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章
他看着我“所以你是周佳，也是苏拟”。
我垂眸“是”。
他慢慢道“所以苏拟愿意嫁给周易吗？”。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轻轻捧起我的脸“无论是周佳还是苏拟，我只要知道你是我要的那个人，就够了”。
“三少爷……”。
他揩去我眼角的泪痕“我在乎的不是身份名字，而是实实在在我眼前的这个人。阿佳，我心悦你，我想娶你回家”。
说到这，他垂眸笑了笑“阿佳，不瞒你说，这件事我从七年前就开始想了。那时我以为婚姻是禁锢，是枷锁，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可遇见你之后，我发现婚姻是对未来生活最美好的向往，一想到余生有你，一想到你会陪我一辈子，我就对未来充满期待。阿佳，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鼻尖酸涩，眼泪忍不住的往下落，“好”这个字就卡在咽喉，却无法言语。我不能给他肯定的承诺，不能给他完整的人生，甚至连长久的陪伴都做不到。我没有资格答应他，没有资格握住这份纯白情意。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拼命忍住汹涌的情绪，逼迫自己用现实的冷水将心头的悸动浇灭，慢慢道“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他轻轻摇头，坚定道“我不觉得”。
心如泣血，他越坚定，我就越难开口。我避开他的视线，将眼睛藏在阴影里，将心里的刀又扎进一寸“其实故事并没有讲完。女孩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她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她不能生儿育女，也不能有过多羁绊。就好像……只能看着人来人往，却不能走入人群”。
我能陪他人生一站，不能随他终生。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能陪着你，却不能许你终生。我不是那个可以和你偕手白头的人……你以后会遇到一个很优秀的姑娘，她符合一切你的想象，是你的命中注定要爱的人，而我不是那个人”。
这句话几乎耗光了我的所有气力。我从知道他就开始喜欢他，我青春所有的美好回忆都有他，他陪伴了我成长的每一个旅程，是我对美好的具象化。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他，可上天给了我奇遇，让我遇见了他，认识了他，爱上了他。但我必须割舍这份情感，不能让他陷入这份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里。他会有更广阔的天地，会遇见其他爱他的人，我只是他的人生过客。
“可我想只要你”他声音很慢，却异常坚定。
我强忍着泪水“你不明白。我没有办法尽好一个妻子的义务，没有办法和你生儿育女，我甚至不能以本来的面目和你相识。这样的我，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愣了愣，略带沙哑问道“那又怎样”。
我惊讶的抬头，他握紧我的手慢慢道“阿佳，周家人丁兴旺，这不是理由。阿佳，我这一生都在失去，想留的人留不住，想要的东西不长久，我一直觉得上天是不是不喜欢我，才让我得到又失去，次次反复。阿佳，你不是问我什么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你是我想要生活里的必要条件”。
我哽咽道“可这样你会没有完整的人生”。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认真道“没有人规定过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对我而言，我选择的人生才是完整的，而我的选择就是你”。
我泣不成声。
他轻轻拥住我“嫁给我，嫁给我……好吗？”。
眼泪似滚珠落下，我终于将心底那个字说出“好”。
我无法拒绝他，纵使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我也贪恋这一刻的欢愉。就放纵这一次，就奢求这一回。
他带我去见了他的祖母，他在这个家里最亲近的人。
