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一世萧风过
她坐在樱花树下,满脸不快“你答应我天天陪我练剑的,居然迟到了!”
他满脸疲惫却依旧耐心解释“对不起!我只不过去买你最爱的芙蓉糕。”
她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糕点,嘴上嘀咕道“下次再买芙蓉糕迟到,我就去砸了那糕饼铺子。定是那老板见你风度翩翩,慢了手脚。”
他垂头失笑“我这风度翩翩,也只能入了你的眼。”
他暗自松了口气,掩了掩手边还未擦干的血迹。他却不知,她自见他时,就已经明了。
她是他十岁自路边捡回的孩子,他疼她,宠她犹如公主一般。他是一教之主,满身杀戮,满手血腥。
她只看见他一身柔情似水,却不知外人看他是欲杀之而后快的魔头。
他自知给不了她平静如水的生活,但他却竭力护她平安!即使满手血腥,即使要入那阿鼻地狱,也再所不惜!
他从来不说,她亦不问!就这样静静相依,彼此相守!
那年,她跪拜在他面前,恳求他收她为徒。
他盯着眼前女子,问到“你为何拜师?”
她满脸坚定“我要替父报仇!”
就这样,他成了她的师,她如愿做了他的徒。
那日,他陪她练完剑法。她偏头问道“师傅,你可有喜欢的人?”
他满目哀伤“自然是有的!从见她第一眼起,我便爱她不能自拔。即使为她要经历生死轮回,我也甘之如饴!”
她满脸羡慕“能被师傅如此爱着的女子该有多么幸福。”她却没有听见他低声的叹息。
那日,她学成出师。她手执宝剑,却剑指他的身躯。她苦涩笑道“师傅,你还徒儿一个心愿可好!”
他满脸苍凉“替父报仇么?即是徒儿的心愿,为师自当替你完成!”他不待她答话,迎着她的剑尖附身而上。
她微微一愣,随即手指微转,将原本对着他的剑送入自己心房。
“师傅,我想知道,那个被你爱着的女子,是我么?”她气息奄奄。
他搂住她渐凉的身躯,哀伤低泣“师傅爱着的女子一直都是你!”
她嘤咽着诉道“真好!我果真是个幸福的女子!只是我不能负了父亲,只能负了你!师傅,来生,我定不负你!”
他看着她香消玉殒,心灰意冷。执起那剑步入身躯,喃喃自语“师傅说过,为你生死轮回,甘之如饴。又怎能让你独自一人离去。”
我是一国公主,父皇疼,母妃爱,兄长百依百顺。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却,毁于他,余年。
我初遇他,是一次离家出走。
我走到他的国,那时我十分落魄,是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
与他处三月,大婚。
那日,我问:“你可会负我?”
他道:“绝不。”
我笑了,将自己交给她。
我兄长与他谈过,他也是如此回答。
我信了,彻底沦陷。但,一日,一绝色女子找到我道:“姐姐,以后我们就一起服侍殿下了,奴家唤茹倪。”我那一刻,心痛。
但,还是笑了。
那日后,我便失了宠,我也未说什么,我只是期望我的孩子能平安产下。
我未能如愿。
那日,三皇子逼宫,我为人质。
三皇子道:“皇兄,你把玉玺交出来,我放了她和你的孩子。”
我等他的回答,脸上未有半分恐惧,反之是淡然,他道:“即刻起,废后,昭天下。”他又道:“她已不是我的皇后,我又为何顾及她性命。倒是皇弟,如果你投降,朕念往日情分,可给你痛快。”
三皇子急道:“你难道不要你的孩子了!”他看向茹倪道:“倪儿已有身孕。”
我看着他道:“我竟忘了,自古帝王最为薄情。
我未求山海誓盟,只是不负我,你也做不到。可笑,孩儿你爹不要我们,我们何不助他?”罢了,我自己靠上剑,一扭头,香消玉殒。
他大呼我名,三皇子被拿下。
他颤抖着抱着我痛哭。
本想保存她,没想害了她。
我一生风光无限,但我偏偏栽在他手上。
做孽,做孽。
黄泉碧落,永不见。
初相识,她出身勾栏,翩跹一舞名动苏杭,达官贵人,富家子弟,文人墨客一掷千金,只为一睹芳容,把酒夜话。他出身名门,温润如玉,满腹经伦,却鄙弃功名,随性潇洒。
西湖泛舟,她纤纤素手,轻拢复挑,顾盼流转,巧笑嫣然。他丰神俊雅,才高八斗,七步成诗,冠惊四座。惊鸿一瞥间,两人自此心心念念。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花前月下,红鸾叠幛内海誓山盟,诉不尽绵绵相思话。
他说:“只怕家人容你不下,我不能许你富贵荣华,你可愿随我海角天涯,共话桑麻?”
