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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长启


十九岁那年,无忧无虑的富家千金遇上了她此生最大的劫数。

        城主府上宴会一面,孟素媛与叶永皓一见倾心。此后,数次私会,卿卿我我,不多时,两人悄然私定终身,正浓情厚意之时,孟素媛迎来了城主府的聘礼,却并非城主府二公子下的聘,而是那六十岁老头城主大人叶桦清的礼。

        荒谬至极!她堂堂孟府掌上明珠,竟沦落至做人小妾?孟素媛宁死不从,孟府也几次三番婉拒,甚至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可叶桦清也不知看上她什么了,偏生就是非她不娶。孟素媛连着两三日又哭又闹,孟家原先也是哄着宠着,却耐不住城主以断绝孟家商贾之路为胁,最终还是应下了这门亲事。

        “小姐,你去哪?”

        孟素媛笨拙地收拾包裹,胡乱塞了几件衣裳,而后从床下拉出一个黑色木匣,将里面的银两一股脑全收进布包。

        她轻轻喘气:“我去寻二郎,同他私奔,既然爹娘如此狠心,那我只能一走了之,日后再也不回这乌邑!”

        夏禾猛地扒拉她的袖口,哭哭啼啼道:“小姐,万万不可啊!你若是走了,老爷夫人该如何是好,孟府又当如何自处?”

        “夏禾,”孟素媛掰开她的手指,“我与你多年主仆情分,当你姊妹才同你说,你若真心待我好,就放我走。”

        夏禾听了这话,哪还拦得了呢,只得无可奈何地擦掉泪珠,掩护她离开。

        ——

        桥下,水流潺潺不息,桥上,一对男女相对而立。

        “二郎,你知我不愿嫁与你爹,带我走吧,我带够了盘缠,我们远走高飞。”

        叶永皓抬指微微抚摸她的脸颊:“我亦不愿你嫁作他人,但如今,我还不能走。”

        “为何?”孟素媛眼眶湿润,眼尾通红。

        “我与大哥相争多年,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当是知晓的,若我如此一走了之,这城主之位不就白白落到了他手中,我不甘心,素媛,你懂吗?我实在不甘心。”

        孟素媛垂眸,泪珠哗哗滚落,心中犹如巨石堵塞不通。

        叶永皓执起手帕给她擦泪,手法轻柔细致,可泪擦不尽。

        他收了帕,握着对方的手,掌心包裹手背,轻叹道:“素媛,你可愿助我?”

        孟素媛抬眼望他,眼眶满是盈盈热泪。

        “只要杀了父亲和大哥,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到时,我坐上城主之位,你便是堂堂正正的城主夫人,我们生几个孩儿,一同游山玩水,岂不快活?”

        叶永皓声音温和,却让孟素媛全身发颤。

        杀人?她不断摇头,泪水止不住外流:“不、这怎么行呢?我不行的,二郎!我害怕、求你了,不要杀人。”

        “没事的,”叶永皓搂着她,手掌将她的后脑压至自己的胸前,“别怕,你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们下点慢性毒,便不会有人察觉。你想啊,他俩算不上什么好人,死不足惜,只要把他们杀了,我们也不必再躲躲藏藏,我就可以朝天下宣扬你是我叶永皓最爱的人,明媒正娶把你带回家。”

        孟素媛愣了一下,仍然轻轻摇头。

        叶永皓摸摸她的发顶,低声哄道:“这件事只有你做最合适,我爹疑心病太重,连亲儿子都防。只要你顺理成章地嫁给他,成了枕边人,他自然会放松警惕。到时,你再给他落点药,这事算是成了。”

        “你竟舍得!”孟素媛猛得捶打他的胸口。

        “我当然舍不得,可你想想看,如今小小的牺牲换得一世的快活,难道不值得?”

        看孟素媛有些动摇,叶永皓乘胜追击道:“素媛,你只要忍一下,很快就过去了,信我好吗?”

