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宴（中）
御膳房负责整个皇宫的膳食，备的食材也是样样齐全，基本的鸡鸭鱼牛羊是样样俱全，最让余善婉惊喜的是看见了新鲜猪肉，以前和忠武将军一家住在边塞，牛羊居多，养猪却是很少见的，而且这时候的猪是黑皮土猪，长的慢，没阉割味道味道也大，这时候人都不喜欢，余善婉也很少吃到新鲜猪肉，加工成腊肉到是不少，腌制的做法能掩盖住味道。
她在陆瑞震惊的目光下直接徒手把那块带着血丝的猪肉拿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血味，但是很干净，没有太大的味道，想来送进宫里的都是精品，这样的五花肉做四喜丸子正好。
就这靠闻猪肉来辨别好坏的办法，陆瑞当即明白，这位婉妃娘娘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收了些之前的小看心思。
接下来余善婉整个人就变成了以前在厨房当大厨的气势，来到菜品架子前，边走边看，边吩咐跟在后面的人：
“猪肉还有吗？就这样的再来五斤，一定是这样的五花，拿来之后给我切成臊子，等会要用”
“再来五块上好牛腱子，筋膜一定细细削掉”
“这鸡只取鸡翅，剃掉大骨…”
余善婉双眼扫视周围，一边走一边说，此时的她半点也没有平时好相处的样子，走进厨房她就是个掌握重兵的大将军。
后面的陆瑞一群总厨被气势所迫根本不敢出声，老老实实的记着余善婉提出来的要求，把食材拿下去处理。
余善婉离开肉区，来到菜蔬区，已经开春，虽然不像夏天那样种类繁多，但是春季时令蔬菜都是样样齐全。
“这豌豆剥了，留下豌豆米，再拿点香菇泡上，有没有虾？再来点虾仁。”余善婉回头问一下跟在后面的陆瑞。
“回娘娘的话，今早上刚送来的河虾，新鲜着呢，这就让人去办。”陆瑞赶紧应声。
余善婉点点头，扭头看到了一个小瓦缸里面的老黄豆。
“咦，竟然有黄豆？那就把这些黄豆都泡了，等一下有用。”余善婉想到了豆腐，一天一夜时间足够了，而且这个的豆子也不多。
陆瑞听到这实在是忍不住了，前面那些用要用猪肉这种平常只做给下人吃的东西做菜也就算了，但这个黄豆是万万不可呀，这黄豆只用来发豆芽，平时是不吃这个的，连宫里的奴才都嫌弃这个东西，更别说明天的贵人了。
“婉妃娘娘，这黄豆不可呀，平时我们只用它来发豆芽，这黄豆是不上餐桌的。”陆瑞连忙组织，心想原看着婉妃娘娘是个下过厨房的人，怎么连黄豆这东西也吃。
“怎么？这其中有什么忌讳？”余善婉疑惑，她以前在边塞是吃过黄豆的，怎么到了这儿不能吃了？
“不是的，娘娘，这黄豆煮出来不仅味道不佳，而且它还不雅”陆瑞最后一句话在余善婉这位娘娘面前不好意思说，他觉得自己说到这份上这位婉妃娘娘应该听懂了。
可余善婉是真没听明白，怎么吃个黄豆还不雅起来了。
“回娘娘，黄豆吃多了容易放屁。”最后还是花雪上前小声凑到余善婉耳边说出真相。
余善婉明白了，这年头大多数都吃蒸煮，这白水蒸煮黄豆吃多了确实容易放屁，关键是这放屁你还忍不住，到时候在人多情况下放了个屁多尴尬呀，所以大家干脆就不吃了，而且也黄豆不好吃，这些平时都是喂马的。
“没事，你们拿去泡着，这是新做法，不会放屁。”余善婉大咧咧的说出放屁这种不雅的词汇，让人赶快拿去泡着别耽误了做豆腐的时间。
陆瑞被余善婉震的无话可说，乖乖的命人把那缸豆子搬了出去。
等下面人都把食材拿去准备后，余善婉命人搬来了此宴最重要的一件物件——铁锅
“娘娘，这是何物？”陆瑞疑惑问这个直径约有半人高的铁家伙，此时宫人们正在把原来灶上的陶锅撤下来，换成这个铁家伙
“陆瑞，接下来我将本宫将交给你一个改变你命运的手艺，你一定要把握住”余善婉看着后面跟着的陆瑞，认真说道。
陆瑞当时只觉得这婉妃娘娘是在和他说笑，面上笑笑答应，心里则有些不以为然，他身为皇宫里的掌厨，正三品，这辈子还有什么要求呢。
