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过了好一会儿，程展鸿才再次开了口，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伤感：“心心啊，爸爸年纪大了，公司的事情很多时候开始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看向程可心，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眼底有一抹红色：“你真的不打算到公司帮爸爸吗？毕竟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几年以后我”
没等他说完，程可心就打断了他：“爸，你胡说什么呢。”
坐在对面的吴佳怡听到程展鸿刚才的一番话，脸色一沉，想要站起来，似乎是要有话要说。
只是还没等她起身，吴美兰就一把把她拉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才瘪着嘴不情不愿地坐好了。
程可心拿过父亲手里的酒杯：“爸，你喝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能再喝了。”
程展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看了一眼吴美兰母女俩，抬了抬手，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本来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加上气氛变得实在尴尬，几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再吃，就都放下了筷子，结束了晚饭。
几个人的脸色此时都有些难看，尤其是吴佳怡，吃完饭招呼都不打，就板着一张脸，径直上楼去了。
她上了楼没几秒钟，就听到楼上传来了巨大的关门声，震得程展鸿心里一紧，脸上的表情愈发阴沉。
吴美兰看了一眼楼上，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程展鸿，眼神恳切：“先生，佳怡这孩子不懂事，回头我会好好说她的，你别生气。”
他苦笑一声，摆了摆手：“算了，她还小，由她去吧。”
吴美兰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嗯。”然后低头开始收拾桌子。
程展鸿深吸一口气，看向程可心，眼神意味深长：“心心，你跟我到书房里来一趟。”
程可心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沉下心来。
本来她还发愁什么时机合适，眼下她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把要出去住的事跟父亲摊牌了。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
程可心跟着父亲上了楼，进了书房，反锁了房门。
程展鸿在书房里的沙发上坐下，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
程可心没有马上坐下，而是拿起书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才坐下：“爸，喝点水。”
程展鸿接过水，面色缓和了不少。
他注视着程可心，手指摩挲着茶杯，过了许久，才开了口。
“心心，爸爸知道，你对跨境电商很感兴趣，而且已经做了很久，不让你继续干，你肯定是不愿意的。”
“可是你也要理解爸爸，爸爸年纪越来越大了，希望身边能有个人帮忙。”
“而且爸爸干不动了以后，公司以后肯定是要由你接手的。爸爸希望你能先过来帮忙，正好也熟悉熟悉公司的业务。”
程可心刚要开口，他就抬手制止了她，语气分外温柔：“爸爸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别急，你先听爸爸说完好不好？”
见她没说话，程展鸿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你妹妹。”
“没错，她现在是已经在公司帮忙做事了。”
“可是，佳怡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从小就没什么心思学习，成绩不好，高考勉强考了个二本，毕业后找工作也是眼高手低，什么工作都看不上，我才安排她进了公司。”
“其实如果她能好好干倒也罢了，可惜她能力本就不强，又不肯下功夫好好学，工作没做好不说，好几次还给公司惹了麻烦，造成了损失。”
“帮不上忙就算了，工作干不好惹得同事都有意见，我还得给她擦屁股。”想到这，程展鸿眉头紧蹙，连连摇头叹气。
“你就不一样了，你学的本来就是工商管理，成绩又好，你的能力来公司我相信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最重要的是，你才是我的亲生女儿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有几分颤抖沙哑。
“我知道，我刚才说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的时候，佳怡心里不高兴。”
“可是，就算她再怎么不高兴，她也得承认，这就是事实啊。”
“血浓于水，我偏心自己亲生女儿，这也有错吗？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我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帮我的那个人是你，这公司最后肯定也是要交给你的。”
话说到了动情之处，程展鸿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些晶莹之物，声音也有些哽咽。