她娇羞如同着雨榴花:“我也怕,如今我红极一时,妈妈怎肯放我自由。如若我面目全非,丑陋不堪,你可仍愿许我一世笑颜如花?”
几日后,她突然卧床不起,慈祥的老大夫诊断是患了天花,就算能够病愈,也是白璧微瑕。老鸨捶胸顿足,搜光了她的积蓄,不顾她的病体,扫地出门,谁不嫌弃她那一脸的坑洼伤疤。
他将她安顿在老宅乡下,覆面一块青纱。他说:“我忤逆高堂,如今没有半□□家。委屈你暂苦些时日,待我金榜题名,许你十里红妆,风光出嫁。”
自此离家,初始鸿雁传书,浓情蜜意,诉不尽的相思话。她日日机杼,自力更生,艰难困苦混不怕。
先是捷报频传,连中三甲。后音讯全无,她日思夜盼,剪烛西窗下,两年不见良人面,望穿了秋水,满心的担忧牵挂。盼得书童传信,狠心的决裂话,整整三篇,洋洋洒洒。原来是攀得富贵花,入赘丞相府,安享了荣华。今日厌弃旧人面,笑你不过青楼残花,污我门楣,速速自重离去罢。
大病数日无人问,醒来鬓边一缕银发。可怜贫苦无着落,无依无靠亦无家。摘开覆面青纱,揭下伪造伤疤,还我旧时容华。当窗理云鬓,对镜着云裳,从此一对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一曲翩跹惊鸿舞,一杯玉液琼浆,夜夜醉生梦死笙歌,酒醉人未醉,酒痕压泪痕,娇盈盈眉黛含水,再次名动苏杭。
重相逢,他已是众星捧月的状元郎,安静地坐在喧嚣的宾客里,依旧耀眼夺目如同明珠一样。时间定格在那一刹那,往事回放,心里有血滴下。忽而拨云见日,她笑的一脸放荡:“这位公子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皓腕猛的被他捉起,指甲掐进她的肉里,她的眉头都不蹙一下。反而是他,双目充血,满脸的忧伤,恨恨地盯着她,:“□□就是□□,可笑我天真,以为风尘女子可以为我独守地久天长!”
她冷笑“你厌了我的满脸伤疤,可笑我独守两载,盼来的不过是你攀龙附凤,高攀荣华,一纸休书将我满腹痴心打发,你本是薄幸人,有什么资格嘲弄我,让我为你虚度年华?”
他一脸惊愕:“我因为拒婚,丞相恼羞成怒,陷害我入狱,整整两载。我每日里忧心牵挂,幸好好友家人相助,丞相事发,我才得见天日,马不停蹄归来寻你,却是一场笑话!”
书童含泪叩首:“当初公子含冤入狱,老爷为保得你性命,不得已一封决裂信,逼她离开乡下,你可知过后丞相一把火焚烧了那。欺瞒你这么久,就怕你意气用事,坏了计划。”
苦笑“一直恨你薄情寡幸,今日才知是弄人造化,可怜我已是败柳残花!”
心痛“是我想许你富贵荣华,反而害你明珠蒙瑕,我愿不顾那世俗风凉,与你执手天涯。”
她转身决绝,轻舞飞扬,紧随那一曲霓裳,广袖慢舒,舞出满目凄凉。弦音急处,足尖轻点,如彩蝶穿花。宾客屏息如痴如醉,忧伤环绕。鼓点停,乐清扬,寒光乍现,撕裂胸膛,鲜血浸透罗衾华裳,惊呼声里陨落,痴痴将他凝望。
臂弯里,她笑的灿烂“我不喝那孟婆汤,忘川河里洗净一身污垢,来生陪你地久天长”
落英缤纷里,一座青冢,一间茅房,他独坐坟前,笑的凄凉“我陪你在这里,我怕你忘记了我的模样。”
世人皆知本朝公主清乐是个高冷,面若冰霜的美人,但爱慕她的人却只能敬而远之.
