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假戏真做
自打去诏狱见过吕氏，谢妗礼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听她最后一次说话还是在和顾景时回府的路上。
“这世间满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者众，可夫妻之道却鲜有人提起，你怎么理解夫妻之道？”
顾景时自小父皇母后便不合，如今又迟迟未曾娶妻，这个问题问他确实有些为难，便愣愣地看了她两秒，模棱两可地答道。
“自古以来欲要治国必先齐家啊，夫妻之间定要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吧。”
谢妗礼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夫妻之间的忠诚该如何衡量。吕氏因心中有恨而背叛了范承仁，此为不忠，但是她又偏要与自己的夫君同生共死，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此又为忠贞，所以这到底该作何解释？”
双目对上谢妗礼澄澈的眼神，顾景时略一沉吟答道。
“若是两人心中有爱，再用忠诚一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是否过于狭隘了。”
谢妗礼眉头一挑，显然对他这个说法很是感兴趣，但又不甚理解，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范承仁虽然官场上心术不正，性情也拈花惹草了些，但据我所查，他对自己的妻子吕氏却是一片真心，所以若说吕氏对范承仁无情也未免过于武断。只是当他俩之间的感情与母族的矛盾产生冲突时，吕氏不仅要作为他的妻子做出反应，她吕氏儿女的身份同样在她的肩上负重。她只是想对得起自己所扮演的任何一种角色，无所谓是非可言。”
谢妗礼噘了噘嘴。
“那照这么说，归根到底还是范承仁做错了事情，撕裂了原本平和的生活。”
“可是他也想让自己的家人过的更好些不是吗？”
顾景时见她仍执迷不悟，怕与她因为此般小事再产生争吵，便故意放软了语气道。
“这世间万事，但凡沾上了爱字，便无法简单由得对与错来判断了。”
谢妗礼低着头没言语。她自小饱读诗书，自诩无事能难得住她，但自从与顾景时走出来以后，却发现这世间百态，要比书本上和父亲言传身教给她的要复杂的多。
解语阁自是无事不通无事不晓，但人心难测，她独独看不透一个情字。
到了第二日正午，出门买换插在房间里鲜花的巧儿，捧着一大束张扬的月季欢快地跑了进来。
“姑娘，按照汾绥的习俗，今日是烟花节，晚上可热闹了，听说街上还会有花灯卖呢！”
谢妗礼见着开的正好的月季，心情的阴霾稍稍扫开了些，便起身帮巧儿一同侍弄着新的鲜花，看她面上的喜色，淡淡道。
“大抵是和上元节没什么差别，人潮拥挤的，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其实这个消息虽然是巧儿从街上听来的，但她知道自家姑娘今日心情不佳，并未曾想过要惹她出门。其实是顾景时见谢妗礼心情不佳，便半路拦了巧儿让她转告给她，约她夜里出门散心。
今日按照汾绥的习俗确实是个特殊日子不假，毕竟汾绥最早便是以制造烟花出名的，但有一次不小心引了山火以后，范承仁便下令禁止了此活动。之前顾景时听闻此事时只是下令恢复此节日的举办，没想到如今正成了哄谢妗礼开心的手段。
刚刚巧儿可是信誓旦旦地答应了顾景时，说把叫谢妗礼出门散心这件事包在她身上，所以此刻见到谢妗礼仍是满口拒绝，自然不肯轻易松口。
“听说文趣阁今年出了个锦鲤花灯，仅此一个，极其精巧活泼，岂不是正好配你，怎能不去看看呢。”
巧儿轻轻撞了撞谢妗礼。
她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顾景时如今叫她锦鲤已是十分顺口，凡是没有外人的情况下都以如此昵称相叫，故巧儿便拿了此事来打趣她。
“你若是这样说，我更没兴趣了。”
说罢便转了身欲结束对话。
巧儿见状赶忙追来。
“我还听说此处的烟花用来许愿极灵，若是在烟花燃尽的最后一刻许愿的话，便定能实现。”
“巧儿，跟我待了这么久，你觉得我是信神灵鬼怪的人吗？”
见她仍是毫不动摇的，巧儿只能使出杀手锏，扯着她衣袖开始苦苦哀求。
“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愿意出去游玩，故身边的仆从也能沾了光，出去瞧瞧热闹。”
谢妗礼刚想说她也可以自己出去玩玩，省得要呆在她身边还拘束得慌，却被她抢先一步。
“若是巧儿孤身出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陪在姑娘身边呢。而且哪有主子在家，奴婢出去的道理，姑娘这不是折煞巧儿嘛。”
说话一抽一搭的，装哭装的还挺像。
谢妗礼何尝看不出她的小把戏，但她向来听不得她一口一个主子奴婢的，见她如此也只得无奈地妥协。
“好好好，我去还不成嘛。”
可是当她晚上和巧儿出了门，见到早已在外面等候着的顾景时，和巧儿交换了个眼色，才幡然领悟，这是被巧儿故意诱出来了。
