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博文楼在高三教学楼附近和高一教学楼隔了百来米，最快到达的路线是从升旗广场绕过小路，但是小路附近没有路灯，要走近路就必须忍受昏暗。
另一条路则是从各个教学楼穿过去，但是得耽误点功夫。
站在岔路口的楼温有些犹豫不决。
“不走吗？”林过已经先一步走下了台阶，向着升旗广场的方向。
“这就来。”
楼温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原本沉闷的天气在起了阵风后，慢慢地没那么压抑了，笼盖的乌云也有了四散的趋势。
教学楼的灯火通明映射在了升旗广场，成了朦胧模糊的微光，他们的影子也被拉得很长，暗淡的灰色几乎要和广场的石砖融为一体。
林过虽和楼温隔了三四步的距离，但影子却恰好投在了她手边。
她微微抬一抬手，地上的影子看起来就好像她正在描摹他的五官，从眉骨再到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看着地上的那一对影子，没有距离的隔阂，触手可得，太过理想化的场景总是让人沉迷，就像这场影子游戏。
“楼温。”前面的林过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啊？”她慌忙愣住，条件反射般地收起了手，一颗心跳得飞快，担心这场有关影子的意淫被他当场抓包。
林过陡然停下了脚步，楼温不及反应，还是往前了几步。
于是原本相隔三四步的安全距离，此时骤减为了一半。
他转过身，垂眸看了过来。
灯光很昏暗，她却能清楚看到那双眸底倒映的远处光亮的教学楼和近处不知所措的自己。
两人相对着沉默，她看到他张了张嘴，最后又合上，想说话但却很犹豫。
还是被发现了吗？自己这样的小动作一定让他很恶心吧。
楼温失落地低下头，捏得大拇指发疼，“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对不起。”
林过一愣，“好端端的，你为什么道歉？”
他没有看到？楼温舒了口气，“抱歉，我踩了一路你的影子，我还以为你发现了。”楼温往旁边挪了半步，和地上的影子拉开距离。
不远处的花坛传来几声虫鸣，夜色被衬得更为寂寂。
林过的轻笑也变得格外清晰，“那我现在发现了，你是不是该让我踩回来了。”
楼温脑子已然混乱，听到他说要踩回来竟真的傻傻往前走了几步，让自己的影子越过他，“你踩吧。”
如此诚恳，林过不由失笑，收回了逗她的话，“还是继续走吧。”
“哦。”
两人又回到一前一后的位置，不同的是这次在前的楼温，跟在身后的是林过。
楼温僵直了背向前去，脑中也在片刻宕机后清醒了些许，不出意外地又一次开始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所懊悔。
很快就到了小路，一片漆黑中，楼温不慎踩中了一块不平整的地砖，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还是身后的林过手疾眼快，抓住了她的胳膊。
“有点黑，小心。”他没有松开手的意思，扶着楼温继续向前。
黑暗中感官将细微的变化都无限放大，他手心的温度正透过薄薄的校服外套，楼温觉得那一块地方像是落入心间平野的星星之火，转瞬燎原。
在一片静默暗色中，虫鸣迎来了最鼎盛的高歌，幸得这一曲，扑通的心跳声才不至于被旁人发现。
越靠近博文楼，走廊的光亮也越清明，他们就要到了博文楼，就差几步台阶。
林过松开了手，停在了台阶下。
往上踩了一阶的楼温不解，转过身来看他。
“我有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他无比认真的态度，让楼温心里一紧，“当然可以，你问吧。”
“我有一个朋友，他现在读高一，他喜欢上了一个很优秀的女生，你觉得他应该主动一点去追求那个女生吗？”
众所周知，以我有一个朋友为开场白的十有八九自己就是那个朋友。
楼温觉得自己降低期望值那么久，应该已经麻木了的，可亲自从喜欢的人嘴里得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那种难过原来还是和从别人那儿听到传闻不一样的，是更加直白的疼痛，就像一柄长剑刺入胸口，连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生疼。
可就算那么难过了，她还得努力撑起无关自己的微笑，用旁观者清晰的思路来给他回答。
“高中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吧，高一期末就要分班了，高考也很快就会来的，如果你朋友真的很喜欢她的话不妨等高考结束后再追求，而且你说那个女生很优秀，我想她应该是个很上进的人，那她会喜欢的应该也是很优秀的人，所以我觉得你朋友现在要做的是要好好学习，努力地让她在各种评优的榜单上看到你朋友的名字，彼此优秀的人一定不会错过的。”
她卑劣地用了劝学的说辞，她想恳求，恳求上天宽恕她使的小手段，恳求上天原谅她卑微的私心，只要高中三年就好，之后她一定会日夜祈祷，祈祷她爱的男孩一生如愿，得其所爱。
哪怕惩罚是分道扬镳之后她再也见不到他，哪怕终其一生。
林过眸底晦暗不明，若有所思，“你说得有道理，她应该和你想得一样。”
“那真是太巧了。”楼温转回身，很用力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差一点眼泪就要落下，原来是因为她和他喜欢的女孩相像所以才来问她。
