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城南秘案（上）
康斯城风波骤起未平，眼下便说回三年前婚礼前一晚，张小凡醉酒睡下的那夜，离城中心长平坊甚远的城南康明坊，发生一场秘案。此案卷宗之后密封上交，大理寺卿命所有相关人等缄口，一经发现泄露，便是连坐抄家之罪。
……
督办这起案子的是靖安司都尉韩长风，跟着他来到现场的是一名新入职的书吏，旁边还有一名身着夜行紧衣的神秘人。其余还有三组六名巡查的武侯负责警戒。
韩长风此人不苟言笑在平安州城是出了名的，办案果决，手段狠辣，宵小之徒惧怕他，平安百姓敬畏他，那些个寻常武侯都信任他，称他韩老大。
他有个癖好，就是除了取食薄荷叶之外，总是将两手插到腹前兜袋中，平常行事不喜用手，能动嘴皮子就不动脚丫子，能动脚便轻易不动手。韩长风自是有身了得的腿脚功夫，他混迹平安州城黑白两道将近十年，少有人见其使过兵器。
别人怕他，便谣言但凡见过韩阎王动手亮兵器的，俱都死了。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不过是懒得动，办案子查不法主要靠脑子，多想多跑而已。
外间传他手段狠辣那更是谣言，因他某次办案审讯时将那嫌犯说的哑口无言、无所遁形，继而羞愧地声泪俱下发出鬼哭狼嚎之长啸。外人听去便以为他在折磨犯人让其欲死不能，故而称他做阎王。
有诗传：九曲黄泉肃长风，十殿阎罗憾阴间。韩长风，韩阎王是也。
……
能惊动韩长风的想必并非什么鸡鸣狗盗之事。
但见韩长风插手兜间，抬头四下张望，一路行来，脚上踢踢这个瓦罐，踹踹那边墙面，忽地停下，鼻头耸动似嗅到什么：“尔等守在此地多时？”
问的是护在一处货栈仓库门口的一名武侯。
“韩老大，我是后头来的，最先到的是那位爷。”武侯撇头指着那个神秘人：“军爷给我等出示了令牌，着我等将此处围住，便没进去过。随后便让望楼传信给了署里头。”
阎王作势一脚蹬了那回话的武侯一屁股，声音抬了八度：“没听懂？尔等，守在，此地，多时？多时？多时？”
挨着一下，那武侯才反应过来：
“亥时三刻来的，守了有半个时辰多些……现下差不多子时。”
“无人出入？”
“无人，一直守着，夜里本就人少，那位爷招呼我等时，我等还以为是哪个探门宵小。”
“嘴上头干净些，滚吧。”说着韩长风又一脚赶开了武侯。
既是在提点他，那名神秘人是个人物，轻易得罪不得。
平安州城里也不是哪里都住着贵人，长平坊附近主要住着高门大户，而位于偏远城南的康明坊就是个破落人家的聚集之地，几乎荒废的一处坊院，管事的里正都不住在此。
只有少数的泼皮、乞丐流落于此，坊宅子多已荒废，破败不堪，而事发的这间货栈恐怕破败多时，看着破破烂烂，却把得密不透风。
货栈只有一处出入口，便是方才武侯守着的大门，紧紧闭着。门扉能过宽尾车架，看似新修，材料与墙面上耷拉着的破烂木片不是一种。这些木片原本应是窗户，此时却被砖泥死死封住。
“徒弟，你怎么看？”韩长风不理神秘人，先是问着那名一直跟在他后头的年轻书吏。
若是张小凡在此处，他定能认出这眯眯眼的新嫩书吏：身着褐色书吏长衫，头戴黑色文士帽，鼻梁挂着眼镜片，手持晶玉板，最特别还是腰间裹两条腰带，一黑一白。
黑的是真腰带，白的却是喜欢假扮腰带的蛇小白，这眯眯眼不是他张小凡的至交好友，许一仙，还能是谁？现在这番模样也确实有点书吏的样子。
靖安司的寻常书吏是官位从九品，看来许家也有要让一仙从底层磨砺锻炼的意思。
大唐帝国选取官吏，有科举选材也有举荐用人，要是寻常人知道这位跟在韩长风屁屁后头颠颠趋步的文弱书吏，竟然是当朝宰辅许国公最疼爱的小孙子，怕不是又要传出些个关于韩阎罗的谣言。
听着师傅来问，一仙恭敬地答道：
“夜半坊间早已宵禁，正常人不会寻来此处；
资料记载，此坊年初登记的住户只有十三户人家，三十余口人，适才我一路观望夜间灯火，距此处三百米近时已少有灯火，故而此处恐怕早已荒废，人迹罕至；
登记人家中，十户为马车夫，三户为帮佣，说明这些人并非常住于此；
从武侯供言也知此处多为泼皮乞丐滞留之地，而此货栈据所见，却是新修，用途可疑；
门窗紧闭密封，十有八九其中藏有不法之徒，行不法之事。”
韩长风边听边点头，似对一仙的分析对答很是满意。
“有两下啊徒弟，跟着师傅才几月已有这般功夫，不错。”
他从兜里取了包薄荷叶，从中摘出其中一片，用指尖弹了弹附着的渣碎，吹干净后才放入嘴中。然后将整包递到一旁的神秘人眼前。
“喏？杨兄弟，你觉着如何？”
看到送上的东西神秘人也不客气，这才摘下护在口鼻上的面罩，也摘了一片薄荷送入口中，细细嚼着。
原来面罩下的这位神秘人，竟也是张小凡熟悉之人。那晚协助张小灵带走许素素，和张小灵同属隐龙卫的，杨家豪。
“吾寻到此处候了快一个时辰，一是学你不动手，二便是里面恐怕会闹出大动静，也不便出手，故而只能等你。”
说着杨家豪吐出口中之物，呸呸两下，继续说道：
“这都哪年的老薄荷叶……一股怪味……你问我？平安城办案的又不是我，你说呢，老韩？”
听这说话两位应该相熟，然韩长风应该不知杨家豪和许一仙的表兄弟关系。
相互推诿的无营养对答着实让夜下又尴尬了几分。按韩长风的一向做法，脑子动过，嘴皮动过，接下来该动脚了。
“啪嗒”一声，韩长风疾冲两步，一脚将货栈的紧闭大门上的耳门踹开，连带门框渣削往里倒去。顿时里头传来更加浓重的血腥味。
近前的一名武侯惊了一下，他没愣神过来，杨家豪就拍拍他的肩膀，朝耳门处扬了扬头，示意他进去从内打开大门。
“动啊。”不耐烦的韩长风跟上又是一脚端在屁股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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