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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条鲤


事情是这样的。

        按照昨天晚上约定好的,程越开车带孙楚和喻风禾去找闻鲤。

        大概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目光与误会,闻鲤没将这次的教学地点设在市中心的那家店,而是选了城东的另一家分店。

        不仅如此,还分外霸气地临时休业一天。

        清场过后,店里总共就只有他们四个人,以至于她骂人的时候都不必估计音量。

        当然,她骂的这个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这手和脚是长倒了,怎么就能洒出来这么多?我去给你找个蚁巢你说呢,也养活一下万千生灵。”

        “才说了打奶油的时间,脑子是鸭毛制的?滴水不进啊我说了要细腻流动的,又整这么多‘泡沫’,我裱花袋都不够用了。”

        “……”

        闻鲤说这话的时候就在旁边洗器具。

        而程越一开始就没选对地方,刚好就在洗碗槽旁边杵着,以至于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被看见。

        这些‘手艺人’对自己擅长的东西吹毛求疵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拿他自己来说,孙楚摄影的时候有条线没正,都能揪得他滚出去再练习个几百遍,所以即便心里不服气,但也的确无话可说。

        瘫着一张生无可恋脸重复着慕斯蛋糕的第一步,耳朵里又漏了喻风禾和孙楚幸灾乐祸还自以为隐蔽的笑声。

        “满满”孙楚笑得像只胖老鼠:“你看满满,像不像程越的妈哈哈哈哈”

        原本就觉得他俩好像哪里怪怪的,一听这话,喻风禾恍然大悟:“我就说很熟悉,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孙楚:“嫌弃表情太精典了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刺激着神经,程越烦不胜烦,直接端起碗:“你俩再说一句,立马让你俩缠绵白头!”

        阴测测眼风扫过,闻鲤:“嗯?”

        程越不服地放下碗。

        孙楚、喻风禾:“哈哈哈哈哈哈。”

        “……”

        诡异而平和的气氛在孙楚和喻风禾通力合作的第一炉曲奇出来的时候,轰然破碎。

        因为闻鲤一直都在程越这儿找茬,势必就顾不上他俩,空气里满是黄油烤干的醇厚香味,两人一回头,一盘子屎一样的焦黑。

        终于来了机会,程越好整以暇地等着闻鲤发威,结果人家跟瞎了一样说:“不错。”

        程越:“?”

        闻鲤心平气和,从一群黑煤渣里挑出块灰煤渣:“第一次上手难免掌握不好时间,再试一次就好了。”

        程越:“???”

        手里的奶油忽然就不香了。

        看热闹的脑袋转回来,程越一言不发地盯着闻鲤,桀骜不驯的眼神不仅仅会说话,还会骂人。

        “干嘛?”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闻鲤丝毫不慌:“不服啊?”

        擦洗干净的不锈钢器皿一个个排列整齐地在架子上沥水,闻鲤将最后一个玻璃碗递给他:“就差手把手教你了还这水平,你还敢看?”

        “你不也教他们!”程越一边发脾气一边下意识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完全忘记了自己才将一份硬奶油装进裱花袋,手还是脏的。

        滑腻的油脂接触到碗边,一个没拿稳,啪一下,摔了个粉碎。

        程越:“……”

        闻鲤:“……”

        这碗碎的时机实在是太不好了,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在使小性子。

        空气在这一刻静止。

        闻鲤缓缓低头,像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碗就这么没了,盯着地板看了好半晌,才将视线重新投向程越。

        乌瞳冰冰凉凉,令人毛骨悚然。

        偏偏还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

        孙楚:“啊哦,碎了。”

        喻风禾:“剁爪子剁爪子,刀呢?还不赶紧给满满送去!”

        孙楚假惺惺捂着胸口:“这血腥场面我可受不了,风禾抓紧我!!”

        耳边听着二人转,程越内心飙起一万句脏话:“这尼玛也不能全怪我吧,你递过来的时候上面还有水呢,那我滑一下不是也很正常?”

        “……”

        “我碰了奶油,你霸占着碗池,我连洗手的地儿都没有,你”

        举起锃光发亮的雕花刀,闻鲤似笑非笑:“我什么?”

        程越:“……”

        他就知道他今天不该来。

        -

        无比肉疼地用200块钱换回一只手,程越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还赔得起,还是该对自己的右手只值200块这件事感到悲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阳光就弱了下去。

        喻风禾和孙楚向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学习到中途就开始摸鱼。现在又抱团围着闻鲤,看她用他作废的材料重新加工成甜品。

        喻风禾吃着吃着忽然就陷入了沉思,然后以一副商业奇才的口气感叹道:“这张脸不用白不用啊满满,开店那天干脆你来帮我们做好了,肯定盆满钵满,我们还费这劲干什么?!”

        孙楚点头称是,“你不知道你上次在我们部门露过脸以后,多少人找我打听,我说他们癞□□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回家吃屁去!”

        听到这比喻,闻鲤顿时想起了昨天活动室里发生的一切。下意识看了人一眼,恰好与他扫过来的视线对上了一瞬。

        绷着面皮迅速移开,都不肯回想承认。

        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这一刻像瞒着众人的暗渡陈仓。

        程越皱着眉,牙齿虚虚咬着舌尖,听喻风禾还在缠闻鲤要她答应,忽然啧了声:“所以今天来的意义是什么,试吃吗?”