程可心看着因为激动身子微微发抖的父亲，鼻头一酸：“爸”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其实我不是不愿意帮你的忙。要我到公司帮忙也可以，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听到这，程展鸿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什么事？”
程可心手指头捏紧，盯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爸，我想搬出去住。”
程展鸿没想到自己女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住了，眼睛里刚刚亮起的希望之光又慢慢地暗了下去。
他嘴巴轻轻嗫嚅着，却始终没有挤出一个字。
他原本想着程可心可能会提出要什么职位、甚至是股权之类的，这些他都可以答应，毕竟他本来就打算把她培养成公司的接班人。
但是，搬出去住？这个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自从妻子病逝之后，他和程可心相依为命十几年，父女俩感情一直很好。
在程展鸿眼里，她一直都是那个很喜欢黏着爸爸的小棉袄。
虽然他也知道，女儿总有一天要出嫁，要离开他独立生活，可是她眼下男朋友都没有，他就觉得那一天还很遥远。
就算是她现在从学校毕业了，可以通过工作养活自己了，也没必要这么着急从家里搬出去吧？他知道有的父母会要求子女开始工作之后就从家里搬出去，可是他根本没有这种想法。
他可是打算等到她结婚，直接把她从家里送到男方家里去的。
他很舍不得女儿，她明明也很爱自己，她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家？
难道她在这个家里其实过得并不好？
想到这，程展鸿终于开口了：“为什么？是不是兰姨对你不好？还是，佳怡她欺负你了？”
“我知道，当年我和吴美兰结婚，你心里是不愿意的。”
“可是，我当时忙着公司的事，很多时候顾不上你，作为男人很多事情做得不够仔细，所以才想着找个人来照顾你。”
“佳怡跟着吴美兰到我们家的时候已经懂事了，要她完全融入一个新的家庭，这是很难的。”
“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年没少闹矛盾，我也尽力去协调了，而且我自认为我们家的氛围还是很和谐的。”
“只是，我没想到，原来你过得如此不开心，竟然想要离开家\"
程可心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坐下，拉着他的手拍了拍：“爸，不是这样的。”
“兰姨对我很好，这些年她一直很用心地照顾我，我很感激她。”
“至于佳怡，姐妹吵架嘛，难免的。但是，我跟她真的没什么矛盾。”
“毕竟，我跟她，本来就没什么可争的。”
这话听得程展鸿心里一惊。
本来就没什么可争的。
她这话说得底气十足，像在宣誓什么东西的主权。
但是这话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无法反驳，毕竟她才是程展鸿唯一的亲生女儿。
他还把她当软糯爱撒娇的小女孩，然而她早已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女大不中留哇。
此时，老父亲只觉得心中既欣慰，又有一丝苦涩。
程可心看他没反应，继续往下说。
“我搬出去住，只是因为我觉得人长大了，就该学会独立生活。”
“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固然热闹，但是我还是想尝试一下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而且家里离市区太远了，以后我不管是要继续做跨境电商，还是去公司里帮忙，住在家里都不太方便。”
“再说了，我只是搬出去住，又不是不回来了，只要有空，我就会回来看您的。”
程展鸿的脸上这时才又有了一抹浅浅的笑容：“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舍不得爸爸的。”
抚慰好老父亲受伤的心灵，程可心又说回到正题。
“不过爸，我可跟你说好了，我虽然答应你会帮忙处理公司的事，但是不代表我就会到公司里上班。”
“虽然我学的是工商管理，可这个专业是你替我选的。当年我还小，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但是现在我长大了，知道自己的兴趣是什么，所以工作的事，我想自己决定。”
“爸，你不是从小就教育我，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嘛。这个亚马逊的店铺我做了很久了，已经有点样子了，我觉得有机会可以把它做大成为一个跨境电商公司，我不可能放弃。”
“这个工作会是我工作的重心，所以公司的事我尽量远程处理，除非必要，我不会去公司。”
“你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不行的话那就算了。”说完，程可心双手抱在胸前，往沙发上一靠，一脸笃定地看着父亲。
程展鸿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的小姑娘，心里感叹，以前凡事都听自己的乖小人儿，已经变成了有自己主意的大人了，都会和自己讨价还价了。
曾经软萌的小猫，已经长成了小狐狸。
不过她既然已经愿意帮自己的忙，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那细节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好，爸爸答应你。”
程可心咧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并伸出了一只手：“那老爸，祝我们合作愉快。”
程展鸿哑然失笑，握住了她的手：“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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