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友谊生变
蒙武将成蟜献城投降的消息带回咸阳，并请示秦王赵政如何处置长安君。
蒙武说：“末将不辱大王使命，先生现在王翦将军大营，只是尚有事要处理，是以未同末将一同返回！长安君成蟜已被幽禁，王翦将军请示如何处置？”
赵政想到蒙骜战死，心里悲痛，于是对蒙武说：“蒙骜老将军一生征战，战功赫赫！如今为了秦国力战而死，寡人痛心！寡人会与仲父商议，隆重地操办老将军的身后事！”
“多谢大王！父亲为国而死，死得其所！蒙恬和蒙毅两兄弟已经知道了祖父去世的消息，臣已经让他们回府协助操办丧仪！”
“请将军节哀顺变！回府好好操办丧事，告诉蒙恬和蒙毅，莫要太过悲伤！”
赵政与吕不韦商议，蒙骜战死，其军功由蒙恬和蒙毅继承，蒙武进爵三级。同时下令，命令丞相府下属官署协助蒙府操办丧仪，务求隆重而盛大！
樊於期畔逃，长安君成矯被幽禁。驷车庶长赢傒进言赵政：“公子成矯作出谋逆之事，实是受了樊於期蒙蔽。长安君素无主张，凡事皆由樊於期做主。樊於期图谋不轨，公子成矯实为迫不得已！请大王宽恕长安君！”
高陵君子婴也附议：“长安君年少无知，受樊於期老贼的蒙蔽，这才犯下大错！然并非本意，请大王酌情处理！”
赵政心里不想杀成矯，他认为成矯一定是受了樊於期的蒙蔽和胁迫，所以才不得不反，“驷车庶长所言极是，寡人意酌情处理长安君之事！”
吕不韦立马出来反对：“大王，请听老臣一言！”
“仲父请说！”
“老臣以为不可！且不论是否受樊於期胁迫和蒙蔽，长安君作乱是事实。天下人都知道公子成矯发布檄文，散布谣言，污蔑大王非赢氏血脉。如果不将长安君依法办理，岂不是坐实了谣言。那么天下人就会怀疑大王的血统，进而生出变乱！为秦国计，长安君不能轻赦！”
吕不韦的声音回荡在章台殿中，赵政又问群臣：“众卿可有不同意见？”
客卿隗状、昌平君芈启、昌文君芈颠认同赢傒的说法，其余大臣皆倒向吕不韦。赵政陷入两难，决定改日再议。
沈洛伊来见成蟜，见他形容憔悴，心下不忍：“成蟜，我马上就回咸阳，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救你！”
成蟜释然：“洛伊，你又何必为我至此！如果一开始就听你的，悬崖勒马，又怎会如此？现在，我又有何颜面向王兄求饶呢？”
沈洛伊紧紧地抱住成蟜，安慰道：“在我的家乡，拥抱是一种美好的祝福和不舍，所以请你万自珍重！我一定会救你的！”
沈洛伊急忙向成蟜告别，她必须在秦王做出决定之前赶回咸阳，不能看着成蟜死在这里啊！
沈洛伊向王翦讨要了一匹马，火速赶回了咸阳。王翦担忧她的安危，便派了几名武士护送。
成蟜叛乱被幽禁的消息传回咸阳，其母韩太妃替成蟜求情，秦王越发为难。韩太妃见赵政不能决断，迫于无奈只能卑躬屈膝来找赵姬。赵姬和韩太妃向来不和，因此二人不甚友好！
韩太妃脱簪替成矯求情：“太后对妾有怨，妾心里清楚！可是成矯是被樊於期逼迫的，请太后饶过他吧！”
赵姬大怒：“长安君成蟜身为赢氏子弟，却听信谣言并污蔑大王血统，与樊於期行谋逆之举，若不诛杀将置大王于何地？一旦赦免，今后骨肉皆相效仿而行谋逆之事矣！”
韩太妃跪着向前走了几步，再次恳求：“成矯也是先王的血脉啊，就不能放他一命吗？妾愿意和成矯远离咸阳，什么都不要了，请太后饶恕成矯吧！”
赵姬依旧没有答应，韩太妃遂知此路不通。接下来几日，群臣继续讨论处置成矯之事。
