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时光穿梭机选择的寄体都是刚死不久的尸体，不能长存。因此随着离开日期的靠近，这具靠着现代技术才得与留存的尸体会越来越衰败，直到五感尽失。
我用最后的日子，在他送的红布上绣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易字。我的手指已经不大灵敏，绣完后几乎没了知觉，连针扎进皮肉都感受不到，大概真的要回去了吧。
我将红布和耳坠交给了这具身体的母亲，让她帮忙转交给他，算是我最后的礼物。他一生金戈铁马，步履不停，这个“易”字是我的私心，我希望他容易些。
交付的次日，这具衰败的尸体迎来了最终的告别，永远的沉睡在了1911，而我也结束了这场奇遇。
从蓝色液体醒来的那一刻，我的眼角还挂着泪。科研人员测试了我的身体状况，和我签署了保密协议后，将我送回了家。
躺在久违的大床上，皮肤没有了谷子的摩擦，也没有了跳蚤的侵扰，我却忍不住的难过，忍不住的想，他会不会回去找我？会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
答案无处可寻。
现代快速的生活节奏，迫使我不得不提早恢复了正常的社交和工作。穿过汹涌的人群，走进冷冰冰的高楼，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又迥然不同。我常常会忘了身处何地，常常以为他还在我身边，就好像一抬头，还能见到他灿若朝阳的笑，可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情绪低迷了数天以后，我的好友兼闺蜜夏思拖着我去看了美术馆的一个展。
美术馆是新建的，外形很像一个帆船，凑近了看又觉得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
清晨的画馆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站在画前，比平常少了些热闹，多了些清冷。画馆展出的主题是山水人间，所以山水画较多。画师们用笔触在有限的纸上留下了绵延的青山，清澈的泉水，也留下了无尽的遐想。
“阿苏，你看”夏思突然指着一幅画道。
我回头“怎么了？”
看到画的那一刻，我呆住了。
画上是我和周易捉鱼的场景，周易拿着网兜站在溪水中，我扶着装鱼的小桶半蹲在石头上，耳朵上还带着个银色耳坠。
我全身颤抖，隔着玻璃摸了摸画上那个小小耳坠。
夏思专注的看着画，没有发现我突变的情绪，疑惑道“阿苏，这幅画居然是少帅画的”。
我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他画的很好”。
夏思忙道“他画的当然好，那可是少帅。只是想不到气吞山河的少帅也会画这种画，你不觉得奇怪么？”，说着突然转身，蓦得看见我通红的眼尾，慌神道“……阿苏，你怎么了？”。
我躲开她的视线，假装打了个哈欠“没事没事，就是打了个哈欠”。
她拍了拍我的肩，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啊多喝热水少熬夜，你以为你还是十八岁吗？”。
我推开她的手，认真道“不，我八岁”。
她立起大拇指“天山童姥，您厉害”。
我佯装要打她，她就岔开了话题，指着画的介绍说“苏美人你看，这幅画的名字是《童趣》诶”。
我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画中的周易双眸弯弯，我却鼻间发酸，垂眸“其实他应该想叫《烤鸡图》的”。
夏思反驳“我不信，先不说少帅怎么会取这种名字，而且明显这幅画画的是捉鱼，和烤鸡风马牛不相及嘛”。
我正要答，就听见一个老太太的声音“这位姑娘没有说错。原本少帅是想叫《烤鸡图》来着，只是怕坏了画的布局，才一直没有题字。后来画被博物馆收录，馆长觉得这个名字有损少帅的威严，就给拿了，后来才取的《童趣》”。
说完看向我，目光炯炯“姑娘，能和你聊聊吗？”。
老太太白发苍苍，精神头到是很好。
“您是？”我疑惑道。
还没等老太太回答，一个工作人员就走了过来，朝老太太道“周老师，馆长请您过去”。
老太太点头“好的，我一会过去”。
夏思一下惊讶道“您是周墨老师！”。
周墨，周易的后人，享誉世界的美术家，也是夏思的偶像。
周老太太微微颔首“姑娘认识我？”。
夏思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我学过您的每一幅画”。
周老太太温柔的笑了笑“那是我的荣幸”。
“周老师，您这么会在这里？”夏思问道。
周老太太指了指《童趣》“我来看看它”。
夏思衷心赞扬道“少帅画的很好”。
周老太太笑了笑“谢谢”，然后朝我道“这画也很幸运，遇见了懂它的人。姑娘，可以和你聊聊吗？”。
还没等我回答，夏思就把我推了过去“可以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拉住她“那你怎么办？”。
夏思掰开我的手，大义凛然“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力更生”。
周老太太笑起来“那怎么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让小孙来给你讲解一下馆里的画，相信我会很有意思的”。
夏思悄悄道“小孙帅吗？”。
周老太太也悄悄道“超帅”。
夏思摆了个ok的手势“我可以！苏拟你快去吧，不要站在这里影响我和小孙”。
“……”。
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见色忘友。
安顿好夏思后，我和周老太太来到了一个会客厅，桌上已经摆好了两杯茶。
坐下后，我忍不住问“周老师，冒昧问一下，您想聊什么呢？”。
周老太太笑起来“放松一点，就是闲聊，我们聊聊少帅”。
我扣着茶杯“少帅……”。
周老太太慢慢道“其实我不算少帅的后人”。
“嗯？”。
周老太太笑了笑“我曾曾祖父是少帅收养的孩子。少帅一生无子，与夫人去临沂的时候，恰巧捡到了曾曾祖父，就收养了他”。
“一生无子？”。
周老太太点头“对，少帅与夫人鹣鲽情深，夫人身体瘦弱无法养育孩子，少帅就一生没要孩子”。
我喃喃“可史书上不是说他风流多情……”，话音未落，我就意识到说错话了“周老师，抱歉，我……”。
