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怪物
“叶离你真的认为有碎尸杀人狂在附近？”以夏沫然对叶离的了解，知道他不是一个随便说说、兴口开河的人。而且他刚刚的一番话，确实很有道理。
“嗯！”叶离点点头，来到夏沫然身边蹲下，视线与她在一个水平面相交，“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住，明白吗？”
夏沫然见叶离神情其所未有的严肃，明白他说的话很重要，就用力点点头。
“如果当你一个人面对杀人狂的时候，一定不要惊慌。”叶离紧紧地抓住她的两只手，“你要战斗，在他杀死你之前，你要先杀死他。想想厨房里的尸体，只有以杀人取乐的精神病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要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不会有人来救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叶离一番出人意料的话，彻底将夏沫然惊呆了。
叶离感到夏沫然的身体又颤抖起来，他接着说：
“我知道这有些难以接受。答应我，不要犹豫也不要被迷惑，你要战斗。利用环境、利用人性、甚至利用美色，反正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为了生存而战，决不能放弃。最主要的是不要向恐惧屈服。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可是你会救我的，对……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呢？”叶离放开夏沫然的手，擒住她的肩。
“我……我……”夏沫然的眼神闪烁，不敢看叶离。
叶离叹了一口气，没有在逼她。但他知道，如果真的碰到杀人狂，沫然幸存的机率不会过超过一层。他站起身，心里不禁感慨：安逸的生存环境让人变得懦弱。他只能尽量保证她不要离开自己身边。
两人的对话用的是汉语，所以麦瓦和玛莎并没有听懂。在他们眼里，就见一人说得严肃，一人听得惊恐。麦瓦见状，竟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
叶离叽里呱啦对着夏沫然说了一通后，拉起她准备离开。麦瓦不禁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叶离也不隐瞒：“我们去找点防身武器，你们要不要？”
“呃……不要，不要。”麦瓦赶紧摇手。
“对了，你在等赤井文尚吧。建议你不用等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估计也已经……”
叶离临走前，用食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也没看麦瓦和玛莎两人的表情就开门离去了。他恐吓的动作，顿时让玛莎花容失色，紧紧地依偎在麦瓦身边。
其实，叶离一看到尸体就知道，行凶之人必定极度凶残。尸体的状态就是干净利落，一刀两断，切口平整，只有挥砍时溅在墙上的血痕。能做到这一点，不仅武器很特别，对人的臂力、心性也有要求。行凶的人没有一点犹豫，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看其熟练的手法，很可能不是第一次做。
凶手没有一点要隐瞒的意思，碎尸像是一种恐吓，更像是一种标记。叶离觉得，凶徒一定会再次出手。
那么是不是有碎尸杀人狂呢？叶离不知道。但基本可以肯定有个杀人狂要病态的杀死这里所有人。只是有一点，叶离始终无法解释，为什么单单头不见了呢？会不会有什么用意？
“你要带我去哪？”夏沫然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走道，心里有些毛毛的。“难道要回厨房？”
“找武器呀。你说哪里最容易找到武器。”叶离也不停下脚步，完全不顾夏沫然的害怕的心情。
“可是……”
“没有可是。”叶离直接打断她，严厉地说，“记住不要向恐惧屈服。一具死尸有什么好怕的。”
叶离见夏沫然眼睛一红，眼泪簌簌地掉落在衣襟上。现在不是顾及个人情感的时候，但哭哭啼啼更是碍事，他只能解释说：
“凶手肯定会再次行凶，现在人都已经分开，正是给了凶手很好的行凶条件和机会。”
“啊！”夏沫然被吓得止住了眼泪。“那我们要去提醒他们。”
说着转身就要走。叶离一把拉住她，说：
“我刚刚已经提醒过了。我的话还是多少起到点作用的，估计现在也没有人真的在睡觉。其实最好的方案就是麦瓦所说的，一众人守在一起静等天亮。只可惜被斯托克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给搅黄了。”
“可是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呀。”
又是一个错误，大多数人常犯的错误。那就是认不清形势。自保都力有不逮，哪有余力救其他人。但因为夏沫然不是外人，他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
“我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拿什么救他们？自救之后才有可能救他人。先想想怎么自救吧！”叶离继续在为夏沫然做思想建设工作。
说话间，两人来到厨房门口。夏沫然因为害怕坚持不肯进去，叶离无奈只能由她。他特别吩咐了夏沫然不要乱走，就等在门口，自己去去就来。
