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肖云生挂了电话，刘成正好夹着公文包从外面进来。最近因为报道人贩子的事情，忙的他昏头转向。上面重视，连抓带捕的牵出好长的一条线，光是从几人嘴里拷问出来的拐卖人数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弟妹还没回来？”刘成听范长河说花絮絮回去准备养蘑菇的事情，这事在他们滨河县可是头一遭，刘成本想着等花絮絮回来，好好采访一下她。哪知道自己忙的脚不沾地，花絮絮也忙的没影。
肖云生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刘成发黑的眼眶，“事情解决了？”
刘成叹气：“哪那么容易，除了被拐卖的出了孩子，还有好多年轻姑娘，他们这是团伙作案，牵扯的人员太多了。这群人又是外地过来的，再加上中间转卖的环节，那些遭难的人一时半会的寻不到踪迹。”
刘成越想越觉得想不通，都是人生的，这些人怎么能黑着心肝做这种勾当。
肖云生皱眉，但这事他给不出什么实质的建议，只能安慰道：“尽力就好。”
“咱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了，好在咱们县的几个孩子都找回来的。要我说让他们吃枪子都是便宜的。”
两人往宣传部的办公室走，等到了工位，刘成问：“林华功出来的事情你跟家里说了吧。”
肖云生点头，“絮絮已经知道了，林华功这边我会盯紧他。另外我明天请假回队里两天。”
刘成看了一眼里间的办公室：“老王这两天都不在，肉联厂那边听说帮省城制药厂解决了大问题，几百头猪内脏连夜用车拉过去，血腥气连咱们政府大楼都能闻见。这不咱们这位王科长，上赶着巴结粗大腿去了。等着吧，这里面肯定肯定是秦闯的手笔。
几百头的猪内脏说送就送了，也不是秦闯又在图谋什么？
刘成说：“这里头说不定还有你们大队的猪，你回去正好问问你大哥，到底是什么情况。”
肖云生道：“这事我知道，不过他们只说是收生猪，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刘成：“你们同意卖了？”
肖云生摇头：“这事没那么简单，而且我大哥也不愿吃这个亏。”
刘成道：“可不就是吃亏，要不是他们打着肉联厂的名头，谁愿意搭理他们。”刘成也是接到群众举报说肉联厂收没长成的猪仔，不想等他跟同事去核实的时候，人家确实收了猪仔，但是没长成的都被圈养起来了一头没杀。没杀就等于没有违反上面的政令，他们兴冲冲的去灰溜溜的回。这事想想就憋气。
刘成恨恨道“秦闯这人比他爸还要滑溜。”
“这事你心中有数就好，对了假条给我开一下。”
王主任不在，请假的事情只能让刘成帮着办理。等拿到请假条，肖云生去了一趟资料室。
资料室的文献有新有旧，但无一列外。每一本资料都让肖云生爱不释手。花絮絮不在的这几天，晚上他都是挑灯夜读。找回了上辈子考状元的感觉。
肖云生摇头笑了笑，全部心神都放在里手中的书上。
“小肖，小肖，书记找你。”
肖云生从书本中回神，见资料室的管理员小陈对他招手。
“书记让你过去一趟。”
肖云生放下书，最近不仅刘成忙，章秋堡也忙的看不见人影，反倒是他这个新来的忙里偷闲，大把时光都花费在资料室里。
肖云生敲响办公室的门。章秋堡在里面说：“进来。”见到肖云生章秋堡说：“小肖，棉纺厂那边联系好了吗？我们下午直接过去。”
肖云生惊讶：“下午过去？”报告上的时间可是在两天后。
“对，估计他们早就准备好一切等我了，今天下午我没事，正好去看看，不能让人等急了不是。”
肖云生总算知道外面传言章秋堡不按牌理出牌是什么意思了。
“听您的安排。”
棉纺厂这边，魏红军正领着妹妹魏暖去报到。他们一大家子都在棉纺厂工作，从小到大的交情，胡玉也没为难他，拿着公章就盖了印。
魏红军道：“胡阿姨谢谢您。”
胡玉摆手道：“谢什么？小魏，最近县委会到咱们厂巡检，你们肉联厂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肉联厂的大动作，胡玉也有耳闻，听说省制药厂还特意送了他们一批常用药，做员工福利是足够了。不像他们棉纺厂，这几天想法设法的找问题寻关系。就是想不通新来的县委书记怎么就把他们厂列为第一把火呢？关键这火从哪来他们都摸不清楚，更别说想什么应对措施了。
魏红军想了想摇了摇头，最近他刚忙完上面派发的任务，对棉纺厂的事情也有耳闻，但是上面收到什么消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采购员能知道的。
胡玉也是病急乱投医，见魏红军摇头，叹气道：“行，这事估计你也不清楚。你们厂长是不是前头那位的儿子？”