        最终,孟素媛还是乖乖回到孟府而后嫁给叶桦清……

        —

        丫鬟瞥一眼地上搂着嫁衣女子的叶永皓,笑了一声,付阑匀倚在墙边,从里头听出深深苦涩。

        她继续道:“我以为只要嫁过去,伺候好老头,就行了。可我还是太天真……”

        孟素媛过了门后,过的日子与从前大相庭径。曾经宠爱加身的千金小姐如今做了妾,低人一等,不仅吃穿用度大不如从前,连势头也被压了好几分,处处看人脸色。

        白日里得受着大房二房的气,夜里还得心甘情愿地被那老色鬼压在身下□□,孟素媛已然快被逼疯。她脾性开始变得越发古怪,时阴时晴,夏禾是她唯一的陪嫁丫鬟,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她的出气口。

        孟素媛总是会在受了气之后,疯狂殴打夏禾,一口一个贱人,将她视作那跋扈的大房夫人,狠毒手段层出不穷,原先只是喜用热茶水泼她,后来开始用五指掐她的脖颈,用玉石枕往她头上砸,用马鞭抽打她的躯体。

        每每清醒之时,孟素媛望见夏禾那伤痕累累的身子,内疚不堪,两人抱头痛哭。

        而夏禾对此只是无怨无悔地受着,并没有丝毫反抗。孟素媛感激她这份忠诚情谊,可她依旧无法控制自己,屡屡施暴。

        直至有一回,她满心欢喜与叶永皓私会,却万万没想到叶永皓诱骗她去爬大少爷的床。进了屋,两眼一黑,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在大少叶永峰的床上了。

        她永远都记得,叶永峰当时在床头望向她的眼神,如同上了妓l女后的蔑视鄙薄,而后无视地拂袖而去。

        那天,孟素媛笑得十分凄厉,幽怨的眸子蓄满泪水,她一边笑一边慢慢地给自己套上衣衫。而后她收了笑,神色淡漠地走到老爷的院子,跪地哭述大少爷侵犯的罪行。

        她为了他,坏事做尽,最后连自己都杀了。

        可当孟素媛以为,这已是她此生所受的最大的痛苦和折辱时,她发现她错了,大错特错。

        孟素媛拖着麻木的身体走进二少爷的院中,她想去贺他,贺他终于得偿所愿,终于成为城主之位的唯一继位者。

        她站在屋门前,却迟迟没有扣下握起的拳头。屋里清晰传来男女欢爱的喘息声,男人急促的低喘那样熟悉,每一下都像在嘲笑她愚不可及,天真无知。

        孟素媛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听了很久,直至屋里的呼吸声变得平缓,她慢慢地抬起手,轻推开了门。

        “夏禾。”她心如死灰,朝床上女子轻声喊了句。

        那女子猛然回首,孟素媛被吓得退了半步,那女子竟与她长得别无二致。

        怎么可能?这分明是夏禾的身体,前日在她脖颈上留的指痕还清晰可见,可怎么会与自己有同样的面孔?

        叶永皓挡在夏禾身前,望着孟素媛的目光警惕却无丝毫愧疚。

        “你怎么会跟我……”孟素媛指尖对向夏禾,比起捉奸,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更让她震惊。

        夏禾忽然勾起半边唇,眯眼莞尔一笑,她慢条斯理地系好衣带,越过叶永皓下床走到孟素媛面前,低声道:“想知道吗?”她轻喷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眼里轻蔑又得意:“因为我才是孟素媛啊。”

        “莫名其妙,胡说八道!”孟素媛瞪大双眸,厉声喝道。

        “不信啊?”夏禾嗤笑,她隔空点了点孟素媛道:“我告诉你,你只不过是我的替身,而我才是真正的孟家千金!不然你以为,二郎怎么会舍得让我做如此牺牲?这几日,我受尽屈辱,终于熬到你将叶永峰拉下深渊,而叶桦清那老头也快死了,你的任务做完,就该上路了。”

        话语方落,孟素媛猛然暴起,她双手死死掐住夏禾的脖颈,嘴上叨叨:“胡言乱语,信口雌黄,贱婢,我孟素媛活了二十年,还头一回被人冒充,你也配?”