        如此没有计划无理取闹了一天,程越以为就闻鲤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肯定又要发挥点作用,结果人家三个不愧是一起长大的情谊,不过轻飘飘睨过一眼,就算结束。

        等他接完电话回来,几个人都已经开始商量上晚饭了。

        嫌弃瞄了眼从刚才嘴就没停下的两人,程越忍不住嫌弃:“你们刚才都吃了多少东西了还吃,猪变的啊?”

        喻风禾:“有本事你等下别吃!”

        孙楚:“就是!”

        “我还真没打算跟你去,”像是故意刺激她一样,程越态度恶劣地笑了起来:“我哥找我吃饭,就我俩。”

        喻风禾一听,果然炸毛:“你还是个人吗?就不知道把他叫来一起?你们两个男的有什么好吃的??”

        “那可太好吃了。”连续三个质问听得人神清气爽,程越得瑟地甩着钥匙在食指上转圈:“再说了,男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个人空间知不知道?小心我哥把你拉黑。”

        “……滚!”

        程越走了以后,他们三个人也迅速收拾好残局,到附近的商圈里找了家石锅鱼。

        原本他们边吃边聊气氛还算不错,但中途开始,喻风禾就开始抱着手机回消息。伴随着时不时的傻笑娇嗔,光看面部表情都能脑部出一部完整的爱情连续剧。

        想到程越临走前的警告,闻鲤:“……”

        真是堪称身体力行的叛逆。

        眼神飘到第七次的时候,闻鲤无奈想提醒一下这个这个头掉蜜罐的家伙,结果人干脆直接撂下摊子,跑到旁边讲电话去了。

        要说就只有她们两个的场合,闻鲤倒是还能原谅她。

        问题是现在身边坐了个同样母胎solo了二十年的嘴炮大王,从喻风禾屁股一离席就叭叭着人重色轻友,重击了他幼小的心灵连单身狗的芬芳都受到了污染。

        孙楚虽然人高马大还满身肌肉,但脸长得还算白净斯文,故作委屈的时候也算有几分姿色。

        闻鲤被他闹得头疼,刚好旁边就有个卖棉花糖的,赶紧买了一个粉色兔脑袋的弥补他摇摇欲坠的少男心。

        于是等程越洗完澡出来,恰好就撞上了孙楚开门进来,喜气洋洋地还举着个比脑袋都大的棉花糖。

        “……”

        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目光就是没地儿炫耀的人终于来了机会,逗狗一般举到程越鼻子底下转了一圈,“大吗?香吗?羡慕吗?”

        程越:“出去一趟中邪了?”

        孙楚得意洋洋,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宠爱:“满满给我买的。”

        扒拉头发的手顿了顿,程越问:“谁?”

        “满、满~”

        孙楚一边答一边快速往自己桌上扒拉出个空位,发现到处都立不住棉花糖以后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掰开程越头梳上的密齿,硬把棍子掐了进去。

        程越不懂:“你立在这里干什么?招灰啊?”

        “我舍不得吃,”孙楚拿着手机咔咔一顿狂拍,大声宣布:“我要留着!”

        “你是不是傻逼,这玩意儿明天就能给你化成一滩水,现在几度你知道吗?”

        最重要的,这个棉花糖怎么看怎么碍眼好吗?

        没注意到程越微妙的心理,孙楚还觉得怪可惜的,酝酿了半天又强调道:“可这是满满给我买的诶!”

        “那你拿回去供起来,当传家宝。”

        将自己正宗的牛角梳抢回来,被木棍强硬塞了这会儿功夫,梳齿线条已经有了些许弯曲。程越无语又郁闷,等回头看到孙楚小心翼翼地舔兔子脸的时候,真是一万句脏话堵在喉间骂不出来。

        “我他妈的!”

        吃又没吃着,还去了个梳子!

        他发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孙楚掀起半只眼皮,吸溜吸溜看他一眼就算结束。

        程越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她为什么对你就这么好,她怎么不生你气?”

        他这话来的突然,孙楚稍微一愣,“谁?”

        “闻鲤!”

        “满满啊,”孙楚纳闷:“她干嘛生我气,我又没招她。”

        “那你不是也和闻羽来往吗?”

        “那不是家里叫的吗?男孩子总是不好下女生面子的嘛,满满理解我的。”

        有了第一口,孙楚第二口就显得从容多了,咔咔两口就咬掉了兔子一半的脸。

        “而且别看现在满满很好说话,前两年根本喊不动她出来,要不你也不能到现在才知道她,她和闻羽根本就遇不上。”

        孙楚挠着脸颊,边说边看程越,“而且就算遇上了,我也能躲啊,要实在躲不过”

        程越也盯着他,“怎么?”

        “那肯定要帮满满啊,”孙楚耸耸肩膀,依旧是那副不知愁的乐天模样,“不说别的,就她一个女孩子跑出来在外面独自生活,还要应付一堆又一堆的烂摊子,多可怜!你说是不是?”

        “……”

        莫名觉得自己背上中了一箭,程越冷着脸没说话。

        然而孙楚却来了劲,嗖嗖地搭弓放矢又给他心上来了几下,“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程越暴怒:“是你大爷,滚一边去!”

        “……”

        滚是没地方滚的,只能安静一会儿这样子。

        孙楚老实地待了会儿,继续吧唧吧唧地舔嘴上粘着的糖丝。也许是糖分补充够了,一根筋的脑子难得转弯,忽然问了句:“诶?你是不是想和满满和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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