直到几年后，他从婉妃娘娘那学的手艺让全朝廷大臣对他礼遇有加，全大安都知道皇后的大徒弟陆瑞习得皇后娘娘真传，手艺奇佳时，死了也能随着皇后娘娘一起载入史册，他才恍然今天的自己有多幸运
食材尽量提前准备好，真正的挑战要等明天宴会才开始。
大安朝宴客都是中午，所以被邀请的几位找朝廷命妇们都在午膳前一个时辰来到了皇宫先去向邀请她们来的太皇太后请安。
本来还想去太后那边，却被告知太后病重，不能见客，众人只好在殿外行了礼，就回了太皇太后那儿。
等众人落座，叶碧彤就笑着开了口：“各位夫人可是有福，今天这顿可是婉妃妹妹亲自下厨。”
招呼命妇的是只能她这个小辈来做，太皇太后是不可能亲自招呼人的，事到如今，叶碧彤已经不能全身而退，只希望一切都能按照太皇太后的计划行事，只要把余善婉这个眼中钉除掉，之后就在没人能和她抢夺皇上的宠爱，若是皇上怪罪下来，那也自有父亲担着。
这话说完众夫人都是面面相觑，来时说婉妃娘娘要亲自下厨她们还只当是个说辞而已，毕竟这些命妇自己在外谁不宣称自己会一手好厨艺，可那只是为了宣称自己贤惠能干的一种手段，哪会有人真的下厨做菜给人吃啊？那不是厨子下人干的活吗？
虽说宫里的厨子都是有正经官位在身，职位还不低，但是在这些真正的世家看来都是小道，甚至说是被人看得起的。
而这婉妃娘娘却下厨做菜？众人一时间心思各异，但面上都是笑着回应。
“是啊，听说陈夫人最近胃口不好，今日可要好好尝尝婉妃的手艺才好”太皇太后这时也笑着发话，这个陈夫人就是当朝大将军的结发夫妻。
“好。”陈夫人约有四十余岁，嘴角微微带着笑意，表现的很矜持，面对太皇太后也是不卑不亢，不像其她夫人对太皇太后都有一些讨好，她丈夫战功赫赫，她根本不需要讨好谁，
陈夫人这次来可是听了太皇太后的一段夸奖，专门来这位婉妃娘娘的手艺的，只希望不要让她失望，她可是有半个月就没有好好吃过饭了，现在心情糟糕的很。
太皇太后和叶碧彤故意为难余善婉。不仅宴会前一天才说明，等宴会要开场也是提前传了菜。
余善婉在后厨正指挥的热火朝天，听到前面提前传菜，余善婉皱起眉头颇为生气，作为一个厨师，第一讨厌别人说自己做出来的菜不好吃，第二讨厌的就是催菜。
“催催催，这不是还没到点吗？！”余善婉做菜的时候脾气都是大的很，一点不能打搅她，这是遗传，前世她爸也这样
“娘娘，娘娘，您别气！当心气坏了身体，我这凉菜已经弄好，可以提前上了！”陆瑞是真的服了，本来他就当这位婉妃娘娘是来玩闹的，最后教他手艺更是个笑话。
可人家那大铁锅一架，柴火点燃，材料往里面一倒，那么大个大铁锅，婉妃娘娘掂起来就跟玩一样。
这最后拿起筷子一尝，陆瑞就知道他前四十年都白学了，看他现在对一个能当他女儿年纪的余善婉恭恭敬敬就知道他有多佩服这位婉妃娘娘了。
“那就上吧，陆瑞你过来怎么学会‘煎’。”
“好嘞！”
而这边宫人们端着餐盒已经给众位夫人。把菜端上了桌。
一红一绿，两道凉菜。
“这是什么呀？这肉怎么和料汁拌在一起了，还这么红？还有这菜是生的吧？这生的怎么吃啊？”说话的是叶碧彤的姑妈——孙夫人，此时孙夫人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的两道凉菜，言语之间很是不满。
“回夫人，左边这道是凉拌麻辣牛肉，右边指的是菠菜花生。”宫人听到询问解释道。
“看着真是不像话，我是不会吃了。”孙夫人抱着手，扫了眼面前这两道菜，直接开口拒绝的。
按理说就算菜品再难吃，做客的也不会说出来还只会夸奖，而且这还是太皇太后办的宴会，孙夫人再怎么放肆也不敢舞到太皇太后面前，除非有人允许她这么做，或者特意让她这么做。
叶碧彤笑了笑，她本来只想让姑妈挑刺，可没想到这余善婉做的菜根本不需要挑，问题都摆在明面上，这倒省事了。
叶碧彤刚想开口劝大家不想吃别勉强，就听到陈夫人的声音：“我觉得很不错。”
