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女对话
最终殷明珠还是决定在花厅里等着见她爹淮安侯，毕竟后院这地方，男子进来不太方便，即便是父女，也要避讳才行。你看，这个时代就是有一些严苛得变态的地方。
花厅里左右两边各摆放着一面大屏风：左边的是仙鹤图，或展翅高飞，或静立闭目养神，或自得其乐或嬉戏缠绵，趣味性很强；而右边的屏风则是四季时花图，春夏秋冬，从左往右一一排序，倒是蛮具有时节气息。
花厅的中间是个大榻，殷明珠坐在其左边。
“准备一些咸味糕点，再泡一壶毛峰。”殷明珠对着金盏说。
“已经在准备了。”金盏回复到。
淮安侯还没到，花厅里也没有什么可玩耍的东西。殷明珠只能找人聊天了，她问金盏等人：“你们猜猜，我爹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之前他去京城的时候不是说过要四个月后才回来吗？怎么提早了一个多月了？”
淮安侯府位居泗州，去京城的话，快得半个月，慢点的话也要个把月左右。这次淮安侯去京城，一如既往地没有告诉殷明珠他要去做什么，只是跟她说了一声老爹我要出门多久多久，回来给你带礼物啊。
殷明珠也适应了她爹的时不时出门，或游玩或差事或猎艳的了。当然了，她爹虽然在某些方面很让人诟病，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个爱孩子的父亲，所以老爹出门在外，殷明珠还是会很牵挂他的。
“定是侯爷办完了差事，所以回来了。”
“要奴婢说啊，定是侯爷想小姐了，所以就赶回来了。”
“可能是有事情要回泗州办？”
……
丫鬟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殷明珠也不阻止，就让她们在那脑洞大开吧。
银星的答案是：“可能是侯爷给小姐的礼物太贵重了，所以亲自送回来？”
不管大家的反映怎么样，只是到最后事情的缘由揭晓了后，银星私下里被殷明珠封了个“真相帝”的称号。
清水从游廊外走进花厅禀报道：“侯爷来了。”
殷明珠赶紧从榻上起身，正在穿着鞋子呢，她爹就大跨步进来了。
“爹！”殷明珠这个伪萝莉高兴地喊了一声。
“珠珠，爹回来了。”淮安侯凑上前来，挥手辞退正在扶着殷明珠的金盏，一把把殷明珠抱在怀里，嘴里念念有词：“爹看看，我家珠珠有没有胖了。”说着还真就掂了掂。
殷明珠一头黑线，小手拍了一下她爹的肩膀：“爹爹呀，您难道不知道不能把一个女生和‘胖’这一字连在一起吗？还有啊，能不能不要再叫我‘珠珠’了，听着好像小猪的‘猪猪’啊，女儿会被人笑话的。”
淮安侯也不理会殷明珠的抱怨，把她放回榻上的左边，自己则坐在了右边：“你要是长成小猪的模样，爹做梦都能笑醒。再说了，在泗州这个地方，哪有人敢笑话你？”
金盏奉上茶后，便带着众多丫鬟们福了个礼就退出花厅，在门外伺候着。
殷明珠把糕点往淮安侯那边移移，笑着奉承到：“是啦，爹爹是四洲的大人物，谁也奈何不了您。”说完转移了话题：“爹，你这趟外出，事情还顺利吗？”
淮安侯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点怪异，他咳了咳说道：“先不说这个，珠珠啊，最近爹不在家，你身体怎么样？”
虽然管家时不时传些消息过来，但是那时候他又忙着，没怎么留意看；他又怕是小女儿专门吩咐了殷泉（侯府总管）报喜不报忧。他总共就两个孩子，在身边的就这么一个，还是从小身体不好，娇娇弱弱的，自然会比较挂念。
殷明珠眼尖地发现淮安侯神情的变化，也不点破，反正该自己知道的最后都会知道，没必要死缠烂打，这是殷明珠两辈子的处世之道，感觉还不错。
于是顺着她爹的话往下说：“还行，老样子呢。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刚刚还在小池边喂鱼了呢。”殷明珠竭力展现自己吃嘛嘛香的精神状态，老爹又不是医生，就是跟他说了自己不好，生病啦，他也解决不了问题，白白担心而已。
