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15）
9月3日
下午14:35
“你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发白如雪的少年没什么站相地立在办公桌旁。他抱着双臂，有一搭没一搭地抬着鞋尖掂地，脸上满是不悦。
他在太宰治的办公室已经待上足足五分钟了——他很可耻地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自习课一结束就从教室冲了出去。
而这一期间，端坐在座椅上的男人却像完全没注意到他似的，慢悠悠地翻越着手里的报刊，仿佛施舍给他一个眼神都显得欠妥。
五条悟挑了挑眉，无端地生出一阵怒火来。他一掌拍向办公桌的桌角，不胜其烦地：“喂，你在听吗？”
“帮我冲杯咖啡。”办公椅上的黑发青年冷不丁地开口。
少年怔了怔，大脑宕机了半天后，才发出一声充满不可思议的：“——哈？”
“咖啡，帮我冲一杯。”太宰治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强调他并没有听错。那双毫无情绪的鸢色眸子缓慢瞥来，“杯子在茶几上，饮水机旁边有工具。”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他再度垂下眼帘，看起那本不知有什么玄妙的报刊。
“……”五条悟抽搐了几下嘴角。
十分钟过后，少年终于哽着一口怒火把白瓷杯端了过去。
随着他刻意加重的力道，杯底在接触桌壁时发出一道尖锐的声响，深褐液体因着惯性于容器中晃荡，险些扬起大片洒到桌子上。
太宰治瞥了一眼咖啡，没被这孩子气的行为触怒，反倒淡然地放下报纸，不紧不慢地端起咖啡小啜。
味道比预料中的要好一些，勉强还算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于是他放下咖啡，交叠着双腿地转过凳子，“五条君，我们来谈谈。”
少年当即跨步迈向沙发，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甚至不知礼数地把两条笔直长腿搭在了前方的茶几。
“我打算问你几个问题。”太宰扫了一眼挎着个批脸的少年。
“不过在此之前，我决定先给你看个东西。”他从宽大的衣兜中拿出了一张被整齐叠好的白纸，朝五条悟晃了晃，“这个东西，你应该知道它是什么。”
少年的那双苍天之眸果不其然被一点一点地瞪大。
太宰治莞起唇角，将东西缓慢地收回手中，鸢瞳不着痕迹地划过一瞬狡黠的精光。
五条悟“腾”地站起身，近乎失态地冲回太宰身前：“给我——”
少年修长的身形完全遮蔽了天花板的光亮，高大的阴影将男子笼罩于其中。
他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强迫对方抬头望向自己，那双充斥着非人气息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
他用着命令一般的口吻：“把那张纸给我。”
“五条君，还记得我昨天给你‘上课’时讲的内容吗？”
男人抬起弧度优美的下颏，弯起眉眼笑吟吟地看着他：“温故知新，今天就复习一下给我看吧。”
“又或者，”他顿了顿，将手虚虚地搭上了少年紧握的拳头，眼神却状若不经意地落向门外，“这间屋子对面分别是负责二年级生和三年级生的教师办公室，走廊尽头就是校长室。”
“动静闹太大了想必不太好吧？”他脸上挂着轻佻的笑，“毕竟这个节骨眼上，要是不小心被逮回五条家，或是走漏什么风波可就大事不妙了呢。”
少年的面部再度僵硬了一瞬。
“所以，乖巧一点吧。”他握住少年意外细瘦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将其拽离他的衣领。
“如果你今天能成功讨好我，那么我可以考虑在这段时间正式成为你的‘共犯’，为你提供各种意义上的便利。”
男人拖着懒散的语调，却若有若无地加重了“正式”一词。
始终像只炸毛白猫的少年在听到这句话后，非但没被激怒，反而像是被人安抚并顺便梳了个毛般——他紧绷的身体渐渐舒展开，精致面庞覆盖的阴霾也散去大半。
“是你吗？”五条悟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座椅上的男人却发出一声轻轻的哼笑。
“你觉得呢？”
……
开学当日，太宰治在银座的一家酒店找寻到了五条悟的落脚点。他施了些花言巧语的小技巧，将一楼柜台的接待员小姐骗得团团转后，成功走入五条悟的房间，拿到了那张写满鬼画符的白纸。