对于这个似从画中走出来的可人,暗夜对她的印象可谓是深刻.
待皇上睡下后,暗夜独自走在宫道上想清净一下,望着红色沉闷的宫墙,明明脚尖一点便可飞跃它,却又好似永远跃不过去.
他抬手摸了下脸上的面纱,指尖传来的磨砂感让他心头一凉.
正想离去,却看见不远处黑暗下一道身影在墙下蹦来蹦去.暗夜心头一紧,猛上前两步便刹住了脚,那不是,公主嘛?
正在墙下来回徘徊,跳来跳去的清乐正愁怎么出去呢,余光一瞟看到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隐约能看出那是他父皇的暗卫,而她又只见过暗夜,所以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他了.
“你,过来”清乐伸出食指对她勾了勾.
暗夜心中叫苦却还是面不改色的上前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公主”
“我父皇睡了吗?”
暗夜低头不语,暗卫的规矩是从不会对外人多说一字.
“喂,干嘛不说话?”
“本公主在问你话”
“你不回答,我……我就哭给你看!”
暗夜略带疑惑的目光看向清乐,他觉得清乐公主这不是高冷,简直就是……无赖!
“呜呜呜……父皇……唔……”
见她真的双手捂眼大声哭了起来,暗夜一急,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四目一对,气息缠绕,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乱了这平静无波澜的心.
“属下无意冒犯”暗夜率先反应过来,退后一步,抱拳后转身欲要离去.
“站住,本公主让你走了吗?”
暗夜心叫里暗道不好,却又听公主说.
“对本公主大不敬,罚你带我出宫!”
暗夜缓缓转身.
“敢不答应,我就告诉父皇你非礼我!”
清乐头一抬,暗夜一咬牙,上前环住她的腰身,脚尖轻点.
身畔吹来的微风吹开了他的面纱,他微颦眉转过头,却听身前的公主俏皮的说“暗夜,我发现你长的还挺英俊的呢!”
暗夜脸微红,不知为何,今夜的天气有些热。
“这件事,你不许说,我也不说,我父皇就不会知道啦”满面通红,额头还带着几滴汗的她在他面前歪着头,双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暗夜有些发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喂”清乐不满的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是,属下知道,属下先告退了”说完,不等她说些什么便匆匆离去,若仔细看,他离去的步伐还带着一丝凌乱.
“嘿,暗夜你过来”
第二日早朝后她躲在假山后唤他.
他四处望了一下,见没人,然后走了过去.
“你,你没有告诉我父皇吧?”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紧张的眸子,摇了摇头.
清乐松了口气,转而拍了拍他的肩“本公主果然没有看错你,诺,这个奖励你”
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块通体发亮,晶莹剔透的玉,他没有接.
“这不是父皇赏给我的,这是我昨天晚上出去买的,那个掌柜说这个玉特别有灵性,算是给你的报酬吧”
清乐对他眨了一下眼,他接了过来.
“我走了,晚上还在那里等我啊,我现在要回去补觉”说着,她伸了个懒腰,复又做出一副端庄,高冷的样子走了出去.
暗夜摸着玉上刻着他名字的地方,望着她的背影,一颗心,乱了.
本以为谁人都不知的秘密,却被一个路过的小宫女看见了.
“你好大的胆,朕的女儿也是你能肖想的”
他默不作声的单膝跪在地上,对于皇上的话不可否认.
“朕天天防这防那,却是没有料到那人竟是在朕的身旁!”
皇上脸色通红,雕花实木椅在他的巴掌下咚咚作响.
“属下有罪,还望主子处罚”暗夜手中握着那块玉,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背叛主子的下场只有,死!
“来人……”
“等等”
皇上手扬起正要让侍卫将他拉下去,一声呼喊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父皇,是女儿的错,求父皇放过他”
清乐跪在地上,泪水盈眶,暗夜低着头,他怕,怕抬头又会放不下.
“胡闹,你给朕退下”
皇上重重拍了一下椅子.
“女儿没有胡闹,父皇当初不就是因为母妃的笑爱上母妃的嘛,为什么女儿就不可以”
“你……这能一样嘛,你是公主,以后是要嫁给皇亲贵族的”
“女儿只想找一个女儿爱的,也爱女儿的人,为什么就不可以。那女儿宁愿不要这个公主的身份”
“你,你给我退下!来人,将暗夜拉出去”
皇上有些气急败坏,门口的侍卫立刻走进,暗夜将玉放下身旁,对清乐摇了摇头.