特殊时期，革委会的一把手，他们这些住在县城的哪个没听说过名号。
魏红军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想不明白，以秦霄的关系，自己儿子怎么说也得在政府工作。肉联厂虽好，但也只是一个国有工厂。更别说秦闯上头还有老厂长压着，不过老厂长快要退休了。
要是秦闯能成新厂长，那么自己跟着他干说不定还真能混个主任当当。
“胡主任您先忙，我先回去了。”
胡玉道：“行，不过小暖得过几天才能来上班。”没应付完上头检查，他们心里没底啊。
魏红军刚点头，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从门外冲了进来：“不好了主任，县委的人来了。”
胡玉的笔一下子落到地上：“什么？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大家快收拾一下。我去找老马。”
办公室像是瞬间滴进了油点子，忙的乱糟糟的一团。
魏红军从办公室走出去，魏暖道：“哥，你和翠岚姐真的分了？”
魏红军看了一眼妹妹，十七岁的年纪还是个黄毛丫头。“你一个小孩子瞎打听什么。”
魏暖嘟嘴：“那肯定是分了，我可看见你和红连姐走的近，要我说红连姐的脾气可比翠岚姐好。”
妹妹认同自己的眼光，魏红军勾着嘴笑，国字脸上有点嘚瑟：“那是，白翠岚可不是什么好同志。你哥我之前被她骗了，你以后别搭理她。”
魏暖摸了摸身上的新衣服，这是白翠岚给她买的，想了想道：“其实翠岚姐也还行，至少她会做生意。”
魏红军皱眉：“你又跟她联系了，跟你说过做个体户是行不通的，以后让我发现你又和她联系，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看我不告诉爸妈限制你的零花钱。”
兄妹两个说说闹闹，等下了楼正好和肖云生撞对面。
肖云生认出魏红军。
“魏同志？”肖云生手里还拿着一沓文件，整个人冷冷清清的往那一站，嗓音也带着一丝清如泉水的味道。
魏红军顶了顶脸颊，往他手里的文件看了一眼：“肖同志现在在政府工作？”文件上还盖了政府的公章。
肖云生淡淡点头：“今日事忙，有空再与魏同志叙旧。”
这事客套话，两人仅有一面之缘哪里来的旧。
魏红军识趣的往边上让了让，可是他让了，魏暖还傻傻的站在原地，被亲哥拉了一把之后，定定的望着肖云生走远的背影。
魏红军皱眉：“魏暖。”声音带着冰。
魏暖回神，半点不惧魏红军的冷脸：“哥，那是你朋友？”
魏红军冷笑一声：“人家都已经结婚了，收起你的小心思。你一个大姑娘半点不脸红的盯着人家男人看，丢不丢人。”
魏暖气急：“丢什么人，总比你跟红连姐钻小树林强。”魏暖喊完扭头就跑。魏红军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他怎么也想不道这事竟然被自己亲妹妹瞧见了，好在当时两人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即便是这样，魏红军还是脸色黑的吓人。他往周围看了看，又鬼使神差的往身后看了一眼，见肖云生已经走远，才微微松了口气。
肖云生是先过来和棉纺厂负责人打招呼的，章秋堡虽说没按常理出牌，但是该走的程序一样没少。等胡玉等人出来陪同的时候，章秋堡已经到达棉纺厂的大门口。
肖云生走在章秋堡的身边，身高腿长，加上长相出众，让人很难忽略他。
棉纺厂的厂长名叫李富路，五十上下，长相一脸精明。
章秋堡问的几个问题全都避重就轻的回答一遍，看似每个都回答到位了，仔细分解就会发现，每一次都避开了要点。章秋堡好似没发现一般。几人绕着棉纺厂走了一圈，重要的车间，和厂区一一参观过后。
一群人回到办公室，章秋堡坐在主要位置上，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棉纺厂现在有多少工人？”
提到这个问题，李富路放下警惕心，习惯性的表功外加哭穷：“大约有三千人，其中有一批是即将退休的工人。咱们厂福利好，对退休职工也会尽到最全面的善后工作。不说每年的过节福利，光是每年新建的职工宿舍就要投入不小的资金。书记我听说化工厂已经引进国外的生产线了，您看什么时候外汇能批一些给咱们厂，等引进了新设备，别的不说，产值方面肯定能再创新高。”
要知道他们厂可是滨河县的创收大户，没道理后来的化工厂都能抢先他们一步。
章秋堡伸出指尖敲了敲桌子，肖云生坐在一边尽职的记录着会议提要。他的一手字龙飞凤舞，哪怕用的是圆珠笔，也不缺风骨。
肖云生往李富路的方向看了一眼。
棉纺厂的面积也就五千多平，看起来大其实不然。除了后面规划好的家属楼，其实厂区只有三个，两个大的一个小的。机器大大小小的加起来估计有五百抬。
