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III.
无名街的孩子大多都是被抛弃的孤儿。
他也不例外，也曾为了一口馒头，一只烂苹果，与人争得头破血流…
人之狠恶，甚于猛兽。
后来他明白了，要想不被人撵在脚底下，那就要先踩在别人的肩膀上，自此卡因离开了无名街。
又是很惨的一天，一瘸一拐，一步一个血脚印，他拖着被人打得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在雪地里。
被冻伤的脚趾被大雪覆盖，失去平衡的身体被绊倒在地，他保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没能起来，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雪越下越大，已经漫过他的半个身体，余光里好像有个大大的雪人立在旁边，迷迷糊糊地他感觉要睡着了。
但就在这时。
“呜呜呜”烧水壶沸腾的声音传进他耳朵。
快睡过去，又被这个音量震天响，声线却软里软气的声音吵醒，他疲惫地转头望向坐在楼梯上的人儿。
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白白净净的小脸上嫌弃万分，小鼻子被冻得通红，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奶团子，毛绒手套包裹着的手，指向被他的血染脏的雪地。
雷声大，雨点小，这奶团子肉肉的小脸皱在一起，刚才烧水壶的声音竟然是她的哭声？
她貌似也发现他的打量的目光，迈开小短腿吃力地走向倒在雪地里的他。
近看，奶团子更加白嫩了。
“喂！不要倒在这里！你倒在这里会弄脏我家门口洁白的雪，那就不好看啦！”她抹了一把梨花带雨的脸，瞪着湿润的黑珍珠指责他。
在无名街长大的卡因，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小孩，在那里的人哪个不是脏兮兮的，浑身散发着臭味。
卡因撑坐了起来，视线正好与奶团子身高平齐。
虽然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却见过她脸上嫌弃万分的表情。
这奶团子年纪虽小，却掩盖不住那股机灵劲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在他身上转来转去。
这小孩卖了应该值不少钱吧
卡因看着奶团子的小模样和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服，脑海里竟然冒出这个想法。
突然
“我叫小爱，你叫什么呀？”上一秒睫毛上挂着泪珠，还对他万分嫌弃的脸，下一秒竟然对他展开了大大的笑脸。
身下是温暖的羊毛毯，空气中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让他沉醉，大概是梦吧，身体被纱布包裹成木乃伊的卡因躺在床上想着。
“嘎吱”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卡因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女孩用屁股拱开门，端着大餐盘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是那个奶团子…
“你饿不饿呀。”她将餐盘打开，香气扑鼻的味道抓紧了卡因的味蕾。
他倒也没客气，饿了这么多天，开始疯狂扫盘，没三两下就已经空盘了。
“你长得真好看～就比我哥哥要差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
“要是打扮一下绝对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帅气！”
“你怎么吃这么快呀！要不要喝口水～”
卡因觉得这个奶团子应该叫做“小蚊子”，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实在太吵了。
“好吃吗？这可是我自己做的！”眼前的小人亮晶晶的眼神看得他有些心虚。
食物从口中到胃里，虽然嗅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是卡因刚才太饿，没有留意食物的味道，但还是敷衍地搪塞道，“嗯。”
接着，她也不知道从哪搬来的一堆衣服，竟然都是他合身的尺码。
这些衣服价值不菲的衣裤，就算是把他卖了也值不得了这么多钱。
女孩开始对他发号施令，“你快点把这些穿上。”
人靠衣装，马靠鞍。
卡因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如此光鲜亮丽的样子。一席稍稍紧身的内搭黑衣将他上身完美的肌肉展露无疑，黑色风衣套在外面更加突显卡因高挑的身材。
这一刻，他更加肯定了想要跻身上流社会的想法。
突然，卡因感到腹内开始翻滚，他捂住肚子倒在地上，想起了刚才吃的点心，“你给我吃了什么”
奶团子看目地也达到了，蹲在地上看着他，对他不善的语气感到不满，脸鼓成了个包子样，“这些本来都是要给哥哥吃的，我看你可怜先给你吃，你竟然还不满足。”
卡因绝对不会没想到，刚才的几块点心会让他接下来的几天都一直在跑厕所。
原来她竟然是为了找他“试毒”，把他当成小白鼠。
跻身上流社会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能穿上不符合他低微身份的高档衣饰，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卡因一身的衬衣，风衣，皮靴，西裤，领结全部都变得破破烂烂，身上均是被棍棒打过的痕迹，脸上，眼角和嘴角都挂着淤青。
拎着小箱子的女孩看着伤势严重的人用力抓住她的脚踝，冷眼旁观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噢，我现在一喊就会有人来抓你的。”