        眼看着夏禾的脸涨得通红,叶永皓冲向前扒拉孟素媛的手,可孟素媛早已失了心智,此时一心只想要那贱婢的命,力气大到叶永皓竟拉不开。

        就在夏禾气竭之时,一股巨力骤然打到孟素媛身上,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五脏六腑皆上下震荡。

        重获气息的夏禾猛烈地咳嗽,单手扶着脖颈,还不忘上前狠狠煽孟素媛一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连人都不是,还妄想杀我?”

        孟素媛趴在地上,血腥味倏然从喉咙涌上来,喷射出去。唇里的铁锈味浓重,她胳膊

        撑着支起上半身,方才那巨力来得实在怪异,她仰视夏禾,眼神犀利:“你究竟是何人?难不成是哪来的妖魔鬼怪,岂敢用妖术化成人形魅惑二郎!”

        “哈哈哈哈哈哈。”夏禾突然捧腹大笑,“这当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话。既然如此,我就助你将这痴梦破了罢。”

        她双手合十,指尖相贴,转动好几遍,嘴里呢喃念叨着奇怪的咒语,像是做法。

        半响,孟素媛倏然察觉她的四肢正开始缓慢地变得僵硬,由指尖至指节在再到掌心,渐渐化为一种泥土的深褐色,她下意识想动动手指,竟发现没有丝毫变化,宛如在极寒天气下行走,手脚僵化,不得动弹。

        “你做了甚?”孟素媛怒火中烧,朝夏禾吼道。

        素禾眉眼上挑,傲如仙鹤,语气轻蔑:“你看看你的手,看清楚了吗?这才是真正的你,不过一团烂泥,让你代替我,这是抬举,如今该做的都做完了,你该去死了。”

        “你说什么?什么烂泥?!”

        夏禾弯下腰,凑到她眼前,笑得极为得意:“我说,你、是、烂、泥,”她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承了我的记忆,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我亲手将你制成的傀人,替我嫁进城主府,为我所用,而我,是你的主人!这就是你无法掐死我的缘由。”

        “胡诌乱道!”孟素媛气得哆嗦,僵硬感逐渐爬上小腹,这真实的触觉让她不得不相信夏禾,她只是尔尔替身罢了。

        身份是假,情爱是假,屈辱是真,苦痛是真。孟素媛天真地守着那份情和盼望,熬过了老色鬼的蹂l躏践踏,熬过了争宠的尔虞我诈,熬过了大少的蔑视鄙薄,就当她以为苦痛即将退散,她的二郎会伸手迎她,可梦却碎了。

        她是假的,就因为她不是人,就该受如此对待,就该替人受如此一份痛,她不甘,孟素媛不甘。

        她清晰地感受着血脉被封,僵化即将到达心头。凭什么?凭什么叫她活就活,凭什么让她死就死?

        怨念萌生的瞬间如参天古木的根茎般疯狂滋长蔓延,强大到生出幻。

        这一回,她做主人。她要他们,痛苦千千万万倍。

        ——

        泥生傀,傀生情,情生欲,非人似人,即是泥人有何过焉?白泽亦然,化人通性,纯良至善,然人族为一己私欲,赶尽杀绝,谁罪当诛?

        付阑匀死瞪着地上那对男女,手背青筋暴起,宛如蓄势待发的野兽,稍有不慎就会被瞬间撕烂喉颈。

        “故事讲完了,小道长,是不是该履行承诺?”