为了大局着想，秦王于是传令王翦，立即斩首成蟜！凡军吏从成蟜者，皆斩首，将屯留城百姓迁往临洮，又发布悬赏樊於期的命令：“能生擒樊於期者，赏五城！”
樊於期四处逃亡，赵政下令夷其三族。成蟜得知将被枭首的消息，遂自缢而死。王翦枭其首，悬于城门示众，凡军吏万人皆斩首！韩太妃得知成矯已死，亦自缢而死。
沈洛伊快马加鞭赶回咸阳，然后直奔相府，欲托李斯带她进宫面见秦王赵政。
她一路风尘仆仆，头发散乱尚来不及清理，便直接求见李斯：“李斯，能否带我进宫一趟，我有万分紧急之事，今日就要见到大王！”
李斯见此情形，料想是为长安君成蟜之事而来，于是说：“可是想进宫替长安君求情？”
沈洛伊点头，李斯却说：“为时已晚！两日前大王已传令王翦，枭其首示众，参与叛乱的军吏也一同治罪，并迁出屯留城百姓于临洮！”
沈洛伊身体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无法改变成蟜的命运，她甚至什么都做不到…………
赵政因蒙骜之死而哀伤，心里越发痛恨赵国。此时寺人通传：“大王，长史李斯有事求见！”
赵政正批阅奏折，手的动作停顿了几秒，很快又恢复如初，眼皮都未曾抬起，只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传！”然后又继续批阅奏疏。
蒙恬和蒙毅见到沈洛伊平安返回咸阳，心里也是为赵政开心了一下。蒙毅笑着说道：“先生，你可算是回来了！大王这些日子一边为战事操劳，一边又要操心先生的安危，人都瘦了一圈！”
蒙恬打断蒙毅的话：“蒙毅，别说了！先让先生去见大王吧！”
蒙恬带着沈洛伊进入大殿，“大王，先生回来了！”
赵政放下手里的毛笔，然后让蒙恬出去，又吩咐不许其他人来打扰。赵政慢慢走到沈洛伊的面前，突然将她紧紧拥住。
沈洛伊想要挣脱，却被拥得更紧，赵政忽然说了一句：“政儿真的怕再也见不到先生了！就让政儿再抱一会儿吧！成矯死了，寡人心里也很难过，他是寡人的兄弟啊！”
沈洛伊一时竟然忘记了挣扎，就那样让赵政拥着。她的心里因为成矯之死而悲伤，而赵政也是如此！此时此刻，就让她大胆地去抚慰这个秦国之王的伤痛吧！
赵政良久恢复了平静，松开了手，接着向沈洛伊道歉：“请先生谅解政儿的逾越之举，寡人以后不会再如此失礼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洛伊已经见过大王，就先返回相府了！”
赵政忽然拦住沈洛伊，含情脉脉地对着她说：“政儿庆幸先生能平安回来，寡人真的很开心！”
沈洛伊瞬时心跳加快，略微尴尬地回了一句：“多谢大王牵挂！”然后出了宫，返回相府！
太后赵姬因嫪毐设计除成蟜有功，以太后令诏：“给事中嫪毐代王侍奉有功，封长信侯，以山阳为住地，食邑两万户！”
此时，韩桓惠王崩，韩国内部形势发生变化。加之夏太后、韩太妃和成矯皆死，韩系势力遂消亡！赵系势力渐盛，大有压制楚系势力之可能！
赵政已成年，越发雄伟魁梧、心思缜密、聪慧灵敏，遇事自有主张，不全由太后赵姬、文信侯吕不韦作主！长安君成蟜之乱既定，欲报蒙骜之仇，于是召集群臣商议伐赵之事。
刚成君蔡泽说：“赵国，是燕国的仇敌，燕国依附赵国，实为无奈之举！臣请求出使燕国，使燕王效质称臣，以此孤立赵国！我秦国可趁机广河间之地，岂不美哉？”
秦相吕不韦认为可行，于是遣蔡泽往燕国游说燕王。蔡泽到了燕国，游说燕王喜：“燕、赵皆为万乘之国，一战而栗腹死，再战而剧辛亡。今燕国附从赵国，西向抵抗秦国，胜则利归赵，不胜则祸及燕。”
燕王喜则说：“燕国顺从赵国并非本意，奈何力不能敌啊！”