起初，厨房里翻箱倒柜的声音让夏沫然很安心。只是不久之后，便没了动静。寂静总是让人害怕，特别在这样的公馆和这样的夜晚。走道里就夏沫然一个人，明亮的灯光不能带给她丝毫的安全感。
“叶离……叶离……你还在吗？”夏沫然很害怕，轻声呼唤叶离。没有回应，寂静似将她的话语吞噬。再次呼唤，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叶离出事了，夏沫然打了个寒战。她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因为那碎尸的映象总是像幽灵一样不断地在她脑海中闪现。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使对叶离担心得要死，她也无法鼓起勇气再次踏入厨房。
一股恐惧压迫而来，不断地催促她丢下一切跑离这里。但是叶离又在她耳边响起——不要向恐惧屈服。恐惧、坚持剧烈交锋，夏沫然差点哭出来。
就在夏沫然几近崩溃的时候，厨房的灯熄灭了，而叶离的身影出现在了厨房的门口。她一下子扑到了叶离的怀中。只听得呜呜咽咽之中夹带着责怪。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不回答我？我还以为你……”话语中带着哭腔，到最后尽然泣不成声。
“我发现厨房还有一个侧边门，似乎是直接通向外面的，而且门没有关。所以去探查了一下。”叶离推开夏沫然看着她的眼睛，“虽然听到了你的声音，但是我不方便回应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沫然泪眼婆娑，摇了摇头。
“暗黑中，再微小的响动都能暴露自己的位置，说话的声音就更不用说了。”叶离递出一把小巧的切菜刀，自己却掂了掂手中的长条切肉刀。“拿着。聊胜于无，用来防身。这把刀很小巧，你藏在身上，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记得不要弄伤自己。”
夏沫然看着叶离手中的刀犹豫不决。
“相信我。”叶离突然柔声道，“我们尽量不要分开。一旦碰到突发的状况还是要靠自己。说不定，还要靠你救我呢！”
夏沫然闻言不再坚持，她接过小刀，想了想身上有没有藏刀的地方，最后别在后腰的皮带上。
然后叶离又递过来一个瓶子。瓶子不是很大，夏沫然一看就知道是酒瓶，瓶子已经被打开，里面的液体却是满的，瓶口塞着一块干布条。布条上似乎还有血迹。
“这是干什么用的？”夏沫然问。
“这是简易自制燃烧瓶。用法很简单：你将瓶子倒立，只要布条浸湿即可，点燃后朝目标扔过去，杀伤力巨大。”说话间，叶离又递给她一个打火机。
“这……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自己做的。原料都能在厨房里找到，一般的厨房里都有，只可惜我就找到两瓶伏特加。”叶离亮出自己的燃烧瓶晃了晃，“其他都是葡萄酒和清酒之类的，我不确定酒精浓度够不够，所以就没拿。反正我们两个也拿不下多少。至于布条就不告诉你了。”
其实就算叶离不说，夏沫然又不笨，她已经隐隐猜到了布条的来历。不等她细想，叶离一把拉着她就往回走。途中，叶离特意走进餐厅，拿了几把干净且锋利的餐刀塞进口袋里。
麦瓦正陷入巨大的迷茫之中——叶离走出会客厅时，留下了一个头脑风暴。赤井文尚离开已有一个多小时了，足够在村庄和公馆之间来回好几次了。
他独自逃离了？没道理。他的车坏了？就算用走的，一个来回也绰绰有余了。出了车祸还是……出了什么更恐怖的事情？
他越想就越害怕，越想心里就越乱。仿佛死亡的阴影从背后悄悄靠近，伸出冰冷的双手勒住自己的脖子。
“你怎么了，怎么一头的冷汗？”玛莎推了推他。
麦瓦顿时惊觉，背脊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会不会真的就像那个小伙说的一样？”
玛莎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是个了解丈夫的聪明女人。她一看麦瓦惊恐苍白的脸和他坐立难安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正在想什么。加上大男子主义的个性，他只会默默承受，绝对不会在妻子面前流露出懦弱的样子。于是她代替麦瓦将他心中的恐惧说了出来。
夫妻多年培养出来的可不仅仅是默契，而且也不能用默契一个词便能概括总结的。
“你也是这么想的。”麦瓦听出了端倪，他抬起头盯着玛莎。
玛莎不管他，兀自说道：“那个小伙说得话也不无道理。而且赤井先生离开的时间太长了。怕是出来意外。”
麦瓦明白，玛莎用“意外”这个词，恐怕已经是委婉的说法了。文尚十有八九已经死了。
“我一直在思考那五个问题。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早知道就应该问问清楚，看样子叶离好像知道事情的真相一样。”麦瓦说。
“而且他很确定有个杀人狂在附近。”玛莎补充说，然后低声细语，“你说叶离会不会是那个杀人狂。他的神情举止很怪异，好像不知道害怕一样。”
“不可能。吃饭的时候我们可是在一起的。”这个问题，麦瓦显然已经考虑过了。
玛莎想了想，也就点了点头。是啊，叶离根本没有时间。
“总之，我们先将赤井先生未归的消息告诉大家。最好能将他们再次集中在一起。”麦瓦说完，有沉思起来。
“我去吧。”
麦瓦嗯了一声，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没有想过，让玛莎一个人离开是否妥当。
等到叶离和夏沫然回到会客厅的时候，见只有麦瓦一个人，就奇怪地问：“你夫人呢？”