她抬手欲抓巧儿，却被她提前预判灵巧地一跳，跳到顾景时身后，拉着霍泽欲跑。
“姑娘，巧儿忘了霍侍卫约了奴婢晚上一起去放灯，既然有殿下陪着，奴婢就先走一步了。”
霍泽一脸迷茫的立在顾景时时候，任凭巧儿怎么给他使眼色也无动于衷，生拉硬扯也纹丝不动，干瞪着眼睛看向顾景时。
“啊？”
顾景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添油加醋道。
“准了，别让巧儿姑娘等你啊。”
说着轻轻推了他一把，巧儿也趁机赶紧拽他离开。
霍泽依旧迷茫地“啊？”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往回看顾景时，徒留巧儿拼了命的拽他快走，面色挣得通红。
“那只得由本王陪谢姑娘度过今夜了。”
顾景时朝她耸了耸肩，挪步挡住她看向巧儿与霍泽的目光。
谢妗礼被迫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微微带了些愠色道。
“小女子不需要殿下的‘只得’，本就是陪巧儿而来，既然她有霍侍卫了，我大可回去。”
见她因自己的投机取巧而微怒，顾景时也不敢再继续摆架子，拉着她的衣袖就往街上走去。
“出都出来了。快到文趣阁抢花灯的时辰了，不走该来不及了。”
两人越走越到人群熙攘处，要比平日里的灯火还要绚烂上几分的道路此时亮如白日，除了卖各式花灯的，还有许多卖鲜花的，以及用鲜花编织的花环手环一类的。整条街道香味萦绕，在飘渺的光芒下宛如仙境。
见到此般美景，谢妗礼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蹦跳着这看看，那看看。
但过了一会儿，她隐约觉出有些不对来，这街上大多都是成对的男女，亲昵如情侣，要么就是些单身的年轻男女，个个打扮的光彩照人。
她停留在一个卖鲜花的老媪铺前，故意叫顾景时去对面的一个卖龙须酥的铺子上给自己买些回来，她留在此处选花。
待他离开以后，谢妗礼故作自然地向老媪打听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怎么看街上大多都是同龄人似的。”
老媪笑道。
“姑娘原来是外地人。”
谢妗礼点点头。
“我们当地人都叫它为有情日，取自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意。成双成对的公子姑娘们都出来讨个白头偕老的好彩头，而并未有婚约的也可以在今日许个求得好姻缘的愿望。”
“原来如此。”
谢妗礼朝老媪笑笑，心里想的却是巧儿竟与顾景时串通一气到这个程度，连这等事情都瞒着她，看来回去以后要好好“教训”她一番了。
“公子留步。”
一声娇滴滴的女声从谢妗礼身后不远处响起，她本来并没在意，但在卖花老媪的努嘴示意下，她转过头去看了看。
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子两颊晕红，正秀目流转地瞧着顾景时，凭借其衣着打扮便知是哪个富贵人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姐，手里还递了束小雏菊给他。
顾景时今日打扮很是低调，一身天水碧色蝉纱锦袍，并未带什么皇室的标识之物，旁人只当他是哪家的贵公子，再凭他那副任哪个姑娘看了都想多瞟几眼的好皮囊，自然是惹得单身的姑娘都有种饿狼扑食之势。
顾景时用余光睨到她正看向自己，便故意默不作声，不收下那束花也并不拒绝，等着看谢妗礼的反应。
谢妗礼见到这一幕时有种意料之中的幸灾乐祸感，但是见他并无往日里对待陌生人那般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心里又忽地空落落了一下。
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便颇有些着急地走到他身边，轻轻拽了拽他衣袖，故意问道。
“这是谁啊？”
顾景时听见她语气里明显的醋意，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轻轻穿过她轻薄的衣袖，略显笨拙地探到她的一只纤纤玉手，然后牢牢地牵了上去。
往日里他要么是握住谢妗礼的腕子，要么是拉住她衣袖，像今日今时这般实打实地牵住她的手还是第一次。谢妗礼身子一僵，愣愣地看向他。
他朝她淡淡一笑，然后扭头对那个已经傻在原地的姑娘道了句。
“抱歉啊，但是你惹我家小娘子不开心了。”
那姑娘缓过神来，脸更红了几分，慌忙地收回手中的花，又急又臊地捂着脸转头跑了。
谢妗礼趁机抽出手来，耳尖也红了几分。
“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你何必”
“可是比起那些，我还是更关注我家娘子的心情。”
顾景时微微俯下身子，离她的脸更近了些，手下又向她的手探去。
“戏过了些吧”
谢妗礼颇有些无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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