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一个灰色的影子在天空中跌跌撞撞，一只翅膀垂着，一只翅膀拼命扑腾，飞到凉亭上空终究体力不支，落在凉亭顶上，顺着屋脊又滚落到了地上。
裴义恒先听到一声闷响，又听见身后的人呀了一声，飞快的回头，剑出鞘三分。
姚蓁蓁蹲在地上，手上捧着一只灰色的麻雀：“哎呀，你流血了呢。”
麻雀在她掌心中瑟瑟发抖，翅膀上的血已经凝结成冰。
裴义恒上前：“这种事交给属下处理即可，莫要脏了王妃的手。”
说着就伸出手去，大有要抢的意思，姚蓁蓁把手一缩，侧身躲开。
“裴统领，麻烦你去取药箱来。”
裴义恒一怔：“你要救它？”
姚蓁蓁诧异道：“当然啦，你看不到它受伤了吗？不救它会死的。”
裴义恒皱着眉：“它只是一只鸟。”
“鸟也是一条生命。”
裴义恒的眉皱的更紧，散发出浓浓的不耐烦，让一个下属去取了药箱。
姚蓁蓁望着箱子里的瓶瓶罐罐：“裴统领，你知道哪种药治疗外伤比较好？”
裴义恒迟疑了一下，捡出一个碧青色的瓷瓶，又迟疑了一下：“你看到伤口在哪里了吗？”
“翅膀断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伤口，刚刚摔下来，估计还有点脑震荡。”
姚蓁蓁点点麻雀的小脑袋，“晕不晕啊？”
鸟当然不能回答，啾啾了两声，轻轻柔柔的，仿若在撒娇，姚蓁蓁拨开羽毛寻找伤口，突然它颤抖的特别厉害，她指着背部道：“就是这里了。”
麻雀在她手上挣扎着，她轻声道：“别怕别怕，我是在给你处理伤口，如果不处理的话你会死的。看样子你是从一个猛禽口中脱身的吧？你这么勇敢，这么想要努力的活下去，我一定会帮你的。可能会有些疼，但你不要乱动啊，越动越疼。”
麻雀果然安静了下来，任由她处理。
用棉帕浸了热水，化开成冰的血，又用温水洗干净，再将药粉洒在伤口处，细树枝固定在翅膀两侧，用细细的布条缠起来，即使他不是那只麻雀，裴义恒也感觉出来她的动作很轻柔。
脸还是那张脸，不知为什么突然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柔情。
心猛地一跳。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怕不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大病？
姚蓁蓁把麻雀捧在掌心：“我要照顾你直到痊愈，直到冬天结束，春暖花开，再放你回到大自然，好不好？”
麻雀啾啾了两声，意外的好听，姚蓁蓁开心的笑了，越发的爱不释手。
那个笑容～
裴义恒的心又一跳，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
景睿回到府里，直奔倚柳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门口那个硕大的雪人，着实吓了一跳，小禄子尖着嗓子大叫：“保护王爷，有怪东西，保护王爷……”
赵敬轻功卓越，几个兔起鹘落飘落院子中央，正对上那血淋淋的大眼珠子，登时一惊，回身拔出剑，凌空劈下，将雪人一分为二，剑气把雪炸的四处纷飞。
“谁在哪里，快出来。”赵敬沉声道，剑指着墙角后。
一个小丫鬟的脑袋探了出来，满脸惊恐。
“这怪东西是你做的？目的是什么？”
小丫鬟含着眼泪，抖成了筛糠：“那那是王王王妃做的～”
赵敬跪下：“王爷恕罪，属下莽撞了，这就命人重新做。”
四个侍卫不到三分钟就把雪人堆好了。
小禄子好心提醒：“赵将军，不太像，万一王妃怪罪……”
赵敬瞪了他一眼。
“像像。”他讪笑着躲到王爷身后去。
景睿对着雪人陷入了沉思：又在微笑又在流血泪，蓁儿是想告诉本王什么呢？
姚蓁蓁是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人，做这样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事还是头一次，他猜不出来，决定当面问个清楚，屋里却没有爱妃的身影，才知道她去了梅园，又匆匆去了梅园，一进门就看到一副绝美的画面。
他爱的女人撑着一把伞，伞面是绸子的，画着湘妃竹，雪花在身边纷扬，她穿着绣红梅的斗篷，仰着头，一只手在伞外，掌心向上，落了几片雪花，嘴角微微上扬。
他就站在原地，欣赏着那副绝美的画。
姚蓁蓁的感官一直很敏感，感觉到有两道温柔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头，眼睛亮了起来。
“王爷，你回来了。”姚蓁蓁很兴奋，小跑了两步，突然意识到忘了规矩，又垂眸低头，福身道：“妾身给王爷请安。”
景睿托住她的手臂：“你无需给我行礼，从今往后都不用。”
姚蓁蓁笑眯眯道：“王爷，今儿怎么天还没有黑就回来了？”
