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暗影
“没事。自己人。”瑞克抬眼一看，淡定地说。
这话自然是说给叶离的听的。
其实，瑞克不过说，叶离也知道。因为他已经看清了来人的相貌。这人叶离认识，可以说是老相识了。亨利·托曼，瑞克末日小队的一员。
亨利现在的变化可谓极大，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原本魁梧的身材变得纤细，隆起的肌肉不见了。整个人看上去健美了，不再有倒三角的那种笨拙，给人一种流线型的美感。如此变化是极其反人类的。
而他背着弓箭，不用说眼睛也变成了墨绿色。最大的变化是他说话了，他竟然说话了。
“瑞克，暗影被惊动了，它正在向北逃窜。”
亨利看见了叶离，只是冲着他平淡地点点头。即使他说话了，却让人体会到了一股疏离感。和另外两个人一样，冷冰冰的。
暗影就是那怪物了。叶离回想起那怪物的样子。暗影，暗影……这是个很贴切名字。
叶离不是一个感情炽烈的人，对亨利也只是点头回应，心里奇怪他那惊人的变化。
“它发现你了？”瑞克问。“怎么发现的？”
“不清楚。现在怎么办？”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没必要再等了，直接叫人。”
亨利闻言从箭囊里抽出一根造型奇特的箭。它的箭头是一个布满孔洞的椭圆形木球。
弯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亨利擒箭的手一放，那箭矢就消失不见了。同时响起一阵尖啸，在树冠下的城市里回荡。振动的弓弦、消失的箭矢都证明尖啸就是那箭引起的。
那箭矢并不是消失不见，而是超出了肉眼捕捉的能力。叶离眯起眼睛，在没有准备之下，他只是看到了淡淡的虚影。
这还是弓箭吗？这样的初速度，那它的威力，它的射程……让人难以想象。人类的常规武器在这威力下，只能沦为渣渣。
“我开车过去。”瑞克对身边的三人说，“你们先去吧。我们随后就来。”
街边停着许多车辆，找到一辆能发动的车不难。
两人坐在车里。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故意支开他们的吧！”叶离首先打破沉默，他想知道瑞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看出来了。”瑞克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撑住脸颊。“灵族人讨厌汽车尾气，所以他们不会坐上来的，更不会接近。”
“灵族人？”叶离有些疑惑。
“看来将军还没有告诉你。”瑞克对于叶离的不知情，并不感到意外，“你注意到亨利的变化了吗？”
“我又不是瞎子。真是惊人的变化。墨绿色的眼睛，就像卡伦一样。这里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对。就像卡伦一样。”瑞克变得落寞，“他们自称灵族。我是说真的，不要把他们当成人类，他们只是没有自由意志的奴隶。而且我也觉得他们人类的灵魂被别的什么东西代替了。”
“这话怎么说？”
“他们没有感情。至少没有人类的情感。”
叶离看着车窗外的景象，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欣赏这座城市。只是想着象征人类文明的城市，隐藏在这森林之下，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新奇。没有了蔚蓝的天空作为背景，没有了阳光的沐浴，一切是那样的不同。
便利店、商铺、鲜花摊、时装店……在车窗外一一闪过，在仿佛童话般的布景中，显得美轮美奂。同样的街道，给人以别样的感受。因为不时可以看到被树干包围的大厦出现在背景里。
“亨利的情况说明灵族人是由人类蜕变而来的。这是如何发生的呢？不会是在这里待得时间一长，就自然变成灵族人了吧。”叶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人类必须通过接受‘自然女神的祝福’才能变成灵族人。”
叶离若有所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本质上他们还是人类，就像一棵树上不同的分枝，就像新人类。”
“不一样的。人类不会自发地变成灵族人，一定要通过某项仪式才行。新人类就可以。这就是区别。仪式好比洗脑。不，比洗脑更强大。它改变的是灵魂。觉醒成为新人类，就让你变成另一个人吗？”
“不谈这些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支开他们？”
叶离见状，明白瑞克对灵族人有着很深的芥蒂，于是转移话题。这些都是瑞克个人的想法，他更倾向自己的去感受。灵族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这个结论要了解后，才能回答。
“我不清楚卡伦为什么指定你？但肯定不简单，必有深意。我就是提醒你一定不要变成灵族人。我不想再失去一个朋友……”瑞克语气变得哀伤，神情愈发得忧郁起来，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叶离半开玩笑地说，“我不认为我有灵魂，何谈被改变、被替换呢？”
“我可不是在说笑。”瑞克语气突然变得严厉，隔了片刻后才说，“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了。千万不要轻易做决定，一定要好好想想。”
叶离看了看瑞克，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
“我很喜欢现在的样子，不想改变……”
