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逃亡
不用夏沫然提醒，叶离已经看到一个人影从花园那头缓缓地走来。不过她的惊叫声还是让其他两人注意到了人影。吓得卢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斯托克立刻举枪戒备。
叶离借着月光仔细一瞅，看清了来人的相貌，不是别人，正是和田仁美。她的衣着没有变，只是腹部和胸口沾有血迹，走路也是晃晃悠悠。而且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呆滞。
叶离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仁美，留意到她没有携带武器。再看了看她的腹部和前胸，因为距离尚远，完全看不出是她受了伤还是他人的血迹。但不管怎样，她这样不发一语得默默走来，整个人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联想到她莫名消失在芭芭拉的房间里，现在又出现在这里，不让人起疑都难。
叶离可不会静待事情发展。他来到斯托克身边，小声说：“你的枪法怎么样？”
“20米内很少失误，10米内指哪打哪。”
“好。待会儿，我让你开枪就开枪。”
斯托克闻言立刻明白了叶离的意思，他略一犹豫，最后还是举枪瞄准。毕竟仁美太过奇怪，宁可错杀，也不能以自己性命做赌注。
“这是和田女士。”
就在叶离说话间，仁美已经走近，夏沫然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单纯的她没有多想，看见仁美胸前的血迹，就要上前搀扶，刚迈出一步就被叶离一把拉住。
“不要去，有点不对劲，说不定她和凶手是一伙的。”接着叶离对着仁美高声道：“请站在那里不要动，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和田仁美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继续朝着众人走来。等她走到灯光里，众人才看清她身上的血迹是枪伤所致。她的身上有两处枪伤，但血似乎已经止住了。
这时，夏沫然也察觉到了异样，她本能地躲在叶离身后。叶离当机立断：“快开枪。”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仁美有问题，身前的两处枪伤做不得假，这肯定是被斯托克开枪射中的伤口。胸口和腹部可是要害部位，普通人中枪哪还有行动能力，更不用说从窗口逃走。现在突然出现，不管不顾地欺近众人，实在太过诡异。
现在，叶离更有八九成把握，这个和田仁美不是人类。作为一个人类，那怕是穷凶极恶之徒，被枪指着还会平静地靠近吗？这种行为本身就不是人类所为。
不得不说，叶离是极其开明的。他已经完全相信了斯托克怪物之言。
“啊？”斯托克闻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开枪，这可是和田仁美，一个活生生的人呀！并不是狐狸、野兔之类的猎物。如果自己错了怎么办，扣扳机的可是自己呀。事到临头，他犹豫了，就这么一念之差，斯托克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要命的是，因为叶离的叫声，仁美不再慢慢吞吞，速度一下子变快，欺近到了众人身前十几米的地方。看着斯托克犹犹豫豫，一副要开枪不开枪的样子，叶离心中暗道一声蠢货。如果枪在叶离手上，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眼见仁美越来越近，枪伤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动作，叶离赶紧出言提醒：“你看她身上的枪伤，她不是人类，她是怪物，被你之前开枪击伤的怪物。”
“不是的。我看到的怪物不是这个样子的。”斯托克一脸冷汗，不知所措。“你以为我疯了吗？这分明是个人。”
说话间，仁美停住了脚步。就在斯托克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见仁美的头裂开了，接着胸口一凉，一把明晃晃的利刃插进了他的胸膛。
“啊——啊——啊——”卢卡接连三声短促的尖叫，提醒着斯托克这不是幻觉。
夏沫然完全懵了。因为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先是和田仁美的头颅裂开，接着空中出现一条虚影，直直射向斯托克。然后画面定格了——仁美的脑袋不见了，或者说她原先的脑袋不见了。此刻顶在脖子上的是一根粗大的肉色触手，触手跨越了八、九米的距离，毫不费力地穿透了斯托克的胸口。而斯托克依旧保持着持枪瞄准的姿势。
而叶离看到了的画面就详细许多了，他看着触手的尖端在横跨虚空的时候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剑刃。触手足有手臂粗细，只看颜色和结构就像是没有皮肤的肌肉组织。
