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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回府


因为殷明昫居住的院子并不大,所以也就是一会儿的时间就到了前院了。

        殷明昫迈出内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排排站立在倒坐房客房门外的侍卫,也没显出一点异样。

        倒是路妈妈怕自家小少爷没有见过这么多人,担心他会被吓着,连忙上前两步,紧紧跟在殷明昫身后,颇有点当后山的感觉。

        殷明昫感觉到路妈妈挨近自己,倒是有点诧异地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带忧色,便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虽然说不至于感动,但也称赞她为主分忧的心。

        于是乎,路妈妈不知道的是,就是她这个出于本心的小小的动作,让殷明昫改变了他的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可是关乎她生死的。

        殷明昫迈着小短腿慢悠悠地往客房走去。还很有兴致地看两眼周遭的美景:白玉般的鹅卵石一一排序在甬道上,两旁种了一些不知名但是很有野趣的花,在门前更是种了两棵细高的桂花树。时节不对,倒是没有开出花来,只是那叶子青翠欲滴,让人看了精神一振。

        上辈子的他,该好好享受这些平静生活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关注过这些东西;等他大权在握,有时间可以慢慢地体会的时候,却没有人敢把这些东西放到他的面前来。

        而淮安侯早就在殷明昫出现在内门门口的时候,就被常安告知了,那时候他就走了出来,候在门口等向自己走来的“儿子”。只是见殷明昫明显有点悠哉悠哉的样子,他到来了兴趣了:难道他就没有一点紧张?

        殷明昫把视线转移到淮安侯的身上。当看到气宇轩昂的淮安侯,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虽然淮安侯两辈子的名声都不怎么好,但是他的长相倒是让人津津乐道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还是有很多女子因为淮安侯的容貌而追捧他的。

        站在门口的男子,身高六尺,身姿颀长,穿着海清色波浪纹打底的长袍,两个一大一小的麒麟形状的玉翠挂在衣服偏右侧,乌发浓密黑亮,用一条玄色发带扎了起来,端的是潇洒动人。

        路妈妈看在眼里,倒是有一瞬间地被迷住了,当然,是那种被美震撼的反应。

        随后,路妈妈心里想的是,果然是个人模狗样的,所以才能骗得了小姐,居然胆大包天未婚先孕,果然是个衣冠禽兽。就是不知道三年多不出现,现在出来说是要接小少爷回去,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没有。

        路妈妈心里闪过一个个后宅里经常出现的阴谋诡计,她似乎忘了,站在那里的人可是殷明昫的“父亲”啊。

        而淮安侯殷黎也在光明正大地观察着殷明昫。

        才三岁大的孩子,性格倒是沉稳得很,即便是知道要来和“爹”相见,还是走得那么不急不缓。既没有像一般熊孩子般蹦蹦跳跳,也没有一些胆小的孩子那般战战兢兢,更没有什么害羞之类的表现。反而落落大方,倒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来,专门等着的。

        淮安侯心里闪过一个个念头,最后觉得看来回头还得遣人深入调查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真的是上个月前的事情伤透了他的心,所以性情大变了?但是变也变不了这般彻底吧?

        再说了,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呢?淮安侯的思绪飘散,在想自己三岁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可惜想不起来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殷明昫那样恐怖的记忆力的!

        而在廊檐下站着的知晓内情的侍卫们则在想:看来不愧是皇子,那般短小的身材,走动起来的时候,愣是让他们窥到了气势。小小年纪就这样出色,那大了之后呢?这个可是皇子啊……

        不管众人心里各自想些什么,殷明昫和淮安侯最终胜利会师了。

        淮安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豆丁,笑着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殷明昫转身指着碧照说:“她说过了,你是淮安侯。”

        淮安侯哈哈大笑,伸出手去想摸摸殷明昫的头,被殷明昫躲开了。淮安侯这才惊觉,自己是犯了下意识地错误了,错把面前这小子当成自己小女儿殷明珠了。

        他也不在意,转身走进客房,对殷明昫说:“进来坐,我有话对你说。”

