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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酒肉林


史记殷本纪有云:大冣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讲得是殷纣王贪酒好色,沉湎于酒池肉林,荒淫奢侈以致亡国。

        严崇府上也有这么个地方,三丈见方的水池里盛满酒液,池边竖起一排高高木架,挂着大块的鲜肉。

        茟奴被架到这里扔在地上,摔得甚为狼狈,惹来女子轻笑。她抬头望向上座,只见严崇躺在矮榻上,胖如肉山,四五美婢众星拱月般把他团团围住,笑声就是她们发出的。

        严崇听到动静,瞭眼瞥见血衣美人,顿时坐起身来。

        “主人,她是哪里来的呀?”一胆大美婢笑盈盈看着茟奴,作势掩住口鼻,“闻着有股子怪味儿呢。”

        严崇呵呵笑,捏捏美婢鼻头:“你这狗鼻子倒灵通。”说着站起身,大腹便便朝茟奴走去。

        渐渐走近,茟奴这才看清严崇只穿了胫衣,男人那二两肉就这么大剌剌露在外,他的肚皮类似快要产子的孕妇,圆鼓鼓往下垂,令人作呕。

        她撑着剧痛匍匐垂头,做出行礼的姿势,把脸都遮了起来。严崇踱步绕了她一圈,俯视这受尽凌虐的娇奴儿,澎湃又得意。

        他用足尖踢踢茟奴,踩在她背脊伤处:“趴着作甚,抬起头来。”

        茟奴把身子伏得更低,一把细腰凹出不可思议的弧度:“奴家身上脏乱,不敢污了大人的眼。”

        “哦——”严崇意味深长,扭头朝方才说话的美婢看去,绿豆大小的眼里闪露残暴,“是你刚刚说她闻着有股怪味儿?”

        美婢被他一打量,心头“咯噔”,笑得勉强:“许是奴婢鼻子坏了……”

        “既是坏了,留着何用?”

        话音刚落,就有健壮家奴过来拖走这名美婢,塞嘴捆手一气呵成,连求饶的机会都不给她。只是他们也不把人弄出去,而是吊在酒池旁一人多高的木架上,取刀割她鼻子。

        粘稠的血滴滴答答落下,茟奴用余光瞟那美婢,刚才还是一张姣好容颜,转瞬被挖得血肉模糊,堪比罗刹恶鬼。而架子上的其他尸首,怎么看怎么像被剥掉皮的人。

        光鲜亮丽的太守府,对她们这群女子来说不啻于阎罗十殿。茟奴此时此刻方真切感受到什么是人间炼狱。

        “小奴儿莫怕,已经惩处过那贱婢了。”严崇变脸比翻书还快,顿时一副和蔼亲切的样子,“快抬起头来让老爷瞧瞧。”

        茟奴只得照做,抬起脸露出饱含秋水的双眸,颤巍巍的睫毛挂着泪珠,纯真幼态兼具我见犹怜,是章台街的独一无二。

        严崇拍手称赞:“妙!这双眼睛生得极妙!”他抹着唇上两撇短须,兴致勃勃,“过来伺候。”胫衣遮不住的地方已然蠢蠢欲动。

        茟奴娇羞为难:“奴家容色狼狈……请容奴先去梳洗。”

        “就在这儿洗。”

        也不知严崇是否看出她的推脱之意,口气仍是和蔼,却似乎毫无耐性,催着她入酒池洗浴。茟奴知他残暴本性,不愿自己也被吊到木架上任人宰割,于是温顺道了声好,随即开始宽衣解带。

        只是她双手不便,指头更不灵活,半晌才解开两条衣带,严崇等得不耐,又蹬蹬走回上座,命美婢去帮忙。她们都怕触霉头,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扒拉衣裳,很快茟奴就只剩一件小衣。

        她说什么也不肯脱下,抬手环胸遮挡,可双拳难敌四手,拉扯一阵最后身子一歪栽进酒池中,溅起噗噗水花。

        “哈哈哈——”严崇在上座看得大笑,“仔细盯紧了,洗干净才准她上来。”

        吴城多溪,茟奴又是在郊村长大,三四岁就会泗水,她落入池中虽不至于溺着,但酒液冰凉,携裹着针刺火烧般的痛密密扎在伤处,疼得她险些浮不上来。求生本能促使她憋足气往上涌,终于如嫩芽顶碎坚土,似芙蓉破水而出。

        刺鼻辛辣的酒液从头顶盥盥而下,茟奴费力扒住池边,一双眼朦朦胧胧打量四周,只见剩余的美婢又被召回到严崇身边,伺候喂食饮酒,他们似乎起了什么新的玩法,围在一团说笑。

        而另一侧,血淋淋的木架上,那个被剜掉鼻子的婢女气若游丝,仿佛寒冬腊月里一朵孤零零的花,就要凋谢了。

        茟奴瞧她可怜,但自己又能如何呢,她也是命悬一线之人,同病相怜的人儿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惺惺相惜,茟奴此刻能够做的,也只是悄无声息往她那边挪一挪,“不慎”泼洒水花到她脚下,扰得她打起一二分精神。