瑞克点了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叼了一只在口中。那烟无火自燃。
“没想到你还抽烟。”叶离透过烟雾看着瑞克。
“很久以前就戒了。现在只是重新拾起来。况且这玩样儿并不能真的伤害我，能伤害我的是其他东西……”对瑞克来说，那些共聚天伦的回忆似乎才是伤害他的东西。越是美好，就伤得越深。因为那些回忆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这是永永远远失去的东西。
叶离知道瑞克指的是什么。从克莱尔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瑞克过得并不开心。具体，克莱尔没说，叶离也没问。无非是瑞克和卡伦的情感问题，叶离对此并不感兴趣。
当生存与毁灭的界限不在模糊，当人类不再命悬一线，人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本身的爱恨情仇上。
这时，亨利出现在远处的屋顶上。叶离和瑞克都注意到了。他指着一个方向，用手做了压的手势。
“该死。暗影去了西区。”瑞克恨声说道。
“西区有什么？你好像有点害怕。”叶离看着亨利人影一闪便消失在楼顶。
“那里是研究所的位置。”瑞克急踩刹车，关闭引擎，示意叶离下车。“接下来的路我们要用走的。安静快捷，你会发现从屋顶上走，城市变小了不少。”
“研究所不是被毁了吗？难道那里又有什么神奇的事发生？”
“暗影，哦，就是那怪物，它都没死，你认为亚当会死吗？”瑞克将烟扔在地上踩灭。“西区是他的地盘，他一直在废墟周围流连徘徊，我们一般不会过去。”
“亚当？”叶离皱起眉头，他想起了萌萌，“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
“你是指坐在亚当肩膀上的小女孩吗？你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反正我远远地观察过，没有见过。”
叶离抬起了眉毛，没有说话。心里打定主意要去研究所看一看。
“我是没见过，不过灵族人倒是说起过，他们认为那是幻影。唉！况且这座森林奇怪的事多着呢？就好像北区的血腥女王……”
“血腥女王？”
瑞克突然提高了嗓门：“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瑞克不想多说，叶离也不便多问。他想起了萌萌，顺带想起了那双银色的眸子。叶离已经好久没想起这双眸子了。现在一想起来，那双眸子更加清晰了。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了亨利身边。他的身影并不难找，一上屋顶，视野一开阔，立马就能发现他。再说他也没躲藏。
叶离环顾了一下四周，近处远处不时有人从阴影里走出。大多数背弓箭，也有人背剑。那剑柄的造型很古朴，一下子吸引了叶离的目光。总共有十几个人是背剑的。
所有人装束很普通，都穿着各种式样的现代衣服。如果不是这样，叶离都快以为自己回到了中世纪。弓箭、利剑代替了枪械弹药，必定有其原因。弓箭的威力叶离已经见识过了，这剑也必有门道。
“它在哪里？”瑞克问得直接了当。
“它在前方700码的地方，并且一直在拉开距离。你应该接受圣女的馈赠，这样你也能听到大自然的声音。”
瑞克抽搐了一下，亨利的话语似乎碰触到了他的一根特别敏感的神经。
“亨利，你不必反复提醒我，这一点不像以前的你。换做以前的你即使不明白我的选择，也会感受到我的心情，而且更不会明知故问。”
“我明白你的选择，更能感受到你的心情。所以告诉你，接受才是正确的选择，这样你将不会感受到痛苦。女神会赋予你全新的视角。”提及女神，亨利的表情变得虔诚、自傲并且充满希望。
此刻，痛苦明明白白地显现在瑞克的脸上。他勉强挤出的笑容，更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们继续追。通知过其他小队了吗？”
“通知了。再前面就是兽神的地盘，圣女吩咐过没事不要去打扰他。”
“不用理会，暗影才是我们的**烦，这次我一劳永逸。只要我们不要弄出大动静，兽神是不会理我们的。”
没想到瑞克的话还是很管用的。一行人在亨利的带领下，在树干和屋顶间穿梭。途中不停得有灵族人加入。不知不觉，前后左右就都是灵族人的身影。
瑞克说得没错，“步行”确实让城市变小了不少。很快一行人就在一幢红色砖房前停下，具亨利说暗影就在里面。叶离到现在也没有明白，他是如何追踪亨利的。难道真的像他所说只有灵族人才能感觉到？
“这可不好办呀……”瑞克盯着前方的老旧砖房，抚额说道，“狭小的空间、迷宫似的复杂环境，对我方十分不利。暗影就像是被逼到绝路的野兽，而且是受伤的野兽，贸然进去伤亡肯定不小。”
他转头面向亨利，说：“有没有办法逼它出来？”
亨利面无表情地看着六层楼高的砖房，摇了摇头。
“没有很好的办法。这个街区的建筑连成一片，它很容易转移。”说到这里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它一直待在原地不动已经好久了。按它一贯的行为模式，应该凭借复杂的环境远遁才是。”
听了他的话，叶离心头一动。“待在原地好久不动”，这分明是诱饵。不好的预感诱使他脱口而出：“附近有什么异样吗？”
而同一时刻，瑞克说了类似的话。很显然想到一块去了，两人互看了一眼，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嘈杂的声音，瑞克暗道一声不好，立刻前往向事发地。
走的时候不忘留下一句嘱咐：“盯着它，不要轻举妄动，同时要小心戒备。”
瑞克速度全开，不再用跑，而是直接用飞的。
这里不得不提及新人类不同的能力。新人类的标志就是念力，表现为用意念移动物体，这种能力也称之为精神力。