        殷明昫跟在后头,路妈妈和碧照也跟着走进房间里。

        这房里的是榻。这对于殷明昫来说,要自己上去有点难度。

        淮安侯看着他不言不语也不求人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极了,真是个犟小子。于是也不管殷明昫的黑脸,上前握着他的胳膊,把他往上一提,放到了榻上。

        路妈妈赶紧上前替殷明昫解鞋子。

        淮安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看见盯着他看的殷明昫,以为他也想喝,于是拿了个新杯子,也给他倒了一杯,说道:“看什么呢?想喝就开声。要不要喝,说呀。”说着还拿着那杯茶逗了逗殷明昫。

        殷明昫白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地透射出两个字:幼稚!

        淮安侯险些喷口水:“你这……”他刚想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想想又觉得不妥,这毕竟是皇子不是自己的儿子,不能太放肆了。

        于是也不管他,自己喝着自己的茶,心里想着待会儿怎么忽悠殷明昫,好让他乖乖相信自己的话,跟自己回淮安侯府。

        路妈妈刚刚在淮安侯递茶给殷明昫的时候就想出声阻止,小少爷还小呢,喝什么茶水呢,再看看那茶水,颜色深的一看就知道是浓茶中的浓茶了。难道不知道小娃娃喝这么浓茶水会伤身的吗?真是不关心孩子的人就是乱来。

        路妈妈心里对淮安侯看不上,所以觉得他做什么都是有毛病的。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呢,殷明昫就做出了这般在她看来是大逆不道的样子来,她又心惊胆战地害怕淮安侯会生气。那时候要是淮安侯一生气走了怎么办?好不容易盼得人来了,自然是能把小少爷和小姐迎回府中最好。身为尽职尽忠的奴婢,她可真真是操碎了一颗心了。

        殷明昫把那杯茶拉倒自己面前,就盯着茶水出神。这杯是上好的熟普洱茶泡制的,茶汤色泽深,有一股很浓的香气。茶盏是龙泉青瓷,色泽光亮,一看就知道不是庄子的东西。茶汤和茶盏的颜色形成强烈的对比,倒是蛮诱人。

        上辈子他身体不好,所以很少喝茶的,对茶知之甚少。他伸出手去,晃动茶盏,让茶汤波动,形成一圈一圈的波纹,在青瓷的映衬下,不是一般的好看。

        “咳咳,”淮安侯出声,把明显走神、在那边自娱自乐的殷明昫唤了回来。

        在殷明昫看向他的时候,说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肯定能听得懂接下来我要说的那一番话,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

        “我是你爹,”说道这里,他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虽然说是正启帝安排的,但是正所谓伴君如伴虎,难保哪天皇帝会翻脸,把这个当成借口整治他,“当然了,如果你一时接受不了,你可以暂时叫我侯爷也行,等你想叫爹了,再叫也不迟。”

        “我呢,当年少不更事……不过既然你都出生而且长大了,那就自然要认祖归宗的,所以等下你就跟我回府。”

        “淮安候府在京城里有宅子,但是我们淮安侯府呢,主宅可是在泗州的。明天我们就会回泗州去了。”

        “你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姐殷明珏出嫁了,二姐姐殷明珠,今年七岁,你回府里后可以跟她玩。”

        殷明昫本来是沉默地听着的,但是听到淮安侯说他有个小女儿的时候,忍不住心里诧异地想,据他所知,淮安侯上辈子可是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还是在生产的时候去世了的。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来?难道是像他父皇那样,在外头有个女儿,后来接回去的?看样子,淮安侯好像还很宠溺那个小女儿。

        突然,他想到了这辈子过来后的某些变化——四岁前的记忆找回来了,接养自己的人换成了淮安侯,而淮安侯多出了个小女儿……至少这般看来,多数改动都是跟淮安侯府有关的。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子呢?这样的变化暗示着什么呢?