“秦王欲修五国合纵之怨，燕国与赵国乃仇敌，燕从兵于赵实乃无奈之举，大王何不派质子入秦，又请秦之大臣一人相燕，如此秦燕联盟更加稳固。凭借秦燕两国之兵，一雪前耻易尔！”
于是燕王喜派太子丹入秦为质，再请大臣一人于秦任燕相。不久，太子丹来到咸阳为质。赵政得知，派蒙恬亲自去接太子丹入宫。
赵政与太子丹多年好友相见，分外欢喜。姬丹对赵政说：“自邯郸一别，你我数年未见。今你已贵为秦王，姬丹却还是一介质子，不知该高兴还是无奈啊！”
赵政安慰道：“若无姬丹你在邯郸周旋救济，寡人岂有今日！寡人虽为秦王，但你永远是寡人的好友！这一次你来咸阳，寡人总算是有个人说说话了！”
太子丹看着赵政，笑道：“这次姬丹入秦，实是为了秦燕联盟之事，所以还请大王多加留意！”
“秦燕联盟之事，寡人一定会请仲父妥善处理，保证给你个满意的结果，你就放心吧！”
之后，赵政和太子丹又出宫去见了沈洛伊。看见昔日好友出现在咸阳，沈洛伊自然万分惊喜。三人把酒交谈，直到薄暮才罢休。
文信侯吕不韦欲广河间之地，遣张唐相燕。张唐不情愿，以病为推辞，说：“之燕必径于赵，赵人深恨于我！赵人擒张唐者，得百里之地！”
于是文信侯非常不悦地离开了，回到相府独坐堂上纳闷。少庶子甘罗问：“相邦何以不快？”
文信侯说：“孺子何知，又来问我！”
甘罗时年十二，乃甘茂之孙也，为吕不韦门下舍人，欲为其分忧：“既为君之门客，自当为君分忧担愁！”
吕不韦遂说：“本相欲请张卿相燕，而他推辞不肯出行。”
甘罗颇为自信地回答吕不韦：“臣能令其动身！”
文信侯吕不韦呵斥他离开：“我亲自去请都不肯，你怎能叫得动呢？”
“项橐七岁为孔子之师，今臣已经十二岁了，您让我试试，如何就呵斥我呢？”
于是甘罗前去面见张唐，说：“卿之功与武安君比如何？”
张唐说：“武安君屡战屡胜、攻城掠地不可计数，我不如他！”
甘罗又问：“应侯范雎和文信侯谁权势更重呢？”
“应侯不如文信侯权重！”
甘罗继续说：“您既知应侯不如文信侯权重，那么当初应侯想攻赵，而武安君难之，结果被驱逐于杜邮，赐剑自刎而死；今文信侯自请张卿相燕，而您不肯出行，我不知道您将死在何处了！”
张唐惧怕落得跟白起一样身首异处的结局，于是答应相燕。
甘罗前来告知吕不韦张唐相燕之事，又对文信侯说：“张唐听我之言而相燕，然中情不得不畏惧赵矣！愿假借臣车五乘，为张唐先报于赵。”
吕不韦遂予甘罗车十乘，仆从百人，使甘罗出使赵国！同时允诺，一旦事情办成，便授予上卿之爵位。
赵悼襄王听闻秦、燕交好，正担忧两国联合图谋赵国，忽报秦使来赵，赵偃大喜，于是派遣大夫郭开前去迎接甘罗。
郭开至郊外，见甘罗年少，不免感到奇怪，于是问：“昔秦通三川之路者亦甘氏，或有亲乎？”
甘罗从容答道：“乃吾祖也！”
郭开又问甘罗年龄，知其不过十二，于是嘲笑道：“秦国是无人可用了吗？竟要遣先生出使？”
甘罗正色道：“文信侯任人，不分年长年少！年长者任以大事，年少者用以小事，是以甘罗出使赵国！”
郭开见其言辞丝毫无惧、正气凛然，心下暗赞一番，然后迎入邯郸龙台宫。
甘罗来到赵廷，说道：“大王闻太子丹入质于秦、张唐相燕否？”
赵偃点头，甘罗继续说：“燕太子丹入秦，是燕不欺秦；张唐相燕，是秦不欺燕，秦燕不相欺，则赵危矣！”
赵王略一思索，问：“秦与燕相亲，意欲何为？”
“秦与燕亲，意在攻赵，以广河间之地尔！大王不如献上五座城池予秦国，以广河间。臣必进言于相邦，止张唐之行，与燕断交，而与赵交好！以强赵而攻弱燕，且秦不救，所得之利何止五城！”