他拉着我的手从众人的视线中走过，没有犹疑闪躲，没有思考停滞，就这样拉着我大步流星，走过长长廊道。我突然觉得言情小说里的男子不是虚幻，世上真有那样的男子，因为他比他们更好。
他带我走到了一个被竹林包裹的院中，一位老太太在躺在竹椅上晒太阳，阳光透过树叶，在老太太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光点，看起来惬意极了。老太太手中还拿着一把摇扇，摇扇来来回回似乎要扇走夏日的炎热。
周易望着老太太笑了笑，往香炉中加了几片竹叶。老太太摇扇子的速度立马缓了许多，不确定道“楚仁回来了？”。
周易笑着“回来了”。
老太太一扫刚刚的慵懒，直起身来“快来让我看看瘦了没有”。
周易道“祖母，我才去了一个月看不出来胖瘦的”。
老人否认道“怎么可能，我瞧着就是瘦了些，等下让厨房多做几道菜补补，就做你最喜欢吃的虹鳟鱼，正好前几天王副官送了几条过来，可不错了，我特意让他们留着的”。
周易眉眼温柔“好”。
老太太看到站在身后的我“这个是？”
周易拉起我的手介绍“这是您的孙媳妇”。
老人笑完了眉眼“是谁大言不惭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
周易耳朵通红“那是没有遇到她，遇到她之后，觉得家国都要顾了”。
老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看吧，当时怎么跟你说的，这话迟早要你自己收回去，算了，不理你，我要看看我的孙媳妇”，说罢朝我招手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我才走过去，老人就拉住我的手亲切的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还没等我回答，周易就替我答道“是周家的人”。
老人笑起来“几日不见，还学会抢答了。好孩子，别管他，告诉我，你叫什么？”。转而看向周易“这次你可不许抢答了”。
周易笑眼弯弯“好，听您的”。
我笑着应道“我叫苏拟”。
老人念了一遍“苏拟。小苏啊，你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我斟酌道“是写文章的”。
老人眼睛亮了起来“挺好，我就想要个这样的孙媳妇。小苏啊，你就不要再您啊您的了，你就和楚仁一样叫我祖母就行了”。
我微愣了一下，周易就笑着道“阿佳，傻愣着做什么，叫祖母”。
“……祖母”。
老人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真好，真好”，之后似是想到什么，不确定道“阿佳？”。
周易蹲下看着老人的眼睛，肯定道“阿佳，太奶奶她就是周佳，我……失而复得了”。
老人惊讶的看着我“好孩子，你是周佳？”。
我轻轻点头。
老人拉着我的手，激动道“七年前，楚仁就说要带你来见我，甚至还跟我讨了当家主母的镯子给你做聘礼。那时我就期待着见你，想知道让我们无法无天的三少爷低头求娶的姑娘是什么样的。奈何消息有误，说你夭折，楚仁为此消沉了好一段时日。那段时间他真是……”。
“太奶奶……”周易适时打断了她的话。
老人笑了笑“好了，给你留点面子，不说了。什么时候办酒席？”。
周易和我的脸都变的通红，周易的语气带了似“祖母，没那么快”。
老人用扇子拍了拍他“没那么快，等了七年的姑娘这会你又不急了？”。
“我……”。
老人笑着“好了，你还不赶紧去通知你的叔叔伯伯这个消息，把人都请到祠堂里来给你们合一合庚帖，把日子定下来，这兵荒马乱的，喜事要尽早办”。
周易点头“我这就去”，然后朝我温柔道“阿佳，和我去见见他们”。
还没等我回答，老人就轻咳了一声。
周易道“祖母，怎么了？”
老人偏头看着我“你自己去，我要小佳陪我说会话”。
周易的眼神犹豫，我怕他为难，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我陪祖母说会儿话”。
周易走后，老人朝我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过来”。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她温柔道“好孩子，我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你”。
我耳朵瞬间红了起来。
老人笑着替我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我也看得出来你也很喜欢他”。
耳朵更红了。