        难道是……难道是他要找的人在淮安侯府?他的妻子就在淮安候府等着自己?那么她真的就是即将成为自己二姐的殷明珠吗?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有理,心里忍不住激动起来,看向淮安侯的眼神也生动了很多。

        淮安侯可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殷明昫的脑海里闪过了这么多的想法。他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心里笑道:哼哼,果然之前那样子是装的,看看现在,才跟他说很快会有个玩伴而已,就开心成这个样子了。果真是个孩子。

        淮安侯说了一大堆才停下来,他对殷明昫:“就这样决定了,等下跟我回去,休息一晚后明早就出发回泗州。”

        殷明昫无所谓,他现在有了那个猜想,自然也是想早点到达泗州,看看妻子是不是在那里,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的殷明珠就是那个他要找的人。

        路妈妈在一旁听了半天,都没能等到淮安侯说到自家的小姐,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不会是只来接孩子,不要大人吧?刚才听说他已经有孩子了,难道是那位夫人不准自家小姐进门?还是眼前这人,想不负责任?

        她心里暗暗猜测着,心里的小人忍不住连连跺脚叹息道:看看这都什么事情啊,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要不检点,现在连一个身份都没有……

        毕竟是自家小姐还是要自己心疼,路妈妈也顾不上不规矩会带来什么后果了。在淮安侯跟殷明昫说完的时候,路妈妈上前:“这位爷,奴婢想问问您怎么安置我家小姐呢?”

        淮安侯也对皇帝陛下干的这事有点不齿的,虽然说他有浪荡子之名,却并无浪荡子之实啊。像正启帝干的这事,显然就是自己的对立面啊,虽然没有浪荡子之名,确实实实在在的浪荡子。引诱闺阁女子不说,还逃避责任。他大可以招人进后宫,生死由命就好。可是他偏偏明知人家的遭遇却不管不问。现在却要他来处理这事情,真是够了。

        淮安侯晓得路妈妈是为自己小姐抱不平,但要他说,那个小姐也不是个好的,能随随便便跟男人厮混的,根子里都坏掉了。所以才有之后的虐待自己孩子的事情。突然想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大女儿明珏出嫁了,但是不用担心她婚前被人蒙骗,婚后自是会有她的丈夫看管着。但是小女儿可是还小呢,看来以后要把侯府抓得更牢才行。

        “你家小姐就不跟我们一起回泗州了,”路妈妈毕竟是奴婢一个,淮安侯觉得自己没有有义务跟她讲个明白,所以就简单地回了她一句,转头跟殷明昫解释道:“你母亲身子不好,就不必跟我们回泗州去了,我自会好好安排她的。”

        殷明昫自然知道,为了保密,他的亲生母亲会遭遇些什么,想来上辈子的她也是这般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的吧。毕竟上辈子,他也没少干这种灭口的事情。只是现在一想到,这事即将发生在自己的生母身上,心里就有点不得劲。他虽然对她无感,但是叫他眼睁睁看着生下自己的人就这样子消失,他也不忍心。为了不让自己后悔,他决定尽力扭转一下这样的局面。

        “可以不带她走,但是我要每年见她一次。”

        自从他来了之后,再也没有叫过郝小姐一声母亲,这是在调查里写的清清楚楚。但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还是另外一种感受。淮安侯心里凛然,果然是可以做皇帝的人哪,说无情就无情。看来自己还是要找到合适的方法与之相处才行。

        本来正启帝吩咐的是把知情人都灭口,这样才能尽可能地不走漏风声。只是殷明昫提起,他也不能当作没听到。看来是要跟皇帝汇报,言明利弊,争取把郝小姐的命留下来了。

        他心里快速地思量着,口上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可以。我会安排人好好照顾她,到时候你想来看她就来。”先答应吧,要是皇帝实在不允许,那就让郝小姐意外身亡就行了。这世上,谁能保证意外不会找上自己?到时候,殷明昫也怪不了谁。