触手上睁开了几只眼睛，盯着叶离。准确的说，是盯着叶离身后的夏沫然。触手迅速收回，又慢慢变成仁美的头颅。她转过头看向叶离和夏沫然，并向他俩走去。
我就是说说，你不要真的变成怪物呀。叶离虽然震惊，却没有发傻，他拉起夏沫然转身就跑。现在不跑，什么时候跑？
斯托克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圆睁的眼睛木然地看着鲜血将衣服染红。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心脏被刺穿，他能感觉到力量和温度在流逝，好冷。
所谓死亡总是出人意表，并且下手毫不留情。
一股莫名的恐惧自灵魂深处涌出，我竟然就这么死了。对死亡的恐惧渐渐化为愤怒。口中突然有股鲜血的味道。好不甘心呀，我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强烈的不甘给他的身体注入了力量，他做了生命里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扣动扳机。
“砰——”
那倾注斯托克灵魂的一击没有让人失望。“仁美”显然没有料到有这一出。她的手被两颗弹头击中，顿时血流如注。
“还没死透吗？是肾上腺素的作用……”仁美举起被击中的左手，“枪械还是很致命的，以后不能再犯了。这具身体已经支持不下去了，事已至此只能尽快转移……虽然有些冒险，可是已经别无选择了。”
叶离听到了枪响，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只见有两根触手在空中飞舞，一根砍掉了斯托克的头，一根砍掉了斯托克的手。那杆**就掉在尸体的不远处。
叶离稍稍一瞥就知道卢卡也要玩儿完。他蜷缩在车旁，身体不住得颤抖，他已经完全被恐惧所挟，估计连站起来都难。为坐以待毙一词给出了生动鲜明的注解，而代价就是生命。
“要转移到大脑，肉体的操控上男女差别应该不大。”仁美贴近卢卡，说着他听不懂的日语，“切断颈部，重新结合，进而复苏，一切都要在一瞬间完成。”
卢卡像是丢了魂一般，他的生命犹如风中摇曳的烛光，随时都可能熄灭。但他却无力做出任何事，来使自己转危为安。
叶离拽着夏沫然，沿着公馆的后墙跑向另一端。其实，公馆的后面是一个松树林，如果要藏身的话完全可以躲在松树林里。
但叶离另有打算。叶离看到触手上长出了眼睛，那就说明那怪物还是要通过视觉来获取周围的信息。但是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未知的方法。要做个小实验。
叶离拉着夏沫然来到公馆的后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并且里面没有灯光。叶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有人追人。他一把推开门，却并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带着夏沫然朝公馆的另一边跑去。拐过拐角才停住。这里野草掩盖，不易被发现。
叶离将头探出墙角，见仁美没有追来，心里奇怪。那怪物明显是一副要赶尽杀绝的样子，为什么没有追来？话说，夏沫然看见怪物为什么异常的安静？
想着，叶离瞥了一眼夏沫然。这不看还好，一看可不得了。她圆睁凤目，眼珠却呆滞无神，俨然还沉溺在恐怖的情景中。叶离担心的一幕终于发生了。他最怕夏沫然被吓的六神无主，失去行动能力。杀人怪物的出现，成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话说那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现在就剩三个人了，如果猜的没错麦瓦还活着。从仁美刚才行进的方向来看，她不是从公馆里过来，而是从外面的树林过来的。艾玛估计凶多吉少。而麦瓦是不可能提供帮助了，原本战斗力为零的夏沫然，现在竟变成的负值。必须要想办法让她恢复才行。
据说，受刺激的人再次受刺激有很大的机率会恢复。剧烈的疼痛算是一种刺激吧。不管了，总要试一试。
“夏沫然——夏沫然——”叶离轻声唤了几声，并用双手重重地拍打她的脸颊。见她没反应，他一狠心，“啪”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
“啊——好疼！”夏沫然捂着脸瞪视叶离，“你干嘛？”
她像是触电一般颤栗，顿然回过神，从恐惧的阴影里脱出。
“你没事吧？”叶离试探着问。
这一下力量着实不轻，打得夏沫然的脸颊肿了起来。
“叶离，刚刚那是什么？”夏沫然眼角变得湿润，害怕地环视四周。
“我不知道。也许就是斯托克所说的怪物吧。”
毫无疑问，那绝对不是人类，怪物之说殊为贴切。而它的目的就是杀死公馆里的所有人。