卡因只是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他就是想抓，现在也毫无力气。
伤口传来刺痛感，随后被清凉覆盖，冷脸的女孩在帮他上药，拿着消毒药水一顿乱涂，手法粗暴。
胸口传来奶声奶气的受气声，“我就是看不惯那女人而已”
卡因低下头，毛茸茸的小脑袋，下面是如羽毛般密的睫毛，镶嵌着黑色珍珠的眼睛，可爱的嘟嘟唇，人畜无害的小脸蛋。
真是个外表具有欺骗性的小恶魔，这么小就懂得耍这么狠的心机，那长大了还得了？
归根结底，他这一身新添的伤，原来还是因为她那个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个哥哥。
想起之前的糖衣炮弹，一口一个“真好看”，一口一个“哥哥”的，大概就是看自己和她哥哥身形，样貌，年龄相似，所以才找上他的吧。
卡因这么多年在无名街这个鱼龙混杂的大染缸里摸爬滚打，马上就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了。
想起他今天见到那女人的样子，性感火辣，举止高贵。看来女孩是将他打扮成她哥哥的模样，去见那个青睐她哥哥的女人。
当女人得知来者的身份不是她等的那个人，他迎来的就是一顿冰冷的棍棒伺候。
奶团子临走前不，应该叫小恶魔了。
小恶魔临走前又指了指她带来的食物，“别忘了把这个吃了。”
“”
不过幸好这些天的黑暗料理，让他的胃练就了百毒不侵的本事。
不得不承认，他需要女孩的食物，不吃，他就会没有体力去干活，去争，去抢。
久而久之。
他也摸清楚了小恶魔的性格，除了她在乎的人和事，其他的她向来冷漠待之，但如果你对她有帮助，又会利用甜言蜜语哄骗，来达到满足她需求的目地。
看着小人开始爬上爬下，从柜子里小心地拿出一个大相册，向他炫耀，“我哥哥可是除了爸爸以外最好看的人啦！”
这一沓相片都是她和一个男孩的合集。
一岁，两岁，三岁直到现在，相伴成长的足迹全部印记在上面。
卡因拿起其中一张。
男孩看着摇篮中襁褓中的婴儿，好奇地用指腹轻戳着她的脸。
卡因又拿起一张。
孩提逐渐开始蹒跚学步，男孩在后面护着她。
卡因翻开下一页。
女孩因为蛀牙哭得不能自已，男孩一脸宠溺地安慰她。
最后一页。
对视的两人笑颜如花，染着一头白金发色，咬着棒棒糖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即将成年的男孩抱着身边的女孩……
“小不点你又出去做什么？外面雪这么大，小心把你淹着了。”还在变声期的嗓音并没有变成公鸭嗓，反而低沉富有磁性。
“来啦！”奶团子连忙应声道。
“我哥哥叫我了，我要跟他去过平安夜了。”
女孩向他勾了勾手指，“你快蹲下。”
她将不合尺寸的圣诞帽子从头上取下，踮起脚给卡因戴上,最后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是给你的！平安夜快乐噢～”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小恶魔，卡因摸摸柔软的帽子想着。
后来他才知道嚣张跋扈的女孩是scout家的小小姐，原来被富养的小孩是真的活得很有底气。
这样的生活陆陆续续持续了也有几年之久。
他有了新名字“二阶堂”，他再也不想用卡因这个烂名字了。
“卡因就是卡因，什么二阶堂啊，一点也不好听。”女孩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一大半，越长越精致的五官呈现在小脸上，不难看出日后会是怎样的光彩夺目。
他第一个就想告诉她，可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他再也没去那座精美的房子，也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直到有一天他办事路过那座依旧精美的白色别墅，他偶然见到了那小人一直挂在嘴边的哥哥。不，现在该说是男人了。
一身黑色长风衣更加衬托出男人的高挑身材，他做着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急切地翻找着垃圾桶，伶俐的双眸透出害怕。
男人的指尖被垃圾桶里的玻璃碎片和小针扎得鲜血直流，却毫不在意，义无反顾地掏出一张张撕碎的，五颜六色的纸片。
又过了几年还是听紫苑偶尔说起她在无名街的事情。
他没有任何同情，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也有点期待无名街那样的环境会把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变成什么样。
当再次相遇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就算他摆脱了无名街，就算变成了二阶堂,他看到的也一直都是尘埃，而她看到的却依旧是漫天星辰
那些糟粕你全都褪去，从内到外蜕变得光明磊落。如果你没有成长得如此成功，如此耀眼
小爱，那么我也不会这么不平衡。
“哇呜，二阶堂，你这里景色有点美噢。”来人的声音打断了二阶堂追忆的思绪，他把玩着二阶堂专属的军用小刀，看着地上的狼藉和二阶堂眉上的伤口，打趣式地调侃他。
“二阶堂你转性了？你不是最讨厌吃苹果的吗？”一身黑，较长的刘海搭在脸侧，九头身的比例显得身材完美，他踢了踢玻璃碎片，捡起地上的苹果。又想起刚才那事…
“砰。”
迎面迎面撞上来人的肩膀，女孩手上二阶堂的军用小刀也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她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先道了歉，直接离开。
单薄的身躯，凌乱的乌发，双眸鼻尖唇都泛起微红，唇边流下的血丝，整个人都在向他诠释着倔强的脆弱。
……
二阶堂没有理睬他的调侃，只是抽回他手上属于自己的小刀。
“你还是这么喜欢听墙角，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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