        路妈妈心里不同意,但是也没办法。盼着等下能找个时间跟小少爷说一下,不能把小姐留下的,那么小姐成了什么了啊。难得当初那人来了,就应该让他负起责任的。

        只是殷明昫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他一直和淮安侯在一起,连晚上也是在同一正房里的。路妈妈一直没能找到了他单独相处的机会。等机会来时,他们已经离京城有三天的路程那么远了。

        宽大的官道上,骑着骏马的队伍分散围绕着走在中间的五两马车,而位居第二的宽松四人乘坐的马车,正是殷明昫所在的位置。

        淮安侯在通州的时候就和殷明昫分开了,原因嘛,是为了给殷明珠挑礼物。

        通州,以木雕出名,其中又以小件木雕玩具最出色,所以淮安侯打算亲自去为殷明珠挑选一些。毕竟这一次自己出来两个多月了,总要挑点好东西回去。

        至于殷明昫,至少目前在世人眼里,他只是淮安侯的一个私生子,没能让淮安侯亲自送回府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说了,淮安侯已经计算好行程了,他会比殷明昫早到达一天或半天,毕竟他们去通州的队列,全都是年轻力壮的,又是骑马而行,总会比有小孩女人的马车要快。

        所以淮安侯便自己带着常安和一队亲卫就离开了,留了三十多个亲卫护送殷明昫回泗州,而路妈妈、小秋和碧照三个女的,就在路上伺候殷明昫。

        路妈妈很不满意,在她看来,那位爷根本就不在乎自家小少爷,反倒是把那二小姐疼到骨子里去了,就是不知道那位二小姐性情怎样,好不好相处。听说是个身体从小不好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性格古怪难以相处,会不会喜欢突然出现的弟弟。还有就是不知道淮安侯府内宅乱不乱。

        越想越担心,她忧心匆匆地对殷明昫说:“小少爷……”

        同在车里伺候的小秋说:“妈妈,侯爷说了,我们从现在开始,要叫少爷的。”

        路妈妈瞪了一眼她,觉得她根本不理解她现在的心情,转头继续对殷明昫说道:“少爷,妈妈跟你说,你回府了之后,一定不能得罪二小姐,一定要好好跟她相处。”

        殷明昫淡定地说:“妈妈你就放心吧,我自会懂得做的。大可不必战战兢兢,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小秋附和道:“就是就是,少爷说得对。二小姐又不是洪水猛兽,再说还有侯爷呢,侯爷会护着少爷的。”

        路妈妈心里想道,就怕侯爷到时候会向着那位二小姐。毕竟二小姐从小在侯府长大,而自家少爷才刚刚被侯爷认回去,想想都知道更加疼爱哪个。

        小秋在旁边疑惑道:“可是少爷是少爷啊,又不住在内院,能跟二小姐见面的机会很少吧?”

        路妈妈眼前一亮,是这个道理啊!自己怎么就忘了呢,再说二小姐一个女孩子,总会嫁出去,以后还得靠着家族,靠着兄弟呢。这样看来,二小姐不但不会为难自家少爷,还可能对少爷不错。怎么说少爷也是当前淮安侯府唯一的男性的小主子了。

        殷明昫不管她们在哪里说来说去。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根本就知道在淮安侯府里绝对没有人敢得罪他。即便有,不用他出手,淮安侯也会解决的。

        他闭目躺在马车上,想着即将见面的二姐也可能是自己妻子的殷明珠。上辈子明空曾经说过,缺少了生魂的人,身体一定不会健康,而且寿命也不会长久。他又想起淮安侯说起的那些消息,如果还不能确定那人就是“她”,他就不是上辈子睿智的建章帝了。

        他在猜想她的音容笑貌,回忆这上辈子她长大后的模样的时候,马车外传来侍卫队队长的声音:“少爷,已经进了泗州城门,很快就能回到侯府。”

        殷明昫嘴角挑了挑,答道:“好。”

        ——我来了,你会认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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