“啊，她去通知其他人了。你说的很对，赤井先生至今未归。十分有必要叫大家聚集，重新商议对策。”麦瓦抬起头，神情依旧迷茫。
叶离点头坐下，突然觉得不对劲，又站起身。
“她离开多久了？”
“五……六分钟……吧。”麦瓦有些不确定。
“五六分钟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你不觉得奇怪……”
“啊——”一声女人的尖叫乍然响起，打断了叶离的话。然后又戛然而止。
这是入夜以来的第二声尖叫，第一次发现了尸体，这一此又会是因为什么呢？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会客厅中的三人俱是一愣。
这声音一停，麦瓦便发疯似得冲向楼梯。叶离和夏沫然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都面色凝重。叶离提起切肉刀就跟上麦瓦，夏沫然脸色煞白地紧跟在他身后。
“砰——砰——”
刚来到楼梯口又听到两声沉闷的枪响。三人又是一愣。
“玛莎——玛莎——”麦瓦高声呼唤，他完全慌了神，一个踉跄摔在了楼梯上。叶离没有理他，直接越过麦瓦。夏沫然好心去扶他，他却一甩手。
“别管我，去救玛莎。”
刚跑到二楼的楼梯口，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从走道里冲出来。叶离急忙一个侧身躲闪。
“啊——”
那人影，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径直从叶离身边跑过。即使是匆匆一瞥，叶离也能轻易认出那人影是艾玛。
此刻的艾玛一脸惊恐，面容因害怕而扭曲，眼泪狂飙，已经崩溃了。她就这么穿着睡衣跑了出来，一把推开挡路的夏沫然，顺着楼梯跑到大厅里，打开公馆的大门，就这么消失在了夜色里。
“欸，艾玛，发生了什么事？”
麦瓦刚站起身，稳住重心，追上去试图叫住她。可惜艾玛早已不知所踪。眼看麦瓦就要追出门外，叶离及时阻止了他。
“不要去追了。出去就是送死。快把门锁上。”相比艾玛的逃离，叶离更在意艾玛逃离的原因。他拉着夏沫然朝着枪响处跑去。
“这是……”叶离一惊，虽然做好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景象太过出乎意料。客房前的走廊上一片狼藉。
夏沫然缩在叶离身后，这种血腥的场面，她不能接受。即使做好了准备，心理上还是无法承受。只好当起鸵鸟将头埋在叶离的背后。
地上有两具尸体，这没什么特别，因为死因一看就明，都是被人砍掉脑袋。尸体还在不停的冒血，血液将褐色的地毯染成红色，天花板上也溅上鲜红的血液。就连灯光也仿佛变成了浅红色，像是被血色所染。空气中弥漫着最后的腥味。
仅从衣着上看，尸体的身份就是芭芭拉和玛莎。而现场还有一个活人，那就是斯托克。他正支着枪，倚在门框旁，整个人呆若木鸡。看着枪口袅袅的硝烟，不难想象刚刚的两声枪响就是出自他之手。
“玛莎——”
一声悲鸣，麦瓦跪倒在了一具尸体旁，失声痛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
他泣不成声。
“发生了什么事？”卢卡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走出来，“怎么这么吵？刚刚是枪声吗？啊——”后知后觉的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叶离无语，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卢卡能在这样的夜晚真的睡着，也算是奇葩了。无头尸体的惨状，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卢卡有崩溃的迹象。一连串的德语实在是让人听不懂，人也一直后退，最终抵住了墙退无可退。
叶离直接跨过尸体，来到斯托克旁边。作为一个幸存者，斯托克毫无疑问目睹了屠杀的经过。他所能提供的信息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斯托克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离摇了摇他。
斯托克呆滞的眼珠回复了几分灵动，慢慢将视线集中到叶离脸上。
“是怪物，是长着触手的怪物。”斯托克的面部肌肉忽然抽搐起来，估计想起了某个场景，他受的刺激还在大脑里发生作用。
“可以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吗？”
斯托克定了定神，试着回忆，机械地说，“刚刚玛莎敲了我的门，她告诉我赤井文尚没有回来，我马上就醒悟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但碍于面子……”他顿了一下，“我们俩争论起来，最后她去通知其他人。”他自责起来，“没想到这样反而害了她。”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叶离急忙追问。
“接下来……”斯托克的眼神不自觉地游离到斜对面，“接下来我就听到玛莎的尖叫。我拿起猎枪急忙冲出来，开门后……开门后……”斯托克像是在脑海里搜寻合适的词语，“就看到玛莎从眼前跑过，一个触手从那个房间飞出，将玛莎的脑袋砍了下来。触手上还长着眼睛……那是怪物……是魔鬼……它看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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