老人看着我的反应，温柔道“你们情投意合，我很欢喜。婚姻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选择喜欢的人过喜欢的人生。楚仁这一辈子很少有过选择的机会，家族局势都在逼着他往前走，他唯一坚定选择过的就是你。十年前他说要娶你的时候，我以为他就是一时兴起，情迷了心窍。我没想到，他把这件事记了十年，十年，他没有一刻忘记过你，婉拒了无数情意，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原以为他这辈子都走不出那道心门，一辈子都要活在阴影里。幸好，你回来了，让他那么开心。好孩子，谢谢你”。
我鼻尖酸涩“祖母……”。
老人眼眶微红“好孩子，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相信他对你的情意。楚仁不是普通人，他无法时时陪在你身边，也无法事事以你为先，他有他的责任，有他必须去做的事。其中的矛盾可能难以调和，所以我希望在你们遇到考验的时候，能多给彼此一个机会。相守不易，莫要轻易放弃”。
我看着老人的眼睛，诚恳道“祖母，您放心。我不会阻碍他实现理想，也不会成为他的桎梏，我爱着的就是这样的他，我想看他实现抱负，想看振兴之中华，无论这条路何等崎岖艰难，我都会陪他走下去”。
一往无前，九死不悔。
老人眼中泪花闪动“好孩子，我知道楚仁为什么选你了，遇见你是楚仁的幸运”。
我垂眸“遇见他才是我的幸运”。
他给了我足够多的爱，让我对若即若离的人世生了许多期待。他让我相信世上有纯白情意，并愿意为此奋力一博。
周家的叔叔伯伯集齐后，周易就带我去了祠堂。走进祠堂，四周的椅子上都坐满了人，都是周易的长辈。
我有些紧张，周易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要紧张，依次给我介绍座上的老人。老人们都十分可亲，没有为难我，在合了八字以后，就定下了我们的婚约。
只是主座的老者在订下婚约之后，问了周易一个问题“楚仁，大伯有一事不解？”。
周易颔首“大伯请问？”。
老者下定决心“为何是苏姑娘？”。
我眼神一顿，我也想知道答案，倾心他的女子何其多，国色天香者不乏，清冷温婉者有之，为何偏偏是我，毫无特色隐于人海的我。
周易目光坚定“大伯有所不知，我倾心苏姑娘已七年，今日才追上”。
我抬眸看他，他眼中万千柔情似水，万中情丝纠葛，我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老者一下笑起来“怪不得，那要祝楚仁得偿所愿了”。
周易嘴角轻扬“多谢大伯”。
送走长辈，周易牵着我在周府里漫步，走到莲蓬前停了脚步，附身剥了一个莲子给我“尝尝”。
莲子剥的很细致，连莲子上的白衣都剥好了，我将莲子轻轻放入口中，一阵清甜伴着熟悉感传来，我惊讶道“这是周庄的那一池荷花”。
在周庄时，我最喜欢的就是池塘中的莲子，只要一颗清甜的味道就会充斥整个口腔，让人心生愉悦，所以入口我便知道是周庄的莲。
他笑容宠溺“是，从周庄移植过来的”。
我疑惑道“为什么，北平的莲子味道不同吗？”。
他摇头“不是，北平莲子和周庄莲子味道未有不同，只是因为你是南方人，吃惯了江南水乡的莲子，才觉得周庄莲子味道特别”。
我抬眸“那为什么不直接播种，而是移植呢？”。
他耳朵通红“因为周庄于我不同，莲子是你我相识的缘分”。
我愣住了。
他好像比我想象的更加爱我。
我鼻尖酸涩，看着他的眼睛“三少爷，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相逢不易，我不知还能留在他身边多久，我要抓紧一切机会把爱意宣之于口，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
他揉了揉我的头，眼睛弯弯的，宛若三月和煦春风“什么事？”。
我鼓足勇气，一字一句“我爱你”。
爱你少年意气，爱你英雄气概，爱你铮铮铁骨民族气节，爱你所有。
他眼眶慢慢变红，颤抖着慢慢抱住我“我也爱你”。
我哽咽“我知道”。
正是因为他的爱，才让我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他托住我的头，把我抱的更紧“这句话应该我先说的，从初见开始我就悄悄把你放在心里很多年……阿佳，你是我的奇遇”。
我用力抱紧他。
他才是我的人生奇遇，我漫漫人生路上唯一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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