淮安侯就把视线集中在殷明珠的脸上，看着她的脸色还似以往那般有些苍白，整个小脸消廋消廋的，一点都没有小孩子该有的婴儿肥；又因为吸收不了营养，所以头发也是有点枯黄。他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珠珠莫怕，爹爹这次回来，顺便带了个医术高明的人回来，一定可以查出你的病因的。等治好病后，你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出生之日起，殷明珠的身体就这般虚弱，各个大夫看了，都找不出什么缘由来。要不是淮安侯不信神佛，保不准他还会把殷明珠往寺庙里领。幸好殷明珠平日里就是只是个脸色苍白，总是力竭的样子而已，偶尔生生小病，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不会又是什么自称神医的骗子吧？您不是答应过我，不再给我找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了吗？”殷明珠无奈道。她爹和姐姐老担心她的身体健康了，所以难免有时在寻医问药的过程中遇到过一些骗子，被人骗了钱财。有一次殷明珠就是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搞的又吐又泻的，险些虚脱。就是那时，殷明珠大发脾气，才终于把两个亲人从变成送财神子（傻子？）的道路上给拉了回来。
“我可说好了，我是不会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的。”
淮安侯看着殷明珠那抗拒的脸，担心她会讳疾忌医，连忙安抚道：“珠珠你放心，这次这个是爹爹在回来的路上，无意中出手相救的一个世外高人，医术是真的很高明，那一带的人家都说了。不过是那人不喜名利，所以请求大家不要外传而已。人家知恩图报，所以才肯跟着我回来给你看看。”
殷明珠一听“世外高人”这词，还有两人相遇的桥段，顿时更加觉得不可信了。这可不是拍电视剧，哪有那么巧合的。可是看着她爹那充满喜悦的神色，也就不说什么了。反正看看也没什么损失，吃药什么的，到时候偷偷倒掉就好。
想到解决方法后，殷明珠就放开了这一件事。她好奇地问：“爹，您这次回来，有给女儿带什么礼物没有啊？”
淮安侯哭笑不得地说：“女子要贞静，哪能这样大大咧咧开口向长辈要礼物的，都是爹把你宠坏了。”
要说起淮安侯和殷明珠的相处模式，与其说是父女，还不如说是像朋友。
对于淮安侯来说，他从小失怙，是由母亲一手养大的，本来就对父亲这个概念很模糊。
成亲有了孩子之后，又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当一个父亲，怎么和子女相处。
他和先妻的感情并不好，不是那人不好，只是两人真的是不来电，所以夫妻间相处真的就是相敬如宾。先妻是个重规矩的，严严格格地执行着男主外女主内的教条。所以大女儿一直是由妻子教养，父女两人相处时间少之又少。
而二女儿殷明珠出生的时候，妻子产后发病去了。他无意再娶，妾侍也没有资格来教养他的女儿，所以这教养之责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一次亲自上阵的他，还以为这样才是父女相处的正常模式。即便后来发觉不是，他也不怎么想改，这样的相处和谐舒适着呢。
对于殷明珠来说，她二十六岁胎穿到这个时代里，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长姐的性格简直和母亲一个模子出来的，是个特别看重规矩的女生，所以当时定亲的她还真是就缩在自己的绣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是说她不关心自己的妹妹，而是她关心的方式是打发下人时不时地过来看看，时不时地送些好东西过来，而自己亲自过来照看的情况则很少。加上殷明珠体弱多病，也没有人敢让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照顾这样的一个婴儿。
其实认真算起来，殷明珠长姐殷明珏在殷明珠五岁那年出嫁，两姐妹在一起的相处时间可能就那么一年左右而已。即便这样，两姐妹的感情倒还不错。整个侯府只有两个孩子，两人又是嫡出姐妹，血缘那东西就是神奇，相处不多的两人感情还蛮深厚。
而殷明珠刚穿那会儿，淮安侯也就是二十八岁，比上辈子的她才大了两岁而已，所以她真的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厚着脸皮叫他一声爹。在相处当中，不知不觉就形成了这么个不是朋友类似朋友的模式。
“您也知道是您宠坏我啦？爹您放心吧，我只在家里这样，出去外面我肯定做个乖乖女。”殷明珠吐吐舌头笑道，虽然她目前还没有出去过。因为家里没有年长的女人带着，外面的人家就是想宴请殷明珠也不敢啊。毕竟一个七岁的病弱的少女，一旦在自家有点什么闪失……