起初他以为这张纸是五条悟亲手写下的，直到他下了楼梯，从一楼大厅的柜台前再度经过——
柜台里除了那位交给他钥匙的接待员小姐外，还站着另一名穿着相同制服的年轻男人，想必也是一名接待员。对方看向他后，不住地流露出怪异眼神。
太宰治装作没察觉这一目光，继续朝门外走。
直到他推开玻璃大门的那一刻，身后才传来一道窃窃私语声，是那位他起初没在柜台见到的男接待员：
“那个叫五条悟的住户到底是什么人？今天上午就有个人过来问他的房间……”
……
结合当天下午，五条悟并没有前往那处拐卖犯的交易现场，可见他没看到那张写满了不明信息的白纸。而方才五条悟表现出的举措无一不再说明“他知道这张纸的存在”。
由此可以断定：五条悟有一名“同伙”，一个为他传达情报的同伙。
而这名同伙却偏偏挑选了五条悟不在的时间去他的房间放置情报，否则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和接待员要钥匙，也就是说——对方在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昨天晚上，太宰治在学校的邮箱之中，恰巧收到了一张收件人为“五条悟”的信封。里面放着的，是和上次那张纸如出一辙的，另一张布满鬼画符的情报，最中间还是圈着一一小块地图。
——那个给五条悟传递情报的人，始终都明确他的行踪。
知道五条悟回到高专的人其实并不多，昨夜太宰和夜蛾正道提了一嘴五条悟的事情，校方现下暂时没有通知五条家有关五条悟的行迹。
但除却学校相关人员外，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比如那处银行里，有人知道他咒术高专教师的身份，并且看见他把五条悟丢给了夏油杰。
所以另外一种可能性是——那个人就在银行内部，目睹了所有事情的发生。
也许是森鸥外，也许和森鸥外脱不开关系。
……
但这都不妨碍此刻让他为自己创造一个绝妙的机会。
不是吗？
……
那双充斥着诡谲气息的蓝眸里倒映着的，是黑发青年慵懒而轻佻的笑脸。少年沉默地盯着他，表情竟渐渐柔和了下去，不再像只光会对着人呲牙咧嘴的暴躁小猫了。
“你想问我什么问题？”他坐回了沙发上，语调和缓了些许，但仍旧不爽。
太宰治向后倚靠住办公椅，手肘抵靠在扶手之上，十指交叠，漫不经心地发出一声哼笑。
他可没承认自己是那个给五条悟提供情报的人。
至始至终都没有。
至于这个小鬼是怎么考量的，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太宰歪了歪头，鬓后的几缕乌黑发丝随之散落，露出形状秀丽的耳廓。
“你在学校是不是无法久留？”他问。
“对。”白发少年回答。
他又似笑非笑地：“你不能回家，这是和某个人约定的？”
“对。”
“那条短信，并不是你置气的发言，而是一条‘暗号’？”
五条悟拧起眉，脸上再度流露出不悦的神色：“你问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太宰笑着道，“好好回答我就把那张纸交给你。”
“是暗号，再多余的问题我不会回答你了。”少年抬手抓了抓自己那头本就凌乱的白发，现在显得更凌乱了。
“那么，恭喜你，五条君。”太宰治见好就收，顺势把那张纸揉成纸团丢了过去，“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是共犯了。”
五条悟伸手握住飞过去的纸团，立时展开白纸。
白纸之上的东西，太宰治昨天就已经看过了。
最中间被圈起的地方显示在大阪，周围仍是一大片无法破译的鬼画符。
“晚上八点，飞田新地樱花町。”白发少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艰涩地念出了上面的信息。
他反应了一小会，又满脸震撼地抬起头，支棱在头顶的白发都诧异地坍塌下了去。
“是、是我想的那个……地方吗？”高中男dk憋了半天才勉强吭声，洁白的羽睫不经意地颤动，那张精致的脸上更是相当纯情地透出少许绯红。
此情此景，饶是太宰治也禁不住在凳子上发出一声爆笑。
他一边断断续续地笑，一边乐不可支地观察着那小鬼由红变紫再变绿的脸，欣赏了半晌之后，他才慢悠悠地，拖起暧昧而黏腻的调子：
“——你觉得呢？‘在室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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