即使是亲眼所见，夏沫然似乎也难以接受这一事情。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住得摇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夏沫然一直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现在必须分散夏沫然的注意力，不能让她一直想着恐怖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一个目标，一个任务。
“对不起，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们不信。”叶离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睛，“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带你逃离这里的。但我一个人没法做到，我需要你的帮助。”
夏沫然颤颤巍巍地点点头。
“嘘——”
叶离听到有人走过草地的沙沙声。
他探头出去观望，只见一个人影以不自然的姿势向这边走来，最终在敞开的门口停住。叶离凝神静气，紧紧地盯着人影的一举一动。它会不会被骗过呢？
突然，人影的头转向叶离所处的方向。叶离一惊，赶紧缩回脑袋。
难道被发现了？
隔了一两秒，没有走近的脚步声。叶离慢慢地再次探头查看。他眉头一皱，因为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他的眼神游移到松林里，没有动静。又望向天空，除了轻纱笼月什么也没有。最后叶离不放心地巡视着公馆的墙面。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它必定是进了公馆。这么说来怪物并没有特殊的追踪手段。或许可以……
他思索着。
叶离拉起夏沫然的手，说：“我们走。”
“去哪？”
“去车棚。”
“哈？”夏沫然闻言立刻站住不动了。
“别担心，怪物已经离开了。相信我。”叶离柔声说。
夏沫然将信将疑，但她早已丧失了理性的思考能力，没有主意的她只好跟着叶离。
为了防止被怪物发现，叶离特意绕远路，从花园绕道去车棚。为什么要去车棚呢？说穿了也没什么，因为那里有一样东西，一样防身的利器就躺在那里，那就是斯托克的猎枪。叶离没有忘记斯托克两次开枪伤到怪物的事实，这说明枪械对怪物来说也是致命的。
所以，得到那杆猎枪无疑让两人的生存几率大增。叶离可不会像斯托克一样犹犹豫豫，一旦确定有危险，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叶离，你看喷水池旁边的地上趴着一个黑影。”夏沫然紧紧地攥着叶离的衣角。
其实叶离早就看到了，借着清冷的月光，他已经辨认出了黑影的身份。从衣着上看，他就是消失的和田光了，生命的花朵已经枯萎，留下的地上没有灵魂的残骸。
不错，和田光已经死了。正如斯托克一样，心脏被穿透一击致命。
叶离走进尸体，仔细的探查起来。血基本已经流光，四肢开始僵硬，从尸体的状况来看，已经死了好久了。叶离望了望右边的公馆，在望了望左边下山的道路。他在脑海中渐渐拼贴出整个事件的面貌。
要从公馆逃出去下山，穿过花园是最近的路径，而喷水池就成了必经之路。这也就不难猜测，如果逃命的话，有很大可能会经过喷水池。
从尸体倒地的姿势来看，脚冲公馆，头冲大路，俨然是逃跑的时候被贯穿心脏，因惯性前冲倒地。关键问题是，和田光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怪物追杀？但为什么以前不杀，偏偏等在现在才行动？叶离猜测和田光是识破了怪物的真面目。但究竟是不是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说来，渡边银平就很可怜了，他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他很可能停好车，刚走出车棚，就目睹了这一幕，好巧不巧还被怪物发现。他再次从正门进公馆已是不能，慌不择路之下想从后门进入公馆，可惜没能逃过厄运，在厨房被怪物追上。
按说，两人是因为识破怪物的真面目而被杀，那它又为什么杀了芭芭拉和玛莎呢？继而又追杀我们呢？
叶离百思不得其解。即便最后有警察介入，也不会查到和田仁美身上，更不会怀疑她是怪物。事情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叶离和夏沫然已经看到了它的真面目，它现在说什么也不会停手。叶离心思电转，不多时便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根本于事无补。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去车棚拿到猎枪再说。
他示意一旁的夏沫然，然后直接越过尸体，直奔车棚。兴许是见过太多的尸体，夏沫然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害怕了。人类的适应能力确实不容小视。又或者她只是麻木了。