淮安侯无奈地笑了，他真是拿这个小女儿没办法：“放心吧，爹哪次出去没有给你带礼物回来啊？这次也有，我已经叫殷泉送到静和轩了，等下你回去再看看。”
他是真心心疼这个女儿的，所以也不觉得把钱花在她的身上有什么不对。至于大女儿，毕竟是出嫁的人了，自己也不好经常送东西过去。就怕女人夫家多想，从而横生枝节。所以平时都是叫人偶尔送些银票过去，钱啊，很多时候比什么都管用。就怕大女儿那死板的性子……
殷明珠笑眯眯地道谢：“谢谢爹。”
淮安侯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才说：“珠珠啊，爹呢，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殷明珠看着她爹明显有些为难的表情，大方地说：“爹您说吧，只要不是把我给卖了就好。”
淮安侯庆幸自己喝完了茶水才说的，否则自己现在都该喷茶了。
“胡言乱语，爹爹能是卖女儿的人吗？”他假装虎着脸问道。
殷明珠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根本就不怕，但她还是配合着他，害怕地说：“爹爹，是珠珠不对，珠珠失言了。”说着，眨眨眼睛似乎要哭出来一样。
淮安侯反应快极了，紧接着说：“那就好，记住以后一定要乖乖听爹的话，知道吗？”
殷明珠立即笑起来：“爹，说这么多，这句话才是您想说的吧？”
淮安侯正经八百地说：“不是这个。这样说吧，珠珠啊，你有没有觉得家里太过冷清了啊？”
殷明珠一听这个，心里的第一念头是：难不成她爹淮安侯第二春来了？想续娶不成？
对这事她倒没有多大抵触，她爹今年才三十五岁呢，放现代都是一个黄金单身汉，哦不，应该说是黄金鳏夫，更别说在这个时代里，她爹可是有爵位的人，多得是想嫁给他的人，不管是为了他的人的，还是为了他的地位的。
“爹爹，您是要给我找个娘亲吗？”殷明珠轻松地说。
淮安侯顿时就囧了，乖女儿咋想到那方面去了呢？难不成府里有人对珠珠说了什么不成？就是不知道是心大的丫鬟们，还是莲园那帮妾侍。看来得叫殷泉查查看。
心里头这般想着，口上却赶紧对殷明珠说：“珠珠你放心，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觉得一个人就很好，生理需求在哪都能找到人解决，没必要专门娶个人回来，当然了，这个想法肯定不能对着女儿说。
殷明珠奇怪地看着他：“那爹还说什么府里冷清……”说着说着，殷明珠突然想到一个点——难不成她爹在外风流的时候，不小心有了孩子，现在人家母子或母女找上门来认亲了，她爹无奈之下，要给她领个弟弟或者妹妹回来？
她刚想开口问问，又觉得不妥。这些事不是她这个年龄和养在深闺里的女孩子应该知道的，要是就这样问了，难保她爹不会认为是奶娘或者身边丫鬟们口没遮拦带坏了她，要是这样的话，她身边伺候的人都落不着好。
“嗯，珠珠啊，爹爹下午有个惊喜要给你，现在先不跟你说太多。”淮安侯决定直接把人带来给女儿看好了。
殷明珠看着她爹那避而不谈的态度，顿时就肯定自己猜对。
虽然对她爹那不敢直言的态度感到有点好笑，自己可是从来没有表现出特别抗拒他再生个弟弟妹妹的意思，就算她有过，他也可以不理她嘛。
这个时代可是男权社会，是父权社会啊。不过殷明珠还是为她爹能这般重视自己的意见而感动的，她决定了，就冲着这个，她都会愉快地接受了那未见面的弟弟妹妹。
再一想，就算是多了个弟弟妹妹又怎样呢？自己还是过着自己的日子，只要不来打扰她或者欺压她，她倒是不介意府里多个人，也好热闹一点。
淮安侯府现在正经来说，也就是两个主子——淮安侯和二小姐殷明珠，加上出嫁的大姑娘一共三个。平时殷明珠就静静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生活颇有点死水般的感觉。
奴婢再多，终究不是兄弟姐妹，平时开个玩笑都还得注意规矩呢。这么一想，殷明珠倒是有点期待那个“惊喜”了。
殷明珠没想到的是，她只猜对了开头却没有猜对结尾，她爹给她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这得见仁见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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