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孙头

一定有东西到了。在黑暗中卫渊想着。但是他看不见，他浸泡在浓重的黑色中，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情况下，其余的感知能力被放大了。

        有一阵风吹过他的鼻尖，他徒劳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那是蛇蛟——左雅说过了。但他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妖怪。紧接着他听到了说话声，这是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声音没有通过耳鼓，而是直接出现在他的大脑里。“三个人类……”然后他听到了左雅的声音——哑的厉害，带着轻微的颤抖——“我们无意冒犯，大人。有一个林魅将我们引诱到这里。”

        蛇蛟的声音又出现在卫渊的脑海里了。“林魅……是的，这里有一个，几年前他闯进了我的地盘，我饶了他的性命，叫他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卫渊心想，或许蛇蛟知道林魅在哪里，但显然现在不是打探消息的好时机。“你们也不应该打扰我的。”“我们立刻就走！”左雅保证道：“现在就走！”

        接着是一阵静寂。卫渊的心坠了下去：蛇蛟干什么要放过他们这送上门的小点心呢？左雅那么害怕它，它肯定强大到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他们。

        “我乐意给你这个面子，左家三小姐。但你必须保证，不会再来这里。”蛇蛟说道，然后是一阵鳞片在地面上滑行的声音，越来越远。卫渊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他。“走。”左雅牵着他和江小天往外走。

        跌跌撞撞地行走了大概半小时的时间，通道里变亮了。卫渊发现自己身上满是泥污，衣服都摔破了。“我们安全了吗？”“是的。”左雅松开了他。放心下来，卫渊才感觉到浑身的疼痛。“蛇蛟是什么样的妖怪？”他一边分开草叶一边问。左雅发现了一种草，她摘了下来，碾碎了给卫渊敷上：“是蛇妖修炼到极致的状态，实力强大，寿命极长。沉睡的时候和石头一样无声无息。传说它们半步成龙，几乎与天同寿，它们头上有一个角，当长出第二个角的时候就能腾空入云，幻化成龙。”

        江小天惊讶地说：“真的有龙？”左雅耸肩：“不知道。”江小天换了个问题：“它认识你？”“又是个我回答不了的问题，我不认得它，也从来没来过这里。”左雅缠好了绷带。

        这的确有些古怪。假使左雅与那妖怪有交情，也无需惶恐逃命了。无人解释不清其中缘由。遭此一劫，三人对王虎更是痛恨不已。三人连夜赶回山村，却发现王虎不知所踪，在王虎的家里只有他妻子一个人。本打算破釜沉舟，将王虎拿下，现在确实要另做打算了。江小天做出猜测：“可能他知道我们活着出来了，所以逃了。”“不可能，他做这些事就是为了给他妻子增寿，不会一个人逃掉的。”左雅打了个手势：“我们去会会这女人。”

        话音未落，她已经翻进了院子。趴在墙头的两个男孩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跟着跳了进去。江小天偷偷对卫渊小声道：“她总是这样专断独行，就不能和我们商量一下吗？”卫渊拍拍他的肩膀。前头左雅已经进屋了。就听屋子里传出半声尖叫，随后是寂静。落在后面的男孩们赶紧加快脚步走进去。

        主卧里，王虎的妻子软倒在地上。他们麻木地看着左雅用两条纤细的胳膊毫不费力地把微胖的女人搬到床上。接着，左雅把右手掌按在王虎妻子的脑门上，过了一会儿她面露古怪。“啧！”“别咋舌，快说结果！”江小天性急地问。“她很正常，是完全的普通人类。”“也就是说，她没有延长寿命？”左雅点头。

        卫渊将右手放在嘴唇下面，托着下巴：“我们的确跟踪王虎到了蛇蛟的洞穴。”左雅说道：“没错，弥末是不会出错的。”卫渊表情一肃，流露出担忧来：“她是普通人，那么我们可以推断王虎也是普通人……”另两人都表示了赞同。“那王虎为什么会晚上引我们去蛇蛟的巢？他又到哪里去了？”

        显而易见，普通人是不可能突然消除自己的存在感的。那么一个猜想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了——王虎成为了林魅的傀儡，在控制下前往蛇蛟的洞。而他突然在PAD上消失，恐怕是死了。只是无法知道是林魅动的手脚还是蛇蛟做的，他们可没那个勇气回去问那座大神是不是它吃掉了王虎。

        可以知道，林魅察觉他们在调查自己，便杀死村长设计想要赶走他们。失败后干脆想要杀死他们。

        左雅删除了王虎妻子的关于遇袭的记忆。接下来他们决定将调查方向转向老孙头。这人虽是个单身，但他有着守墓地的工作，方便行事。他是第一个看到食尸鬼的人，完全有可能是故布疑阵，就像凶手伪装成第一发现人。