公馆旁的简易车棚，灯光依旧明亮。汽车的警鸣声已经停止。
叶离和夏沫然则见到了更让人惊奇的一幕：和田仁美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旁边有个脑袋。这个脑袋不是仁美的，而是卢卡的。
刚刚明明有“人”追赶两人，仁美的身体就在这里，唯独少了卢卡的身体。这让叶离得到了很多信息。比如怪物的本体是脖子以上部位，也就是头颅。虽然没有根据，但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叶离一看到尸体就分析出了有用的信息，但他没有多待。怪物随时会赶来，他赶紧行动起来。从斯托克的身上搜出了子弹，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再到才拾起猎枪，总共就花了十几秒。
值得一提的是，斯托克直到死的时候，双手都是死死地握住枪。这让叶离着实费了一番力，才将僵硬的手指掰开。这也惊醒着叶离，该出手时就出手，斯托克就是前车之鉴。
“现在我们怎么办？”夏沫然惴惴不安。
叶离一握在枪柄，心里安定了不少，一下子有了底气。别看到一直很冷静，可面对未知的怪物，他和常人一样心里没底。熟练地拨开拨片，掰开枪膛，拿出了一粒子弹壳，塞入子弹，合上枪膛。动作一气呵成，就像是一个经常打猎的老手，连叶离自己也有些意外，他发誓在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碰过枪械。
他抬起枪瞄准，心里不平静。即便大脑退化、记忆不在，肌肉的记忆还是能真实地呈现往日所会的技能。他明白，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他的记忆被动过手脚。不然如何解释记忆的矛盾处，以及对枪械的熟悉感。而且不单单是他。
想到这里他瞄了一眼夏沫然。不仅如此，还有一点最奇怪，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不是她奇怪，而是我奇怪。为什么唯独我能意识到这一点？
“那个怪物还在公馆里，我们趁机下山，去小山村。”
“啊？那麦瓦老先生怎么办？”此刻她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叶离也是服了。
“估计凶多吉少。”叶离摇了摇头，不报以希望。“我给你的燃烧瓶还在身上吧。”
“嗯！”夏沫然有些黯然。原本欢乐的晚餐，经历了一些列的变故后，居然只剩下了两个人。
“过会儿，我叫你砸谁，你就砸谁。你也看到斯托克犹豫的下场了。生死瞬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好……好……”夏沫然答应得不是很干脆。
“我是认真的，我需要你毫无保留地相信我。”叶离郑重地说，“我还有一个顾虑。如果行凶的人就是仁美，也就是怪物。那文尚爬也应该爬回来了。但事实是没有回来。”
“你是说怪物不止一个。”夏沫然又是吓了一条
“嗯——”叶离沉思，“说不定文尚也是怪物！总之，如果你见到文尚、艾玛，或是麦瓦不要放松警惕。最好试探一下。”
“怎么试探？”
“不知道。只能随机应变了。只要察觉到不对劲，不管是多么微小的细节，该下手的时候绝对不能手软。”
叶离抬头看看天，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吧。
下山的道路对两人来说完全是陌生的，所幸这条路没有岔道。这条只有两个车道的窄公路从树林间穿过，随着地势高低起伏。于是在月光的照耀下，叶离和夏沫然两人潜伏在草丛里，沿着大路下山。道路是由柏油铺成的，即使年久失修，也比草丛好走。但是路边的草丛虽然难走，但有树荫的遮蔽，不容易被发现，而且一有不对劲可以立刻隐藏起来。
“叶离，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躲在树林里？怪物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们。”
“话是这么说没错。”叶离尽量和夏沫然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过分害怕。“但这里地处偏避，等其他人发现这里出事了，最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而在这种荒山野岭里，我们支撑不了多久，等有人察觉到不对派人来找，我们早就已经饿死了。再说，这样成片的森林，一旦迷路，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你还能考虑地这么周到。”离开公馆后，夏沫然恢复了不少活力。
“只要冷静下来，人人都能想到这些。”叶离顿了一下，“只有冷静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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