟然一阵发愣。好个奇思妙想。人们素有追求极致心态。不单单是为了刺激，更像是某种刻画在灵魂里的东西。力气大的，你会追求力量，想方设法达到极致。速度快的，你会追求更快。或许人是有极限，但人的这种追求是没有极限的。而要追求速度的极限，自然会碰到一个难题，空气的阻力。一般来说，阻力自然越小速度越快。潘则不然，他另辟蹊径，没有将之视为障碍，反而视它为助力。他没有想着如何减小阻力，而是一定程度上利用阻力，形成风压。他将空气的阻力转化为战力。配合适当的技巧能形成飓风，加以利用。他是个天生的战士。

        想必他就是凯蒂所说的顶尖战力之一，没有用原液就融合超级细胞的改造人——风暴之狼。人如其名，名不虚传。

        叶离并没有发呆太久，从废墟里站起来。速度和飓风确实值得称道，可就是破坏力似乎小了点。当然，这也就是相对叶离而言。换做别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凯蒂单膝跪在一旁的，从潘出现的那一刻就一直维持这个状态。看来，她所说的精神冲击对她造成的伤害不低。

        潘正在走向贝尔，动作不疾不徐。他突然停住，将头面向叶离。说了他出现以来唯一一句话。

        “……承受……灵魂冲撞……竟然没事……”

        与其说是人在说话，不如说是空气在鸣动，空间里回荡着非人类尖锐的声音。而至始至终潘的嘴唇都没有一丝动静。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潘那浑浊的玻璃体里映出一道金光，形成的图案让叶离心头一震。

        果然没有白来。那符号与夏沫然额头上的印记十分相像。虽然不是很相似，但可以肯定必定系出同源。

        雷鸣再次乍响，飓风猛然平地而起，雨水被排开，一时间竟风起云涌的错觉。飓风还未袭身，潘已经杀到身前。同样的套路，没有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后，便拿叶离没有办法。叶离好比定海神针，无论潘在他周围如何翻江倒海，他就是不为所动。脚底好像生了根。潘的破坏力又着实太低，排除飓风的干扰后，叶离能很轻松地抵挡住他的攻击。因为潘每次攻击前都有一刹那的停顿，这对叶离来说已是足够捕捉他的动作。

        而此刻，叶离并不是想着如何击败潘。他正在想着，如何套取关于金色符文的信息。

        爆鸣声此起彼伏，飓风时隐时现，一个人影在围着叶离打转。叶离也会时不时抓向潘，可惜都被他巧妙地躲过了。久攻未果，潘的身体轻灵地一转，风格突然一变，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形状一般，如同没有实质的虚影。好像是烟火被风吹散，恍若轻烟的身影围着叶离打转，所到之处就有血光迸现。叶离的身体出现一条条伤痕，像是被利刃划过。

        凯蒂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如梦似幻的残酷。她对潘很了解。金字塔顶尖的行刑者，少数征服超级细胞的改造人，所到之处如飓风过境的孤傲者。他的实力，她是知根知底的。这绝不是潘。之前的范围性精神冲撞威力惊人，简直用摧枯拉朽来形容。凯蒂的精神屏障犹如纸扎的一般轻易被捅破。要不是她将拉斯普丁的封印力量移到贝尔的精神世界里，变向地增强了他的精神力，首当其冲的贝尔可能不是被震成白痴就是死了。她甚至庆幸潘没有针对自己。因为此刻，潘的每一次攻击都伴随强烈的精神攻击，光是余波就让她心惊肉跳。

        更让凯蒂吃惊的是，面对这样的攻击，叶离的表现竟像个没事人一样，简直不是人，不，根本不是人。眼见叶离被一个虚影频频攻击，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凯蒂心里焦急，却又无能为力。只是她很疑惑，她知道叶离的能力不止于此，他平静的面容也预示着这一点。他要干什么？这个念头强烈地冲上凯蒂的心头，她有预感，叶离一定在盘算着什么。如果让她知道，此刻叶离正在盘算如何活捉潘，一定会气得吐血。

        细雨尚在半空飘荡，刹那间，一声炸雷从天际响起，劈裂浓云的银蛇在空中狂乱地舞动。一只平凡的手穿透雨幕。这是一双艺术家的手，手指纤细修长，指甲被修剪地一丝不苟，手心的纹路条理清晰。如果你认为这只手没有力量就错了。就是这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化为虚影的潘。

        那声可怕的炸雷过后，潘就躺在叶离脚边的坑洞里。不知道为什么，叶离有些喜欢上这抓人、摔人的着力感，难道这东西也会上瘾。

        银电划空之后，凯蒂终于缓过神，可就一眨眼的功夫，叶离站在废墟边发着呆，而潘像烂泥一样瘫在废墟里。她深吸一口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强做精神上前查看，潘躺在那，完全没有生的气息。她看了看叶离，再看了看潘，再看了看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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