        老孙头不太好找。他除了守墓地外没有其他的工作，白天就四处闲逛，有时会有人可怜他，给他点食物。晚上他就住在山上的小屋里。通常不知道他在哪里，有时候又出现在人们眼前。当初因为死者的住所逐渐接近村子中心，所以他们推断林魅可能住在村子中央。但老孙头就是林魅，那他薄弱的存在感便是极好的伪装。他想救的人一直住在森林里，而他住在山上正方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见他（她）。

        “对于林魅来说，生活在森林里是最好的。”左雅这样说，似乎是坚定了这种怀疑。卫渊仍然在惦记他的书：“找到《妖怪图鉴》更加遥遥无期了。”江小天举手：“左雅，我问个问题。你们的任务向来这么麻烦的吗？我们再不回家真的不要紧？”“其实我很少接任务的，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左雅极为光棍：“协会会搞定你们家长和学校的……或许你需要担心下学业。”江小天眉毛一跳。左雅摊手：“我就混个假身份，又不需要毕业证，和你们不一样。”

        这话真叫人生气，但的确如此。左雅无需依靠现世的文凭找工作，她的记性那么好，却就算被英语老师骂死也没用功学。江小天肩头一塌，默不作声地去看卫渊手中的地图了。

        三人埋伏了数日才见到老孙头，他们成功地跟住了他，并且在没有旁人的地方截住了他。老孙头面对这番情景没有丝毫惊慌，平日里浑浊的眼睛放出精光。这种变故叫卫渊等人更加戒备。

        老孙头骨瘦如柴，背弯如虾，但他弹跳力惊人，忽的平地蹿起十来米，跳出了包围圈。江小天想拦住他，但失败了。树叶挡住了他的视线，已找不到老孙头了。他正着急，就听旁边卫渊一声招呼：“上来！”江小天反应极快，一下跳上金眉鹰的背。金眉鹰猛地上升，驮着两人飞到树冠上面。只见老孙头的背影变成了一点，像蚂蚱一样一弹一跳。后面紧紧坠着左雅。左雅身姿矫健，优雅的就像一只鸿鹄。她的小腿极富爆发力，在林海上方奔走简直像是在点与点间瞬移。

        金眉鹰虽强壮有力，能在万米高空上翱翔，却在速度方面稍显弱势。江小天制造出大块的结界，像苍蝇拍一样在空气中挥舞，想要把老孙头拍下来，但老孙头在快速逃命的过程中仍然能保持高度的灵活，把攻击一一躲避过去。待两者距离拉远了，江小天便不能很好地测算距离，更是屡屡失手。

        “咱不能换只快点的鸟吗？”江小天拍了下鸟背，引得金眉鹰不满地抖动了一下，险些把他们掀下去。卫渊紧紧揪住羽毛：“你以为是出租车吗？”等金眉鹰恢复平稳，他掏出纸笔画了另一只鸟。这只鸟比金眉鹰小，但也小不到哪里去，但速度却快上数倍。它一跃出纸面便像一颗流星向前冲去。

        那赤雕用爪子抓住了老孙头的肩膀，把他拎了起来。老孙头扑腾着，突然长出几寸长的指甲向赤雕抓去。他的指甲又硬又尖，泛着青黑色，贯穿了赤雕的肚子。赤雕惨叫一声，化作一滩墨水。左雅手一抖，一条链子锁从她手心激射出去，如银蛇般向老孙头缠去。就在这时，一个超大苍蝇拍拍了过来，左雅急急往旁边一躲，链子锁被她扯带着偏离方向。老孙头跳下树梢，被掩盖在厚厚的树叶下。等左雅急急跳下去，已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儿，两个男孩从金眉鹰背上跳下来，落在左雅身边。卫渊摊开素描本，金眉鹰一下子钻了进去。左雅气急败坏：“你做什么？你做什么？我马上就要抓住他了！”江小天辩解：“我不也想抓他嘛。”“你差点打到我了！”“如果你没一个人冲出去，而是和我们一起合作的话，效率会变高的。”江小天也有些恼了：“我们是一个team！每次你都不和我们商量。”

        “我要不去行吗？就你们的速度……”

        “我们又不会轻功。”

        “不会轻功的人多了，也不是人人都靠轻功达到那种速度的！”

        “你们别吵了！”卫渊隔开两人：“我们是个团队，不能内讧！”他无奈地看了看赌气的两人，“左雅，你PAD拿出来。”“干嘛？”“我在老孙头身上放了弥末。”左雅又惊又奇，把PAD摸出来，调出跟踪界面，只见一个红点正在屏幕上移动。她不由叫道：“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放赤雕身上的。”卫渊扶了下眼镜。

        三人根据红点继续追踪。江小天惴惴不安：“这次不会再遇到蛇蛟吧？”“不会，全天下也没几只。”左雅信誓旦旦：“这次肯定不会出问题。”然而她刚说完，前面出现一个旋转的黑洞，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股吸力就把他们吸了进去。随后黑洞收缩消失，只留下晴空朗朗、树木森森，没有人看到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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