她不想和他喜欢的女孩子有太多共同点，因为太过相似的话，她会忍不住地想，为什么林过喜欢的那个人不可以是她。
“高二分班，你是去理科班还是文科班？”
她继续往前走着，爬上楼梯，林过也跟在她的身后，又继续追问。
楼温放慢步子看了他一眼，他忙不迭解释，“那个女生成绩和你差不多，所以……”
又是一个相似点，楼温在心里叹了口气，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我会去文科班。”
“如果她在文科班的话，我是不是应该也去文科班？”林过快步追了上来，他没再用我有一个朋友来遮掩，很是求知好学。
楼温停在了楼道的平台，很郑重地回复他，“我听李未说过，你成绩很好，尤其是理科，还听说你的梦想是做一款自己的游戏，虽然我不太了解你是否要尝试实现你的梦想，但如果你有这个想法，还是去理科班吧，到时候选大学专业应该比文科班更适合。或许有很多人会觉得因为喜欢的人而放弃自己人生中很重要的东西是一件很浪漫很伟大的事，但在我眼里，这样的行为并不值得称颂，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不断地放弃自我而应该是在努力地变成闪闪发光的自己。”
她不愿意林过放弃自己的梦想，这一点无关私心，哪怕此刻林过说自己喜欢的人是她，她依旧会这么说，分班很重要，梦想很重要，她不希望他将来某天谈及理想心头划过的是遗憾。
“你也说了，我和那个女生想法很相像，所以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梦想的话，她应该也不会开心的。如果她也喜欢你，那么她会自责，如果她不喜欢你，那么她应该会觉得很有压力吧，毕竟高考算是人生很重要的岔路口。”
“谢谢，我知道答案了。”
楼道的灯光很亮，她看见眼前少年弯了弯嘴角，好看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这总给她一种错觉，就好像他的笑是属于自己的。
可她又是清醒的，清醒地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他也从来不属于自己，哪怕片刻。
靠近楼道的大教室传来了一阵讨论声，看来是有了很精彩的提案。
她和林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大了步子。
从后门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正赶上姜可榆大手一挥委派工作，见到迟到的两人，她丝毫没手软。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下周四下午的社团活动课就你们来负责图书馆门前的“freehugs”活动了。”姜可榆抬手指向后门还来不及坐下的楼温和林过，引得其他人也纷纷扭头看向新来的两个倒霉蛋。
“楼温，周末你们俩讨论一下然后把活动预算发给我。”甚至没给讨价还价的机会，趁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姜可榆先抱着本子溜了，“好了，散会。”
听到散会两字，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众人齐齐站了起来，人群分了两拨，一拨从前门走，一拨从后门出。
堵在后门的林过和楼温不得不顺着人流，被挤出了教室。
“你们也来得太慢了。”王语嫣从前门急急跑了过来。
没等楼温开口解释，林过先道了歉，“不好意思，是我下课去了别的地方，楼温找到花了些时间。”
见林过主动揽下了责任，王语嫣也没了再深究的意思。
““freehugs”是什么？免费拥抱？”楼温楼温比较关心突然被安排的工作，她不在现场，只好请教参与了会议全程的王语嫣。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啦，就是到时候你们得有一个人在图书馆门口蒙上眼睛，张开手臂，等待着需要一个拥抱安慰的人上前，然后给那些人一个温暖的抱抱。”王语嫣声情并茂，末了还用动作展示了拥抱。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如果不是自己当执行者的话。
楼温叹了口气，蒙眼站在图书馆门口总觉得有点无措，万一举了一节课的手都没有一个人上前。
……
“我负责拥抱，你就负责宣传海报。”林过仿佛能看透她的心声。
楼温觉得压力小了不少，“策划案也交给我吧。”
“好。”林过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重新跑进了教室，在讲台好一阵翻找，拿着翻出来的笔，单手拔下笔盖递向楼温，同时摊开了另只手的掌心，“你的□□，到时周末讨论预算。”示意她写在手掌上。
虽然是条件所迫不得如此，但她最后也还是没好意思写在他掌心，她只拈住了他的食指，两人的指尖都沁出了薄汗，濡湿又粘腻就像五月的天气。
笔尖划过他的指腹，带起微微轻颤。
她松开固定的指尖，一串数字留在了他的食指。
她放下笔，抬头他正垂下眼睫默念那串数字，睫毛微颤，呼吸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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