于是，赵偃献上黄金百镒、白璧一双、五城之地图予秦国！同时，答应将攻打燕国所占领的城池再分几座予秦。
甘罗返回秦国，献上赵王所赠的五座城池地图等物，文信侯大喜：“广河间之地，皆是孺子之功！孺子之智，大于其身！”于是停止张唐相燕之事。
赵国闻张唐不到燕国，知秦国不会援救燕国，于是派遣庞湲和李牧联军伐燕！赵攻燕，得上谷36城，予秦国十一城！
太子丹在秦为质，听闻秦国背弃与燕国的盟约，暗遣甘罗与赵国通好，如坐针毡。欲逃回燕国，又怕不能出关。
秦王政尚被蒙在鼓里，一概不知秦赵联盟之事，还以为燕秦将要联合。秦王政前来看望姬丹，不想太子丹破口大骂：“赵政，你为何遣甘罗出使赵国？又为何毁约收了赵国五座城池？”
秦王疑惑不解，解释道：“什么五座城池？寡人真的不知啊！”
太子丹不信，越发愤怒：“赵政你不仁不义！邯郸之时你怎么说的，他日为王，一定不会攻打燕国！如今，你却帮着赵国攻打燕国！”
“寡人真的全然不知，秦燕不是要联合攻赵了吗？怎么就成了秦赵伐燕了？”
太子丹将秦王狠推了一把，继续大骂：“我不信你全然不知！没有你秦王的命令，吕不韦怎么敢私自毁约！秦国果然好手段，兵不血刃就拿到了五座城啊！”
秦王政还在苦苦解释着：“事情已经发生，寡人也是百口莫辩。但是这件事，寡人和燕国都是受害者！”
“赵国攻占了燕国上谷36城，给了秦国十一城。赵政，你让我如何信你！为何，为何非要灭六国？”太子丹依旧在吼。
秦王无奈：“你骂吧！寡人必须灭六国！只有如此，才能止息兵戈，结束这战乱之世！”
太子丹与秦王这对少时好友，就这样渐渐站在了对立面，互相敌对！
赵政回到章台宫，出使赵国的甘罗前来求见。秦王政心里一团怒火正憋得慌，因为吕不韦瞒着自己派甘罗出使赵国，让他莫名其妙地背负了不讲信用的骂名，怎能不恨！
秦王政极力按住内心的怒火，假意夸赞甘罗：“爱卿当真厉害，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五座城池！寡人应当对你进爵加封。”
甘罗十分自豪，说：“赵国所献的河间五城，臣已经献给了吕相。出使赵国前，相邦已经允诺，事成则封臣为上卿。”
秦王政脸色顿时沉如寒冬腊月的冰霜，按着太阿剑的手止不住紧握。想到好友太子丹对自己的误解，以及吕不韦擅令而为，秦王政一把拔出宝剑，将甘罗杀于廷中央。
吕不韦正要向赵政禀告甘罗的功劳，谁知进殿就看见尸体横陈。太阿宝剑鲜血淋漓，赵政眼睛里全是愤怒和杀气。
吕不韦见此情形，心里不免往下一沉。本来想替甘罗邀功，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秦国多次派兵攻打魏国，且与赵国通好。魏景湣王担忧将腹背受敌，魏相进言：“秦攻魏，在于并魏也！如今秦赵互亲，实于我魏不利！大王何不遣人携以重金，贿结赵大夫郭开，献上邺郡三城以结盟好！”
魏王于是派遣魏相出使赵国，厚赂宠臣郭开，使其在赵悼襄王面前帮忙进言。
郭开在一旁帮腔：“三晋之所以能御强秦者，以唇齿为互蔽也！魏亡，则及于赵也！今魏以三城求好，大王宜听之！”
赵王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邺郡三城，此等好事自然乐意，派遣扈辄前去接收邺郡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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