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没想到兄台也是云起书院的学生，恕在下眼拙，一时竟没有认出来。”
“江公子过谦了，书院学生众多，不认得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何况轻尘没什么所出，也就这弹琴的功夫算过得去了。”
此时两人坐在之前的包厢里，不久前名声大噪的子安姑娘正在环顾四周挑选有缘之人。
谢轻尘看着面前微微侧首，目光盯着下方动静的人，瞧不出对于发现这种虚假糊弄之事的看法。那双过于暗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光，心下沉思。
“也是轻尘无用，连学费都出不起，做出此事，平白堕了书院的名声。”
少年扯了扯嘴角，自嘲地说着。
江君墨收回视线，望着面前人的眼睛：“此事确有些不妥。不过，若是连生计都无法维持下去了，那这凭本事赚的银子，怎么能算堕了书院的名声。”
“至少，他们也不能忽略你这一首动人心魄的曲子。”话说到这里，江君墨的眉眼微弯，像是清亮的星辉撒落其上，斑斑点点惹人心悸。
谢轻尘一时间有些恍惚，连接下来想好的计划都半路中止，什么阿谀奉承低声下气的手段都没用出来。他看着面前的人低眉思索，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
“要不然你来我家教我弹琴吧，按照明月阁给你的双倍，就算是同窗之前的和谐互助了。”
江君墨抬眸，不乏诚意地请求着。谢轻尘放在膝上的手指颤了一下，江君墨微微勾了勾唇，迎着这人的目光，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此番与我同行的其实还有一人。他和在下一样，也瞧出了这明月阁的戏码，此时怕是已经去找那老鸨讨个公道了。”
“阁下不妨先接受这个在下当做赔罪的请求，也好过到时候被连累。”
眼前之人将姿态放低，行事间却始终游刃有余。不仅保留了对于同窗的关照，又顾全了对方的颜面自尊，比起往日那些目中无人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实在是好了不知多少。
面对这个比想象中好了太多的结局，谢轻尘自然没有拒绝的想法。
“那轻尘在此便先谢过公子了。”他嘴角微微上扬，紧闭的房门被一股大力推开，砰地砸在两边。一身华服的少年满脸兴奋地走进来。
“君墨，猜一猜那老鸨给了我多少钱嗯？！你哪位？”
匆匆赶上来的沈南锦错愕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拎着钱袋的手不好意思地放下。
“好了，别在门口丢脸了，是生怕不被人盯上吗？”
江君墨无奈地捂着额头，刚刚那个找不出半点差错的清雅公子似乎沾了些烟火气。
谢轻尘微微打量了下来人，脑海里一个身份呼之欲出。他稍低着头，想着如何打好招呼，却没想到旁边那人率先替他开了口。
“这位名唤谢轻尘，与我们一样都是云起学院的学生。”
身边这人天生冷冽的声线夹杂了些许暖意，江君墨看着似乎还没回过神的谢轻尘，视线放到门口自己的二哈好友身上，“至于这位，便是我那去讨公道的好友，名叫沈南锦。别看块头大，可就是脑子不怎么好使。”
“诶诶，江小夫子我可都听到了啊。常言道，君子纳于言敏于行，江兄还是要好好听课啊。”
见好友似是与那人相识，沈南锦便也没端着，扒拉着凳子就坐了下来。随意的目光在其臂弯的瑶琴上溜了一圈，不确定地看了眼对面的江君墨。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还把弹琴的人给带回来了？
一道略带疑惑的传音送入脑中，江君墨眼帘不动。
同窗帮扶一下罢了。
他从容地答了一句，眼神扫过面上瞧不出情绪的谢轻尘。
怎么？还不跟人去打招呼？好歹也是我带上来的客人。
江君墨示意地朝没个正形的好友看了眼，得了号令的沈南锦立马有说有笑地跟人聊起了天。
这么个厚脸皮自来熟的再加上一个谨慎情商高，三人相处的气氛倒也融洽。
待到夜深，最后抱着酒坛子死活要称兄道弟的沈南锦醉醺醺地被自家护卫架上了轿子，浓重的酒气沾染在好不容易把人哄出门的二人身上。
智商无限下降的沈南锦哭爹喊娘地要挣脱护卫的手臂，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望着互相攀谈就是不看过来的二人，热情呼喊着两人的名字，直把江君墨向来八风不动的面皮都叫得一抽。
“咳，多谢江少爷了，我们这就送少爷回去。二位路上小心。”
歇下功夫的护卫抱拳一礼，那边兴冲冲就要冲上来打招呼的沈南锦被三四个护卫手忙脚乱地硬塞了回去。
江君墨友好地冲面前的中年护卫点了点头：“哪里，又劳方叔费心了。”
“哈哈哈，江少爷哪里的话，捉这小子的次数多了，他要不来这一回，我老方怕是都会有点不习惯了。”
面相有点凶恶的男人意外地憨厚直爽，这些年你追我逃的戏码上演了不少次，江君墨倒也与人混熟了。见沈南锦已经坐上轿子，他也没有在此久留。
顺着来路，漫长又繁华的街道缓缓在眼前倒退，喧闹的当口，他清晰地听见了身后那人的脚步声，不近不远的距离倒被走出了不可逾越的鸿沟似的。
许久没有被人如此小心呵护对待的江君墨内心有些失笑。是的，这般小心翼翼，倒不像碍于沈家权势的畏惧，怎么说呢，像是一个对待珍贵爱重的宝物，尽心呵护跟随着又不敢靠近拥有。
江君墨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一时有些羞赧，不过才相识不久，自己怎生出了这般自恋的心思，当真是被众人那些或真或假的夸赞浸润久了。
他自嘲地叹了口气。不过既然身后是自己花重金求来的人，若是置之不理也说不过去。
江君墨回过头，东风吹开了周遭的火树银花，花灯灿烂，就像千树花开，伴随着上方的一声笑语，从天而降的礼花犹如星雨洒落。耳边悠扬的凤箫声四处回荡，头顶耀眼辉煌的明月悬挂在半空。
公子盛西京，光华早著名。
一片盛世繁华之景笑语喧哗中，谢轻尘沉寂蒙尘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迎着面前之人微微扬起的笑，早已锻炼得无懈可击的老练圆滑消失成空，有些消瘦的少年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姿态来应付当前的场面和眼前的这个人。
“轻尘在我身后许久，不如上前与我同道？待出了这街，夜深人静也好有个说话的人，让在下不至于落得个如其他人口中那般的下场。”
江君墨紧抿着唇，愁肠百结的样子让少年担忧地往前走了几步，径直走到了自己身边。
“公子才华横溢天资卓绝，以后的路必会通途无阻，其他人的闲言碎语算不了什么。”谢轻尘轻声说着。
用了点小手段其实并没有伤心的江君墨有点慌，不过他很快摆正了态度，清咳一声：“确实。让轻尘担忧了，那些人的话语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树大招风总要招惹些矜名嫉能之辈，我已经习惯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不管是说我不可一世还是盛气凌人，我都不曾在意过这些。因为他们所说的并没有错！”
年少成名的公子摆了摆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露出了往日里不曾展露于人前的志得意满。
江君墨少年得志，不管是俗世还是修道都是无可指摘的天之骄子，堪称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不可否认，他确实拥有骄傲的资本，也有放肆的资格，这是常年碾压一众天骄的自信，耀眼且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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