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雪_石缘 1

第39章雪＿石缘（１）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一间破茅屋里。屋子里的火堆上正煮着热粥，谷子的清香飘逸而出，刺激着我空泛酸痛的脾胃。我挪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手脚都变得笨重。酸痛感却轻了许多。

        我机械地支起笨重的身体环顾了一下周围，才发现，我的身子下面垫着柔软的茅草，身上的伤口都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凝固着血渍的衫子也已经换成了一件白色的长裙，纯洁干净。两片淡蓝色的冰凌用红色的绳子拴在了腰间，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我吃力地移动到门边，门外是一片广袤的草原。黑色的人影穿行在一片苍绿之中，极速远去，终化为了一点黑印，消失在原野的尽头。

        我苦笑着，无力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我瘫倒在地上，自抱自弃地闭上眼，不愿再去睁开。

        是一双温暖的小手摇醒了我。手的主人是一个拥有着一双琥珀色美眸的神族男孩。

        他穿着一件泛白的粗布长衫，背着一个很大的竹娄，娄里装着些野果。他从竹娄里掏出野果递给我，又转身去找可以盛粥的东西。我们之间没有过多的语言，他稚嫩的脸上透着不可抗拒的气质。我亦没有去拒绝。

        他那么像黎，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成熟。

        我啃了一口野果，酸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游走，他又递来装着粥的破碗，问我：“你是贵族吧，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把碗捧在手间，闻到了一股温暖而焦糊的味道。眼泪顺着脸颊划落在碗里，已经恢复了晶莹剔透的颜色。我呆呆地问：“贵族？”

        “难道不是么？你的眼可是纯正的银灰色，象征着你的高贵。”

        我睁大双眼，慌张地问：“什么？银灰色！”

        他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不再作声。

        我笑了起来，带着撕裂的疼痛沙哑。“银灰色么？我的确是已泣尽了黑色的血液。哈，可笑。”

        银灰？这才是藏匿在我命运里真正的路么？但是，黎。我不再有与你互补的灵魂了。没有了。

        男孩突然抓住我的手，表情里流露出忧伤。他说：“其实所有的东西都注定要在某一天失去的，我们是生活在沙漏里的人，若不想让自己的幸福流光，那么我们必须在沙漏里不断地添上新沙。”

        我不自觉的把头靠在了他的臂间，低声地哭起来。听他讲着他的故事。

        他叫莫殇，不要忧伤的意思。他的爹娘是淳朴的牧民，他们带着他生活在这片草原上。但是有一天，他的父亲离开了他和他的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母亲的身体很弱所以他们无法走出这里，他们一直在等待父亲归来的那一天。他也是一直疲惫而茫然的，可是母亲告诉他，幸福是装在沙漏里的，不可以因为幸福的流逝而伤心驻足。

        我痴痴地望着他稚嫩的脸和深沉的目光对他说：“我曾有一个哥哥，很像你。”

        “那就是你遗失的幸福么？”

        “嗯，不过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你还会遇到很多属于你的幸福。请你不要放弃。”他说。然后他背起竹娄走出屋子，渐行渐远，消失在黄昏的暮色中。

        我捧起粥一口气喝下。谢谢你，莫伤。我知道我还有很多迷茫，还有很多属于我的幸福。

        莫殇。我知道与他只是一次偶然的邂逅，然而，之后的日子里，我总会在梦里见到他，他用稚嫩的声音对我说，我叫莫殇，不要忧伤的意思。

        之后的两天，莫殇都会准时的送来饭菜。我们之间会有简短的对话。其实，我更喜欢静静地看着他。因为，在他的身上总可以看到幸福的影子。

        第三天的时候，我告诉他，我要离开了。

        他问我要去哪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去哪里。我想，我应该回到石缘村，阿桑姑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问他：“要不要一起离开？”

        他抬起眼眸望着无尽的原野。琥珀般的眸子被阳光照射得光彩熠熠。他说，他已经找到了幸福。和母亲一起，相依为命，自给自足，就是他的幸福。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他没有送我，我们之间也没有道别的话语。只有沉默的风吹拂着低矮的草，像一支送行的歌。

        我没有回头，不知他是否在注视着我的远离。

        石缘村的街道上热闹如昔，各色的路人带着各种表情从身边走过，都是陌生的面孔。我走过被打扫得很干净的比武会的广场，走过插着祈福的香烛的祭天台。这条曾穿行了数月的路，是一尘不变的。变的也仅仅只是过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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