        宋逸兴目光平静地扫视丫鬟,答道:“我好像未曾许诺你什么。”

        丫鬟轻嗤一声:“呵,我就知道你们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如此,你们就陪他俩在此困死吧。”

        宋逸兴面色如常,显然没太在意丫鬟的话,只是转头看了眼付阑匀,见他眼眶通红,神色很是异样。

        宋逸兴稍稍蹙眉,冰凉的掌心覆在对方发红的手背上,轻声道:“怎么了?”

        凉意微沁心头,付阑匀清醒过来,甩开他的手,走远两步,却不作声。

        “小公子,”丫鬟笑着朝付阑匀喊道,“我看你与那小道长大相庭径,不如你帮我杀了他们,我放你出去。”

        宋逸兴打断道:“莫要再妖言惑众,放手吧,我可保你灵智不散,天下如此之大,换个地方作为人重新生活罢。”

        “哈哈哈哈哈哈哈。”丫鬟乍然放声大笑,手指向地上两人,“我放过他们,他们会放过我吗?”

        孟素媛哆嗦地伏在叶永皓身上,眼神迷离,已然有了疯癫迹象。叶永皓望向宋逸兴,语气急切却无丝毫愧疚:“道长,救救我们罢,求求你救救我们。”

        “冥顽不灵。”付阑匀突然低声骂道。

        剑刃缓缓摩擦剑鞘,滋滋作响,红光倏地一现指向丫鬟。

        宋逸兴目光凌厉:“如此,我只好将你杀了。”

        “宋逸兴,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不一样。”付阑匀退至角落,默默阖上双眸。习惯了,明明该死的是人族。即使他与泥人同病相怜,可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能顾得上他人。

        “哈哈哈哈哈哈,好呀。”付阑匀听见女子尖锐的笑声,森森的笑声下还隐隐传来之前在池塘边听见的古怪琴音,他睁开双眼,猛地发现眼前景象竟全然改变。

        光筹交错,欢声笑语,他居然再次回到了那艘画舫上。

        “阿娘……”付阑匀恍然抬头,看见阿娘躺在玉盘上,鲜血淋漓,刀痕交错遍布全身,那个叫公冶修的胖子正站在一旁,将血淋淋的肉片往嘴里狂塞,每咀嚼一次便会有更鲜红的血液从他油腻的嘴角溢出,惊悚至极。

        到底只是十五岁少年,这场面直接触及他精神崩溃的临界点,“啊!”付阑匀嘶声裂肺地大吼,五脏六腑如同被千刀万剐,痛彻心扉。

        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已然沙哑:“阿娘!阿娘……”

        可不管他如何叫喊,周围的人仿佛没听见似的,欢歌笑语,甚至不少人同公冶修一般,面色餍足地将那鲜嫩血红的白泽之肉塞入口里,细嚼慢咽的声响充斥付阑匀的双耳,每一声都如同炼狱。

        “我要杀了你们!”付阑匀疯魔般挥动双臂,可他的手却直接穿过了他人的躯体,无法触碰。

        头脑越发昏沉,付阑匀的脑子里只剩下狠狠的杀念。

        忽地,一道红光闪到眼前,霎时天崩地裂,眼前的所有

        景象破碎,泯灭成灰烬。

        “怎得哭了?”宋逸兴温和的嗓音轻轻落至耳际,付阑匀看见那修长的五指执着白色帕子为他拭泪,“没事了,你方才所见全是那泥人筑的幻,都是假的。”宋逸兴手上的动作轻柔,轻抹慢拭如同呵护珍宝。

        他怎会那样温柔呢?付阑匀抬眸望他,果不其然,宋逸兴的眸子里依旧如同波澜不惊的湖水,淡漠又疏离。

        付阑匀轻轻拍开他的手,抹了两把脸,稍稍清醒后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条不见尽头的大道,他们显然已经不在城主府内了,道路两旁商贩云集,人声鼎沸,这才是真正的乌邑城。

        付阑匀问:“那泥人呢?”