“你不要对我摇头,你不许对我摇头,我不会让你死的”清乐泪湿脸庞,看着他心痛成了一团.
“谢主子,暗夜,告辞”
他起身随着侍卫离去,闭紧双眼将泪水憋回去,他不是不爱她,只是一个暗卫的身份终究是给不了她幸福的.
“父皇,父皇……”她满脸泪水祈求他,他握着椅子的手紧了紧.
“你若想跪,就在这里跪着罢”他起身欲离去.
“你只考虑你自己,你是个自私的人,若不是你,母妃也不会死”
他的脚步顿了顿,却还是像没有发生般朝里走去.
“你根本就不是我父皇”清乐用足力气朝他背影吼去,又无力的跪坐在地上.
“暗夜,暗夜,我要怎么办”她手握着那块玉佩,泪水滴落在深深刻着的那两个字上.
深夜,殿堂离寂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跪在地上昏昏欲睡的清乐只觉颈上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一月后,清乐公主病重在身.
三月后,清乐公主病逝,举国哀悼,世人皆叹红颜薄命.
不远处山清水秀旁的一座竹屋内,有名女子手扶门框,对着窗外正在农耕的男子微微一笑“相公,吃饭啦”
此时的皇上站在最高处遥望远方,脑海中浮现清乐母妃的模样,泪水浮上眼眶“湘儿,你觉得为夫这件事做的如何?”
回应他的却只有风声.
“罢了,罢了”
【一叶绽放一追寻,一花盛开一世界,一生相思为一人。】
他与她偶然遇见再一座山脚下,他头受重伤昏迷不醒,她用自己瘦弱的身体一步一步的把他背回家中。
她照顾他几日,他幽幽转醒,她松了口气,却听他说道.
“你是谁?这是哪儿?我……又是谁?”
她看了他半晌才开口说道
“我是在山脚下捡到你的,你头受重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然后她转过身指了指门口“反正你现在也没事了,若是想走,门在那”
但是三日后,他依旧是懒洋洋地坐在院中的葡萄树下晒太阳。
她提着一篮菜进门,他竟还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阿竹你回来啦,快做饭吧,葡萄不解饿!”
她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的去做饭,她安慰自己‘他药钱还没给呢,再收留几日也无碍’
那日,他同她一起去打猎,在猎到一只兔子时,她脚一滑,摔倒在半山腰,崴了脚。
他对她眯了眯眼,蹲在她面前“上来吧,我背你”
她趴在他背上羞红了耳根。
“阿竹,你好重啊”
她锤了他一下,哼了两声“晚上不做肉给你吃了”
“别啊,阿竹,我错了嘛,阿竹你最轻了”
她嘻嘻笑起来“从此以后你叫思竹可好?”
“阿竹说好便好,思竹,思念阿竹,好听”
他背着她原地转了两圈,她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洒满落日的山谷中,她头靠在他的背上‘若路再长些,再长些该多好’
《续》
“阿竹姑娘,你看看这榜单……”
“阿竹,思竹他可是大将军啊,现在打仗需要他,咱就是不要这赏金,也要把人送回去啊!”
“是啊,阿竹姑娘……”
早上村民对她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思竹他是将军,那他……就不是思竹了!
她手中的碗落在地上发出很响的声音,她晕倒在那些碎碗之中。
“阿竹,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他一身锦衣坐在白马上对她信誓旦旦的说。
她始终在微笑,对他摆了摆手.在落日的余晖中,她的身影显得瘦长。
他走了一个月,她在做饭时吐了一口血,她望着那摊血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他走了十二个月,她采药时吐了一口血,晕倒在草丛中。
他走后三个月,传来战事急讯,他打仗胜利,凯旋而归。
她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整个人瘦了几圈,脸色暗如灰色,唯有眸子亮的发人,他的思竹果真是最好的!
她一口血吐在石凳前“为什么你早已有妻子了呢?为什么我不知道?或许,我本就不该爱上你!”
在落日的余晖中,她朦胧中看见他骑着高头大马,那一刻,她笑靥如花,他眉目如画,他说“阿竹,我回来了!”
她就在那即将落下的余晖中倒了下去,她似乎还听到山谷中他的话语声和她银铃般的笑声。
【一朝风雨,满地残红,湿了花香,几许悲凉,奈何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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