“没事，世人大多对他存在误解，以为他情意不敛。可是他真正的妻子只有一个，且情意久长，感情甚笃”周老太太慢慢道。
我疑惑道“可历史书上丝毫没有关于少帅夫人的事”。
周老太太抿了口茶“那是因为少帅和夫人是后来才在一起的。夫人性格低调，两人成婚许久，外人也不知少帅有妻，只有极亲近的人才知道”。
我微微蹙眉“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呢？”。
周老太太摇了摇头“这也是困扰我的问题，按理说少帅如此宠爱夫人，不应该藏的这样深。不过小时候我从曾祖父那里听到了些八卦，就是有些难开口”。
我忙道“您方便说吗？毕竟涉及您的隐私，您不方便的话……”。
周老太太摆摆手“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有些怪力乱神。曾祖父说少帅夫人非常漂亮时髦，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每次都能帮助少帅逢凶化吉，就好像天上的仙女”。
“仙……仙女”我结巴了。
周老太太皱着眉头确认道“嗯，仙女”。
我喃喃“也是，配得上少帅这种神仙的，怎么也该是个仙女”。
周老太太一下笑了起来“真是有趣，突然想起来还没问你名字呢”。
“苏拟，您也可以叫我阿苏”我慢慢道。
周老太太默念了一遍“苏拟，阿苏”，接着问道“阿苏姑娘，为什么会知道那幅画的名字啊？”。
我愣了一下，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瞎猜的。听闻少帅爱吃烤鸡，那幅画上只有两个人，两个人捉了那么多鱼，显然是吃不完的，所以他们可能是要用鱼换鸡。山中多柴火，烤鸡最为方便，所以我猜少帅应该是要吃烤鸡”。
这个解释连我都觉得牵强。
周老太太却杵着头“我到觉得是真的”。然后慢慢道“画上那个女孩叫周佳，是少帅非常在意的人，少帅之所以看重周庄，也是因为她。可惜天妒红颜，没能活的长久，成了少帅心中永远的缺憾。曾曾祖父给少帅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在少帅床头发现了一对刻着佳字的耳坠，想来也是因为怀念故人吧”。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记了我一辈子吗……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道“我知道这个问题十分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问您，您知道那对耳坠现在在哪里吗？”。
周老太太想了想“在少帅的陵墓，怎么，阿苏姑娘感兴趣吗？”。
我避开她的视线“没有，就是有些好奇”。
周老太太托腮“这个耳坠也很有故事了。1921年师红喜叛乱，东北军重组，是少帅最为艰难的一年。偏偏在那年耳坠丢了，少帅冒着风险返回寻找，阴差阳错的躲开了师红喜的伏击。但也失踪了好几个月，没人知道那几个月少帅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少帅回来的时候全身是血，几近崩溃。一身伤病就是那时落下的，以至后来呕血寻医，重伤难行”。
听到这，我心像针扎一样疼，捂住胸口“怎么会这样？”。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周老太太安慰的拍了拍我的肩“阿苏姑娘，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
我还欲开口。
周老太太就看出了我的想法，抢先道“阿苏姑娘，抱歉，我现在不能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为什么？”。
周老太太垂眸“因为一个承诺”。
我不死心“那您什么时候可以回答，我真的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周老太太温柔的看着我“下次见面，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会客厅外，夏思和小孙聊的热火朝天，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我咳了一下，夏思才发现了我这个电灯泡，不情不愿的和小孙告了别。
小孙走后，夏思星星眼都要溢出来了“阿苏，小孙真的很帅”。
我掰正她的头“清醒点”。
她吐了吐舌头“没办法，谁让我周围的异性太少了，作为我的好姐妹，你要帮我知道吗？”。
我捏了捏她的脸“知道了，明天我就把你的信息挂到珍爱网去，增加你遇见真爱的概率”。
她捂住我的嘴“不，弱水三千，一瓢就够了，我很专一的”。
我露出怀疑的目光，她立刻搂住我“曾经那是年少轻狂，现在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你要相信我。话说咱现在要去干吗？”。
我目光慢慢放远“我想再看一次那幅画”。
再看看和他有关的一切。
走到画前，已经有两个小年轻围在那里，其中一个还抱怨道“阿阳，我看不懂啊，少帅为什么要画他和一个小姑娘的捉鱼图，这和他的性格不符啊”。
叫阿阳的少年胸有成竹道“这还不明显吗？少帅喜欢这个小姑娘啊，不然画人家干嘛，闲啊”。
提问的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少帅早恋”。
听到这句话，我面红耳赤，拉着夏思一溜烟跑出了美术馆。
夏思一脸不解的敲了敲我的头“苏拟，你是偷画了吗？怎么心虚成这样”。
我机智的捂住的肚子，岔开话题，可怜道“我饿了”。
夏思一脸无语的拉起做作的我“欠你的，说吧，想吃什么？”。
“……烤鸡”。
https://www.bqwxg8.com/wenzhang/69484/69484481/832861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8.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wxg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