        宋逸兴:“杀了。”

        “嗯。”

        宋逸兴又道:“如今幻已破,公子可以回家了。”

        “我要寻我朋友,他同我一起来的。”

        “去城主府瞧瞧吧,我与你一起。”

        付阑匀没再作声,径自往城主府方向走。

        ……

        “区文!”

        区文躺在城主府的红漆大门前,浑身血痕,奄奄一息。

        “小主……”

        付阑匀跪在地上,抓紧区文鲜血直流的手心,鼻头发酸:“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区文咳出鲜血,哽咽道:“我、我遇到了一个红衣女鬼,是我学艺不精,竟敌不过她。”

        怎么会呢?付阑匀眼眶通红,区文自小习武怎会敌不过区区幻境中人,这段时日奔波劳碌从未歇息,又浸了凉水,还得照顾他,区文也只不过尔尔少年,即使拥有比常人强健的白泽之躯,也撑不住宿夜辛劳,他怎么就忘了呢?怎么就理所当然地只顾着自己歇息呢?

        付阑匀自责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啜泣不止:“对、对不住,都怪我,都怪我!”

        “小主,”区文嘴唇惨白,有气无力:“不……不怪你,

        是我、是我学艺不精,可惜、可惜,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别、别,区文,别离开我,求你了!你还未陪我去救阿娘,还未陪我替阿翁区叔他们复仇,你别走。”泪珠与涕水胶着混落,付阑匀死死抓着区文的手,企图阻止它变得冰凉。

        宋逸兴默默站在一旁,无须号脉,他也能看出,那人周身布满了上百条抓痕,怕是活不了了。

        “小主,”区文用尽力气抽出手指,染红的指尖探入衣襟,缓缓地抽出一条黑色的细绳,绳子上串了一颗无规则的蓝色石头。

        他声量越来越小:“其实……有一事,我、我一直不敢……告诉你,这个,”他手抖得厉害,将那细绳递到付阑匀眼前,“这……是族女的心源石,我们上、上岸的时候,我就发现它、它已经……灭了。”

        心源石,乃白泽心头所生的一块泛蓝光的石头,与心脉相连,白泽将其剜下赠予心爱之人,此乃定情。然,心源石可与其主互相感应,主生,则亮光不息;主死,则心源尽灭。

        阿娘的心源石灭了?这……意味着,付阑匀不敢想下去,霎时泪珠盈睫,他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可站在后头的宋逸兴却清楚地看见他那剧烈抖动的肩膀。

        须臾,区文断气了,付阑匀俯身将额头抵到他的胸膛,终是忍不住,放声嚎哭:“我……没有家了。”

        宋逸兴眼里闪过一丝哀伤,握着剑炳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很快又恢复原样。他没有走上前,只是静静地守在一旁,他知道那孩子好面子,也很清楚他不喜欢他,因此他只是默默地候着,等对方自己平复。

        付阑匀的泪水如决堤般涌动,他哭着费尽全身力气将区文背起来,每一步都走得特别慢,踉踉跄跄。

        宋逸兴跟在后头,脚步放得极轻,像是害怕打扰到这对可怜的人儿。

        付阑匀哭了很久很久,直到他把区文的身体带到一片枫叶林,亲手将他埋在泥土下,他的泪顺着两颊混入土壤,他终于收了哭声。

        披在身上的白色道袍沾染了些血迹,斑斑点点,付阑匀顶着红肿的双眼转头望向宋逸兴,道:“宋逸兴,带我走吧。”

        “嗯。”他扶起付阑匀,搀着他走在林中的小道上,穿过枝繁叶茂的灌木丛,四处万籁寂静,仿佛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逸兴突然问:“还未曾请教公子大名?”

        付阑匀抬眸,正好看见远山高处一片片随风簌簌而动的枫叶林,天空被映照得发红,一只形单影只的大雁在空中飞转。

        他答道:“付……长启。”

        秋启凉风至,长鸿孤影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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