菜一摆上来，陈夫人就被这道麻辣牛肉红彤彤的颜色给吸引了，牛肉切成薄片，摆着不知名的红色汤汁浸染，上面撒着葱花芝麻，闻上去一股刺激的异香。
陈夫人特别喜欢这个味道，当即就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第一感觉就是香，然后就是。实的就是感觉到了火烧的辣味和一股麻。
这种不知名的辣味，直接勾住了陈夫人的心，这几日胃口不佳，吃什么都觉得腻，但这道凉拌牛肉一入口，就觉得味蕾瞬间被打开了。
而这个辣味的来源，正是太后娘娘赏给余善婉的那盆花，等会儿送过来余善婉发现那哪是什么花啊？明明是辣椒！还是最辣的朝天椒，余善婉欣喜若狂，辣呀！有十几年都没吃到过了！可惜辣椒不够，余善婉都舍不得摘了炒了吃，只等它们老了留下播种。
太后听闻只喜欢她送过去的花，直接送了一大包干辣椒，说这果子每次结好多，要是不够她那还有，
陈夫人一连吃了好几片，但吃得急，辣味在舌尖久久不散，直到她夹了一筷子旁边的菠菜花生才知道这道菜的好来。
烫熟挤干水分的菠菜切碎与油炒过焦脆的花生米拌在一起，只需加盐和香油，菠菜的清甜中带着花生的脆香，芝麻油的香味更是里面的灵魂。
陈夫人连吃了好几口，伴随着咯吱咯吱咀嚼花生的声音，陈夫人，发现嘴里的辣味居然消逝无踪，现在满嘴都是花生香味。
本来众人听到孙夫人的话，还有些犹豫，这看着确实有些不对劲，但看陈夫人已经先吃了，还直接表述出很好吃，其他夫人也就大胆尝试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感觉比姜蒜还辣。”因为夫人显然是吃不辣，吃了两口就受不了了，可这东西实在好吃，等缓过劲来，这位夫人又去夹那麻辣牛肉。
“这牛肉跟以往吃的都不一样，味道好重好香，还有这菠菜花生，我原不知道这菠菜竟然还可以这么做，还有这花生！这是怎么做的？怎么这么脆？”另一位夫人也开口道，边说边吃都有些顾及不上仪态了。
叶碧彤的表情僵住，她不相信这是真的，拿些筷子夹起来，牛肉放到自己口中，又麻又辣又香的三种味道包裹了她的舌尖，脆脆的芝麻蘸牙齿摩擦中爆开，无一不在宣告着它的美味。
“可恶”叶碧彤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原来顶多认为她只点心做的好，因为那日的青蒿饼她是偷偷吃过的，味道确实可以。
还有余善婉每次端给给皇上吃的食盒里放的，叶碧彤也打听清楚了，也全是点心。
但宴会不一样，区区点心可支撑不起一场宴会，可她们没想到余善婉正菜也做的这样好，她从未从皇上那听闻余善婉送给饭菜，以为余善婉是不会，要不然有好手艺怎么不做给皇上吃？
更没想到的是，她这次的目标陈夫人居然很喜欢余善婉的手艺，那她们的计划还怎么实行？
旁边太皇太后早就已经吃起来了，根本就忘了她们要针对余善婉的事了，只顾埋头吃菜，让叶碧彤暗恨不不已，这可是你的主意，如今却吃起了余善婉做的菜，只留她一人支撑。
而那个孙夫人看其他夫人吃的大为称赞，心下也有些狐疑，可她刚才已经说了那话，就算再想吃，也不能动筷子，只好忍着看其他夫人流口水。
菜量很小，众人吃了几口也就没了，众人根本没有吃过瘾就已经吃完了，众夫人们意犹未尽，对接下来的菜也是兴趣大增。
接下来直接上了六个小碟加一壶酒，这酒是余善婉自己酿的青梅酒，用的去年的风干腌制陈青梅，味道余善婉新梅味道不同，处理的梅子酿出来的酒，色泽如蜜，质地也如蜂蜜一般黏稠，喝它需要用竹叶冷茶冲开，这样一酒三香，酒香，梅香，竹叶，味道却完全融合在一起，喝完味道回甘带着微醺，不是一般果酒可比。
而六道菜分别是：鸡翅包饭，香煎豆腐、四喜丸子、蒜苗腊肉、糖醋里脊、韭菜盒子。
虽然看上去一个人六道菜很多，但其实分量非常少，四喜丸子只有一个，鸡翅包饭也只有两个鸡翅，蒜苗腊肉和糖醋里脊都是小小的一份，韭菜盒子和香煎豆腐也个只有一两块的量。
众人先是看向了四喜丸子，毕竟她们是第一次见的把吃食做这个球的菜。
