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第二次坐班车肖云生镇定许多，车上人少，肖云生选了靠窗的位置。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忙碌了一天的肖勇已经累的打起鼾，声音震耳。肖云生把车窗拉小一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等两人从车站出来，天已经暗了。肖云生拿出记着罗老师家的地址的本子，罗老师一家是住在棉纺中学职工家属楼附近，肖云生和肖勇问了一路才找到地方。
“罗老师人还是不错的，想当初他下放的是时候还是我去接的他，他这人思想正，最爱劝人读书，肖月在他手底下读书差不了。”
肖云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肖勇一路絮絮叨叨，肖云生也不嫌烦，认真的听着。
棉纺厂的家属楼后面有一片民房。只是这些房子建造的杂乱。两人左拐右拐半天才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罗老师家。他们家的房子在一片青砖瓦房里显得尤不起眼。
“老罗一家也是苦命人，当初他家的家境是咱们这片最好的，可如今”领路的人摇摇头，叹气的声音听着就觉得沉重。
肖勇感同身受，早些年闹得狠得时候他一个大男人有事都不敢随意上街。别的地方他不知道，但是滨河县闹得是人人自危。在当时那些个红袖章不比鬼子名声好多少，被他们逮着怎么着也得让你脱层皮。
想到林华功的舅舅就是当初革委会的一把手，肖勇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肖云生不知其中利害，递了一根香烟谢过领路的人，抬手敲响罗老师家的院门。
罗老师名叫罗明亮，听见敲门声对小儿子努努嘴让他去开门，小儿子登登的跑出去，一会功夫罗明亮就听见小儿子大喊：“爸，是找你的。”
罗明亮妻子方圆正在洗衣服，见罗明亮要去开门，摇头道：“我去看看。”他们家在这可没什么熟人，早些年有点关系的也断了干净，这么晚有人敲门方圆脸上既害怕又紧张。她把手往围裙上擦了一下，摸着门口的棍子从门缝问：“谁啊？”
肖勇：“是弟妹吗？我是肖勇啊。”
一听是肖勇方圆松了口气，把小儿子拉到后面就去拔门栓，“去，喊你爸去。”
“不好意思啊弟妹，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
方圆神色复杂，勉强笑道：“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咱家明亮当初多亏您照顾，您能来我不知多高兴，快点进来。”
罗明亮出来正好听见这话，应和道：“大哥你这话就见外了，还没吃饭吧？咱哥两好久不见了正好炒两个菜喝一盅。”
肖勇道：“行，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打定主意明天买东西送来把饭钱补上。
“看你说的，咱们两个客气啥。”
两人勾着背进了屋。肖云生参与不了两人之见的客套，落后一步走在方圆边上。
“是云生吧，咱家老罗就是这样，一遇见熟人就什么都忘了。”
肖云生笑了笑：“没事的嫂子。”
“结婚了没？”
“结了。”
“也是，你这么俊俏的小伙子肯定抢手的很。你先进屋坐会，我去炒两个菜。”又对等在一旁好奇望着肖云生的男孩说：“三柱过来帮妈生火。”
男孩长得虎头虎脑，应了一声跟方圆炒菜去了。
罗明亮家的房子一共三间围城一个不大的院子，正屋亮着电灯，晕黄的灯光照进院子。房子下半部分是砖往上就是夯实的泥胚，院子里还放着一盆洗了一半的衣服。肖云生进屋，房子里面的墙上用报纸糊得满满的，正当中一个老挂钟不停的来回摆动着，发出单调的声响。一张书桌摆在灯下，翻开的书页上放着纸笔。
肖云生收回视线，罗明亮笑了笑说：“家里简陋，见笑了。”
肖勇道：“见笑什么，咱家还是土坯房呢，你这环境可别咱家好多了。”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两人相视一笑倒是找回了当年互相扶持的情谊。
肖勇：“我这趟也是为了肖月来的，那孩子的事劳你费心了。”
罗明亮连连摆手羞愧道：“大哥这话见外了，说起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肖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你也不会把事情告诉云生。你给我透个底学校那边是什么意思？”
罗明亮苦笑道：“这事我也问过主任了，听他的意思怕是不好。”
气氛突然有些冷凝。
就在这时方圆端着一碟花生米走进来，笑道：“锅里菜还在煮，你们先吃花生垫垫肚子。”
罗明亮已经吃过了，但是客人来了哪有不陪的道理，从碗橱里取出半瓶已经开封的高粱酒准备往肖勇碗里到。
肖勇伸手阻拦：“我不好这口，云生更别说了，我们吃点花生就行了。”