        冷冷的月挂在天上,这日十六,月亮划出最圆满的弧度,茟奴歪头趴在池边,视线觑见屋檐下一块月色,令她无端想起平娘做的圆饼,切下一角该是这个样子,裹满饴糖的红豆,沙而绵软,填满了饥肠辘辘的胃,还有盛满酸苦的心。

        那个圆饼好像还没吃呢。

        唉,凉透就没那么好吃了,真可惜。

        对了,圆饼搁哪里去了……

        茟奴先前受了刑,手指身上的伤都不轻,到了太守府又眼睁睁看人割鼻子,惊惧交织胆子都要吓破了,其实早已起了高热神思混沌,只是泡在酒池里察觉不到罢了。

        她初时只觉冰寒刺骨,辛辣剧痛,渐渐却涌出一股暖意,甚至有些醺醺然。她想自己许是醉酒,脑海里的念头“蹭蹭”冒出来,一个比一个荒唐,甚至在想该不会严崇想要把自己制成泡酒罢……

        金石铿锵,寒光乍现。有什么东西骨碌碌滚到一旁,还有什么液体溅进了池里,耳边嗡嗡吵闹,茟奴撑起沉甸甸的眼睇去,见到一场杀戮。

        来人不多,却宛若久未进食的饥兽,嗜杀又好斗,太守府的守卫被他们三两下就劈倒在地,尸横遍野。

        美婢家妓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四散逃命,严崇也慌不择路,一边喊着来人一边找地方躲避。

        只是他形如肉山岂是那么好藏的?只消一眼便被锁定,只见一矫健黑影直奔严崇,把这胖子堵在墙角。

        严崇大骇,抱头求饶:“莫要杀我!钱财都在库房,你们拿、尽管拿!”

        绿幽幽的狼眼盯住他,少年歪头好奇:“你有多少钱?”

        严崇乍听以为有戏,放下肥臂仰头谄媚:“很多钱,数之不尽!好汉若不嫌弃尽管取用,能孝敬诸位是在下的福气……”唯唯诺诺如只败犬,哪里还有一点太守的威风?

        “哦——”少年故意拖长声调,暗含着兴奋,“那我先谢过你了。”

        “不谢不谢,所谓不打不相识,咱们权当交了个朋友,只是……”严崇绿豆大小的眼珠溜溜打转,心怀鬼胎,“不知该如何称呼各位英雄?”

        嘴里说着英雄喊着好汉,心里早已盘算过待到逃过此劫,必定辗平这群杂碎的山头,把一个个都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少年手中的刀不知何时已贴在严崇圆肚之上,凉薄的利刃转眼就割开了皮肉,少年的笑也是凉凉的。

        “你不记得我啦?”阿泓扯下面巾,俨然男生女相的精致脸庞,严崇吃痛的同时把他与那个胡姬对应起来,惊骇万分。

        “你、你……”

        “她们说你造了太多孽,早该下十八层地狱。”阿泓的表情天真无邪,说出的话却残忍至极,“下油锅太麻烦,我想剥了你的皮做个灯笼,挂到章台街去。”

        黑靴沉步,踏碎这太守府的纸醉金迷,辗灭多少人的冀望。

        茟奴吃力想从池子起身,仰起脖颈撞进那双含着冷锋的眸子,似有愠怒。

        殷宗居高临下俯视这胆大包天的小奴,平素生得一副怯弱娇柔的皮囊,不料底下竟利齿横生,竟敢把他要的东西偷梁换柱,真是好得很……他手里的刀还在往下滴血,尸体尽数堆在身后,胆敢忤逆他的人就是这般下场。

        全盘计划因这小奴而乱,合该要她的命……

        冷不丁被攥住袍角,殷宗眉心微跳,正想抬脚撂开,却听她软嗓求饶。

        “大人、大人,”茟奴仰首乞怜,好似海中以色惑人的鲛女,唱着绮丽的歌,轻而易举迷惑了男人心智,“您总算来了。”委委屈屈,好似在向他撒娇。

        “奴儿什么也没说。”

        “您救救奴儿……求您救我……”

        又是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殷宗自诩不会再上她的当,打算上点手段拷问清楚东西在哪儿便离去,随她自生自灭。甫要开口,却察觉拽着袍角的那股力道一松,再仔细看,那骗人小奴已经双眸阖紧,昏沉沉往池里落下去了。

        扑通——

        剥皮剥到一半的阿泓循声望去,只看到殷宗跃入池子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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