“这是什么做的？”有夫人好奇地问传菜的宫女，这丸子被浇上了浓浓的褐色酱汁，根本看不出来这是用什么做的。
“回夫人，是猪肉。”
“猪肉？”开口询问的夫人直接皱起了眉，猪肉腥臊难食大家都是知道的，怎么这么婉妃娘娘还做出了菜给他们吃？
“猪肉这等下贱东西也能上的了席面？”孙夫人立马插嘴，时刻不忘着叶碧彤交给她的任务。
开口询问的夫人原本也有些犹豫，但想到刚才两道菜的美味，还是拿起筷子夹起丸子尝了一口。
“唔，好吃！”这不仅一点腥臊味都没有，只有酱汁的鲜浓，肥瘦相间的猪肉做成丸子，凝而不散，一点也不干柴，非常柔软好嚼，毫不夸张的说，这道四喜丸子现在已经是这位夫人心中吃过最好吃的肉了。
“这鸡翅倒是精巧，是费了心思的，你们看着鸡翅里面竟然不是骨头，而是塞了米饭，怪不得我看着鸡翅怎么如此之大。”说话的夫人看着那鸡翅啧啧称奇，她还怀疑是不同品种的鸡呢。
“的确，而且里面塞了糯米和豌豆，还有香菇和虾仁，吃起来又糯又香，做这两只鸡翅真是比得过一整只鸡了的时间了”另外有夫人搭腔道。
“这韭菜可真甜，这外表皮又脆又香。”
“这腊肉可真香，这是什么做法？腊肉居然可以和蒜一起做，还如此好吃？”
“这黄色的好像已经是猪肉做的，吃起来酸酸甜甜甚是开胃！我极爱”
“只有我奇怪，这个方块状的东西的是什么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吃过？上面也散了红红的东西，唔……好辣好辣！这个东西好辣！快给我倒水！”
中文夫人只顾埋头苦吃，不时发表下吃后感言，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更不必说，那一身肉完全就是吃出来的。
连叶碧彤这个本应该想要算计余善婉的人都时不时夹上一两筷子。
只有孙夫人，坐的位置上恨的咬牙，死命拽着自己的手帕，刚才她想趁别人不注意偷摸吃一口的。
哪想到被陈夫人看见，直接开口道：“真是可惜孙夫人不喜这些，孙夫人可不要为难自己，唉，真是太可惜了。”
孙夫人忙又放下筷子，假装无事发生，面上一片风轻云淡，心里只恨陈夫人多嘴，让她尝一筷子又怎么了？你们吃的那么高兴，只有我干坐着！？
陈夫人可不惯着她，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着实让人讨厌，陈夫人常年跟着丈夫在外打仗，性格骄傲直爽，最讨厌这种暗地里算计的人。
等六道菜全部吃完，宫女们才将碟子撤了下去，这算是宴会有史以来吃的最干净的一次，众人也是吃得极为满足，个别夫人更是直接摸着撑起来的肚子揉揉。
热菜结束后，上了是一碗汤，鱼头豆腐汤，鱼头汤想要炖的好，鱼头就要先煎后煮，这样鱼汤才会雪白像牛奶一样。
豆腐煮在鱼汤里，本身的味道也被鱼汤的鲜甜包裹，吃起来都一股鲜味。
其他夫人也是有些饱了，端着鲜美的鱼汤慢慢品尝，赞叹着鱼汤的鲜美和这不知名，白色块状物的滑嫩
只有陈夫人,她看着面前一小碗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闻到鱼汤的味道，胃里渐渐开始不适，最后直接不顾形象的干呕起来。
“陈夫人？怎么了？！”叶碧彤是第一个发现的，她一直都在留心观察陈夫人的情况，本来看着陈夫人吃的这么欢快，她都有点不抱希望了，御膳房都是皇上的人，她想悄悄下点东西都不行。
哪想到在这最后一碗汤上出了事故，叶碧彤心中大喜，天助我也啊！
叶碧彤面上焦急也带着其他人，看向陈夫人那边，众人都不解疑惑，只有叶碧彤压抑着兴奋的开口：
“是不是这鱼汤有问题？陈夫人你别担心，我这就把婉妃妹妹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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