罗明亮也没勉强，他也就这点爱好。往自己的碗里倒上半碗，喝上一口舒服的眯上眼，话夹子也打开了：“肖月回家后林华功去过我们学校一次，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一个星期左右都没来。”
他本来也以为事情往好的地方发展了，还想着发电报通知肖月回来上课，哪知道电报没发出，林华功找上门了，开口就问是不是他让人去找的他爸。
罗明亮多少猜出是肖云生做的，他假装不知林华功的意思，没想到这小子无法无天，硬闹着学校给他停职。好在他还有其他收入来源不然这一大家子要喝西北风了。
肖云生不知道后面还有这样的发展，他想了想说：“我去找过林华功的父亲林爱国，应该是林爱国跟他说过这事。”
罗明亮夹了一粒花生米道：“林华功不知轻重这些年闯了不少祸，林爱国应该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只是这人已经长歪了现在想拉也拉不直。”
肖勇哼了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听说他是原来革委会主任秦霄的外甥？”
听见秦霄这个名字，罗明亮顿了一下眼里带着厌恶，“是，林华功背后的那些烂摊子都是秦霄摆平的。”
肖勇恨恨的啐了一口，“这秦霄还不如改名叫秦桧得了，他做的那些恶事怎么到现在还没遭报应。”
肖勇还记得老百姓因为记恨秦霄，暗地里没少说他是秦桧转世。百姓不知秦桧事件，只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可惜了肖月，这孩子功课好，不出意外是妥妥的大学生，就这么被耽误了。”罗明亮越想越觉得可惜，但他现在是自身难保，就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方圆端着热乎乎的饭菜进来，“家里没什么菜，一点鱼头豆腐汤，凑合着吃吃。”
肖勇忙着道谢，肖云生适时把花絮絮准备的驱蚊剂拿出来，碧绿的膏体瞬间吸引了方圆的注意力。
肖云生简单解释了一下。
方圆吃惊：“这是你媳妇自己做的？”
肖云生点头，暖光的灯光下他的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整个人都温柔起来：“她就爱这些小玩意。”
“手也太巧了，不过这既然能驱蚊，想来你媳妇也是个文化人吧？”
肖勇道：“絮絮是沪市人，读过高中，因为嫁给我们云生她都没回城。”
方圆夸赞道：“这也太难得了，这姑娘踏实。不像有些人成了婚连孩子都有了，为了回城还不是说丢就丢。”
这事几乎到处都在发生，肖勇自家没遇见过不好评论，只是打着哈哈点点头。
方圆叹了口气：“听说沪市那边已经开始搞什么个体户是不是真的？”
肖勇抬头惊讶道：“这不可能，挖社会主义墙角走资本路线国家不会允许的。”
方圆坐在凳子上叹气，把拆了一半的毛线裤拿出来继续拆，“我是想着要是真的也摆个摊位卖点吃食，咱家担子都在老罗身上压力大。”
罗明亮生怕她把自己被辞退的事情抖落出来，“行了，这事以后再说，咱们男人家谈点事情你别瞎掺和了。”
方圆眼睛一瞪，碍于外人在场到底没说什么。
肖云生坐的位置靠近书桌，他视力很好，即便离得远也能看清桌上放的书页里面并不是中文，他虽然学了一段时间的语言，但里面的文字并不是他现在的水平能够看懂的。
罗明亮也考虑到这点，所以他的书从未避着人。他吃了一块豆腐问道：“肖月的事情还是得找林爱国，林华功再怎么浑林爱国的话还是要听一点的。”
肖勇愁啊，他现在是完全不指望肖云生能解决了。
“林爱国那边我已经找过了，既然没用只能直接退学。”肖云生神色不变，语气淡淡的好似不知道自己丢下了怎样的炸弹。其他三人目光直直的向他射来。
肖云生抬头，晕黄的灯光打在他的头上，整个面部似乎在发光。
“与其拖下去等一个不知道的结果还不如提前把握时机，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罗明亮看着肖云生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说实在的之前肖云生给人的印象算不上好。但是为人师者最忌讳的就是区别待人，不管是学生也好后辈也罢，他下意识不想把他们分为三六九等。
肖云生放下筷子：“我已经考虑好一切，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肖勇不放心道：“你可别又做什么糊涂事。”
罗明亮：“我看云生似乎是有成算的，交给他试试也好，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们去省教育厅反应。”不到逼不得已哪个老百姓会想着告官。
肖勇只能点了点头。
一顿饭吃的压抑的很，晚上两人在罗明亮家打地铺睡的，好在天气已经热了凑合一夜，第二天天一亮肖云生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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