这么点面积加机器哪里需要三千工人。这事即便今天不整改，早晚也要整改。说起来刘成的眼光比较长远，别的不说，他爸妈退休后，棉纺厂只有他大哥一人入职，做的还是修机器的技术工。他嫂子在食堂做临时工，一听见苗头就从棉纺厂辞职了。
如果不是那封举报信，怕是章秋堡也发现不料现在棉纺厂存在的问题。
肖云生倒是好奇，到底是哪位人士写的那封举报信，不说其他，眼光是在座的各位都没有的犀利。他倒是想见见这位目光长远的举报者了。
章秋堡一直没发话，办公室的气氛有些压抑。
李富路道：“书记，省棉纺厂早在年初就从美国那边购买了一批新设备，用的就是省里批下来的五百万外汇，咱们厂不要多五十万就行，劳烦书记替我们争取一下。”
章秋堡开口道：“这事不急。老李，我这次过来巡查，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县委收到了一封举报信。”
章秋堡的话一处，不仅在座的棉纺厂领导感到惊诧，就连除了肖云生之外的巡查人员也是一脸诧异。
李富路又惊又怒，他站直身子扬声道：“书记，这怎么可能，别的不说，我们棉纺厂一直敬公守法从未做过任何违背社会主义道路的事情。”
章秋堡示意肖云生拿出信件。
等肖云生把信件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桌子中央那张小小的纸上。
纸上的文字应该不是常用手写的，歪歪扭扭的带着孩童般的稚气，但里面的文字可一点不客气。
李富路通读一遍，气的眼眶发红，什么叫一家老小全进工厂，用国家资金养社会蛀虫。不仅如此里面还详细的列了几家领导的名单。而他赫然在列。不仅如此，里面还详细列举了棉纺厂干部乱用职权，开后门托关系的等一系列的暗箱操作。
可如今哪个工厂不是这么干的，要是他们棉纺厂有问题，那么全国的工厂就找不出没问题的。
“书记，这事可不能当真，指不定是哪个蓄意报复。”
章秋堡也知道仅凭这事没办法把棉纺厂冗工的事情一次性解决，只道：“老李，不管这份举报信是真是假，我只问你，厂里三千名工人，是否人人都有对应的岗位，有没有岗位过多工人闲着无事可做的事情发生？”
李富路哑然，这事是明摆着的事情，他撒不了谎。
章秋堡又拿出一份文件，“老李你看看吧。”
李富路接过文件，只一眼就被标题给吓住了。只见文件上写着：‘关于实行工业生产经济责任制若干问题意见。’
“书记，这是什么意思？”
章秋堡道：“上面的政策已经明确，我打算把棉纺厂作为咱们滨河县的试点单位，率先开展责任制。我让肖干事详细的给你说说。”
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肖云生身上。
肖云生淡淡点了点头：“李厂长，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一份文件，您可以先看一下。”
关于企业改革，肖云生也是在资料室翻阅资料的时候才知道早在改革前国家已经有这方面的动作。现在企业发展的弊端主要及中在所有生产都要国家指控，上面要什么下面就生产什么，缺乏主动性。这直接导致了人没有进取心，所有人都是按指令工作，怎么可能带动经济发展。
“上面下达的文件已经详细的列出了改革的方向，利润留成对棉纺厂来说是一个挑战，但也是一个契机。做的好所有的工人无须担心下岗，不仅如此现有的工资也会上涨。而且李厂长还可以用留下的资金改进设备给职工发奖金、改善福利”
肖云生刻画的饼太美妙了，棉纺厂的干部们面面相觑，他们怎么说也在棉纺厂工作了小半辈子。虽说工作让人羡慕，但每个月除了死工资，其实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待遇。如果这个改革真的像肖云生说的那么好，他们觉得可以试试。
李富路没有说话，他拿着文件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阅读，半响后说道：“肖同志，你只说了好处，关于这个责任制？”
肖云生笑了：“李厂长，利益与风险是挂钩这点您不会不清楚。既然国家赋予了棉纺厂的自主权，那么相应的责任棉纺厂自然要担任起来。别的不说您做了那么多年的领导，棉纺厂的发展动力、各在座领导的责任心，以及面对危机的意识总是有的。有了这些再加上国家的支持，诸位又何必害怕改革？”
李富路看了看肖云生又对旁边充当无事人的章秋堡道：“书记，我们厂愿意试试，不过我想跟您借个人。”
章秋堡挑眉：“借人？”这事新鲜。
李富路指着肖云生道：“对，肖干事借我们用用。”
肖云生：“”这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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