如果说精神力能移动物体，那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移动呢？就像飞行。这要涉及方方面面的问题，一个能举起和自身相同重量的人，是否能举起自己呢？答案显而易见。
那精神力到底能不能控制自身呢？答案是能。有的能控制自身轻松飞行，有的只能在跳跃中改变一下方向，这完全取决于个人。而能够飞行的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的精神力一定要很强才行。但也不是说用力超强精神力的新人类就一定能飞。还是那句老话，完全看个人，看天赋。瑞克无疑是个幸运儿。
看着在空中飞行的瑞克，叶离不禁羡慕起那些新人类奇奇怪怪的能力。他不能任由瑞克一人冒险，他只能用笨办法朝出事地点奔去。
这是一个小巷，叶离到达的时候，屋顶和巷口已经围了五六个人，不必说自然是灵族人。小巷里躺着三具尸体和两个重伤者。瑞克蹲在一个人身旁，想要扶起他。那人瘫坐在墙边，满脸都是冷汗。
“不要动……我，肋骨已……经全断……”他一边急促地喘气，又怕牵动肋骨不敢用力，说话就越发的吃力起来。“是……是暗影，小心……影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晕过去了。而另一个重伤者早已经昏迷，他的腹部有一个血洞，如此重的伤势竟然没死，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他身边已经有人在帮他包扎了。三具尸体都是一击致命，有两个人胸口的心脏的部位被洞穿了，一人的脑袋不见了。
灵族人的血依旧是鲜红滚热的，与人类没什么不同。看着瑞克手中弯曲的剑，叶离明白为什么那两人只伤不死。一个想必用剑抵挡了攻击，落得肋骨骨折。一个反应迅速，躲过了致命部位。
暗影的实力非常不简单，又深谙“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暗杀之道，很难对付呀。
话说那柄剑让叶离很在意。剑一体成型，有点像欧洲中世纪的骑士剑，卡榫的部位有一个等分十字剑印。因为它的样式和萌萌放出的剑影是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大小。叶离不由地想，这之间会不会有联系呢？
“处理一下，你们带着伤者尽快离开这里。提醒大家当心影子。还有叫亨利过来。”瑞克冲着身旁的灵族人说道。
“当心影子？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你传达就是了。”
瑞克突然拔地而起，飞到楼顶。叶离紧跟其后，一个跳跃攀住窗沿，用力一拉便跳到一边的窗台上，几个起跃来到瑞克身边。
“你听懂了他的意思？”叶离问。
“没有。不过袭击他的是暗影，那屋子里的是什么呢？我要去一探究竟。”
“可能是个陷阱。”叶离提醒道。
“我知道。”瑞克面色凝重，举目望着前面，“但是必须要弄清楚，我总觉得暗影的出现没有这么简单。”
“有什么计划吗？”
说话间，亨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调集实力最强的人手，准备强袭。人数不要多，要精，最差也要副队长级别的。”瑞克顿了一下，“剩下的人集中在一起，保持戒备。亨利，你就留下，以防有变。”
叶离这时说：“我也一起去。”
瑞克想来想便点头同意了。不仅是因为他相信克莱尔，克莱尔曾经说过叶离的实力很强。而是刚刚叶离的表现证实了这一点。
最后，经过挑选，挑选了5个背剑的灵族人。个个目光锐利，实力不俗。
一行七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闯入了红色砖房。房屋内没有光源，不过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光线比较昏暗，只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光亮，照亮了些许区域。这对七人来说都不是问题。
叶离有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即便看不见“灵觉”也能让他活动自如。灵族人应该有夜视眼，他们一走入黑暗眼珠就会亮起一圈绿色的光圈，看着渗人。瑞克为什么不受影响叶离就不知道了。
“它好像在地下室。”一个灵族人说。
在那灵族人的带领下，众人很快来到了一楼。一楼的空间很大，但窗户都被封住了，有光的地方就更少了，大部分区域被黑暗笼罩。
“小心。”叶离突然感觉到天花板传来一阵振动。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上往下扑向众人。或许是因为有了叶离的提醒，众人有了准备，所以并不慌乱。五把利剑不知何时出鞘，化成幻影。
叶离踏着小碎步退到远处，将战场空出来，他则在一边观察。只见场中一个黑影被五人包围住，瑞克和叶离一样，退到了一边，将战斗留给五个灵族人。
五把利剑虎虎生风，挥剑的同时会有历啸出现。伴随着金属交鸣，不时有火花迸现，看不清黑影是用什么抵挡利剑的劈砍。只是每当利剑及身时，就会有一道黑影将其挡开。它的实力明显比五人合力来得强，左突右撞之下眼看就要突出重围了。
这时，它的身体突然一顿，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它被定在那里停止不动了。如此好的机会，持剑的五人自然不会错过，提剑一阵猛砍。叶离不禁心里吐槽，虽然他们将利剑舞得虎虎生威，剑身在高速之下几近幻影，但是完全没有技巧可言，动作只有劈砍——横劈、竖劈、斜劈、跳跃劈、蹲身横劈。
这是剑呀，好歹也来个刺吧。至于其他例如点、撩、挂什么的，叶离就根本不敢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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