“我想你了。”景睿把人拥进怀里，轻轻揉了揉，“一整天都在想你，想看着你，想抱着你，然后就回来了。”
姚蓁蓁扔掉伞，双手环抱回应他，对着跳动的心说：“我也想你，好想好想。”
福子捡起地上的伞，垫着脚尖举到俩主子的头顶。
姚蓁蓁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一脸小女人的幸福：“王爷，你看好多梅花，我们赏花去。”
景睿拿过福子手中的伞，姚蓁蓁挽着他的手，漫步梅园，无需过多的交流，所有的情感皆在流转眼波中，她指着一朵梅花道：“王爷，你看这朵花开的好漂亮。”
景睿摘下那朵梅花插在她的发间，端详着：“人比花娇，你美多了。”
姚蓁蓁那娇羞的一低头，成了梅园中最亮眼的景色。
“蓁儿，你院子里的那个，为何物？”
“王爷也看到了啊？是雪人，可爱么？”
“……可爱。”
“大的那个雪人爸爸，身上的小雪人都是他的孩子，儿孙绕膝，其乐融融，是不是看着很温馨呢？”姚蓁蓁一拍脑袋，满脸懊恼：“哎呀，忘了堆雪人妈妈了，没有妈妈怎么算一家人，回去得补上。”
孩子，儿孙绕膝，其乐融融。
原是这个意思。
景睿的表情意味深长，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底藏笑，又多了几分柔情，下巴在她的脑袋蹭了蹭：“等你身体好一点再说。”
姚蓁蓁：“……”
再说什么？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身后的小禄子呈上瓷罐，景睿道：“我此前听你说你的手一到冬天容易冰裂，那些香膏效果都不太好，有些用着还容易过敏，我便让胡太医给你研制这个香膏，叫玉露凝膏，他已试用过了，效果非常好。”
景睿揭开盖子，指腹挖出豌豆大小，涂抹在姚蓁蓁的手背上，轻轻匀开。
“好香的味道，是茉莉花，还有月季和蔷薇。”姚蓁蓁把手伸到景睿面前，“王爷，你闻。”
景睿握住柔荑，轻嗅，他仿佛带了电似的，战栗感传遍了全身。
小手蓦地颤抖，景睿心领神会，放开了。
姚蓁蓁眨眨眼睛：“妾身也有东西给王爷看。来。”牵着景睿的手，走进凉亭。
就是那只麻雀，躺在木盒子里，底下垫了棉花，织锦当床单，这会儿闭着眼睛睡着了。
“鸟？哪里来的？”
“地上捡的，它差点被吃掉，翅膀断了也坚持逃命，上天是要它命不该绝，让我发现，所以我救了它。”手指轻轻抚了抚小脑袋，姚蓁蓁巴巴的看着景睿：“王爷，妾身可以养着它吗？”
“当然可以。”
姚蓁蓁笑眯眯道：“多谢王爷，你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之一呢。裴统领也是呢，若不是他妾身也不知道到底什么药才能治伤。”
对着姚蓁蓁灿烂的脸庞，裴义恒扯了扯嘴角：“王妃过奖了。”
景睿道：“你是王府的女主人，可以做主，无需事事经过我的同意。”
“可王爷才一家之主，蓁儿才疏学浅，论见识论学识都比不得王爷，小事尚可做主，大事万一做错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蓁儿这一番话可不才疏学浅呢。”景睿笑道，“既如此，不如以后无论大小事都由你我二人商议过后再做决定，如何？”
“王爷英明，你是蓁儿永远的偶像。”
景睿捏捏她得意的脸颊，一把拽进怀抱：“告诉我，你是真的对吗？”
身子一僵，心跳加速，姚蓁蓁怔怔道：“当然，我是真的。王爷，为什么这样问？”
“有时候，我好怕这一切是梦，好怕突然有一天醒来你不见了，我该如何是好？我的心一点也不踏实，蓁儿，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若王爷不离，蓁儿必不弃。”
闻言，景睿抱得更紧，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拥抱许久，姚蓁蓁突然抬头，双眼弯弯：“王爷，蓁儿饿了。”
景睿牵起她的手：“走，吃饭去。”
姚蓁蓁把新宠雀儿交给青涟照顾。
两人的饭菜比一个人的饭菜更加丰盛，除了姚蓁蓁喜欢的肚丝冬瓜汤，黄金豆腐，还有竹笋鸡等。
姚蓁蓁不知道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她原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只是某人的目光总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又不能让王爷唱独角戏，每每都要回应，吃个饭都像调情似的，眉来眼去。
吃撑了的姚蓁蓁依偎在景睿的怀里，懒动不动，怀里暖暖软软的，这样的感觉她期盼了十八年，终于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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