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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一个把橡胶带到欧洲人面前的是一个法国人,他原本是到南美洲测定子午线的,但是,引起人们关注的却是他在一七三五年出版的《南美游记》里描述的橡胶。他描述了巴西和秘鲁人用凝结的乳状物制作成“不进水的靴子”。十年后,法国军事工程师、业余植物学家弗兰索瓦特·弗雷诺第一次描述了橡胶树和采胶过程。他们两人的书在法国科学界引起了轰动,工业革命曙光照耀下的欧洲,橡胶激发了人们无穷的想象力。于是,怀揣着发财梦的无数冒险家涌到了原产地巴西。那是一个疯狂的时期,从亚马逊河开始一直到雨林深处,绵延几千公里,野生的橡胶树下到处是胶管,胶碗,到处是散发着恶臭的生胶作坊。

        橡胶制品的广泛应用,促使了橡胶树种植业的蓬勃发展,尤其是东南亚。在橡胶的种植浪潮中,华人世界有两个人曾经是当年名噪一时的橡胶大王,一个是陈齐贤,一个是陈家庚。黄泽如不可能指望自己成为一个橡胶大王,但他自从离开垦场后,确实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到了橡胶的种植上,已经种上的橡胶树这时也开始割胶,开始收益了。黄泽如也已经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一个小老板,天天忙的是生意上的事,以至于把正在国内发生的那场大革命也给忽略了。

        黄泽如是在《南洋日报》上看到清政府被推翻的消息的。说来凑巧,那办报纸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和他一起在京城参加维新运动的广东举人王进学。其实,自那次在新加坡见面过后,王进学几乎就留在了南洋,极少回国,那是孙中山特意安排的。王进学利用办报纸的机会,一边通过报纸宣传鼓动,一边筹款筹物,积极配合国内的革命活动。实际上,孙中山从创办兴中会开始,从事革命活动的经费几乎全部来自华侨。孙中山在总结辛亥革命时期国内外志士仁人的主要作用时,曾经作了这样的概括:“披坚执锐血战千里者,内地同志之责也,合力筹款以济革命者,海外同志之任也。”又说,“同盟会之成,多赖华侨之力,军饷胥出焉。”

        王进学悄悄地在从事那些活动,还是张三年告诉给黄泽如的,黄泽如听了,立即对这个举人朋友产生了极不好的看法,心里想你王进学还真行呢,防我黄某人简直就像防贼一样,我黄泽如难道说会出卖革命不成。对这个问题,王进学却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黄泽如才到南洋,连脚跟都还没站稳,更不要说经济了,而黄泽如却是一个一心向善,古道热肠,钟情于革命事业的人,如果让他在这方面介入太深的话,恐难以自拔,会把他在南洋的事业全给毁了。由于两个人的想法不一样,见面时黄泽如难免一肚子怨气,把王进学大骂了一通。王进学嘻嘻笑着,听着,也不生气,只说,中国革命的道路还长呢,还怕轮不到你出力气的地方?

        黄泽如生气归生气,革命到底胜利了,清王朝被彻底推翻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王进学告诉黄泽如这个消息时,孙中山刚刚被推举为********的临时大总统,大总统那个位子还没被袁世凯窃取去。黄泽如心里就想,中国这下有救了,中国的老百姓终于有盼头了。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在多年以前就有机会结识孙中山,亲自聆听伟人的教诲;如今孙中山领导的革命成功了,那种心情和中国的其他老百姓的心情是完全一样的。黄泽如平时是滴酒不沾的,这回,却特意上店里买了一瓶白酒然后去找陈可镜一起豪饮庆祝。

        这些年来,陈可镜在垦场,黄泽如在橡胶园,两家人虽然不在一起,但彼此之间还是相互惦念着,经常有来有往的。黄泽如去的时候,刚好陈可镜的表弟表妹都在,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起发生在遥远的家乡的那场革命,从此以后中国不再有皇帝了,一颗心激动得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特别是黄泽如,自从认识孙中山后,才明白自己当初参加维新变法的局限性,明白只有推翻反动腐朽的体制,中国才有希望。而这一天,现在终于来到了,他怎能不欣喜若狂?他简直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等到哭够了,笑够了,心里又觉得非常的落寞和凄凉。于是,很长时间不想说一句话。大家都知道他又在想他的妻子高兰香了,心里都在替他焦急,却也不知道怎么劝他。

        席间,陈淑娴免不了又疼爱有加,对他的关怀无微不至。只是,黄泽如始终不把陈淑娴的存在当做一回事。李清华看在眼里,喝完酒,让陈长喜和陈淑娴兄妹两个先走,她说她有一些事情想跟黄泽如商量。兄妹两人听话听音,先行离去。李清华看他们走出屋子后,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对黄泽如说他是装糊涂,还是真的糊涂。如果说真的糊涂倒也罢了,如果是装糊涂,就万万不可再那样下去了。她说你难道没看出来陈淑娴对你有情有意吗?陈淑娴有哪点不好?人家至今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呢,你为什么要对人家那样冷淡,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下去了?李清华就像是在嘴里哪个部位安了一挺机枪,扳机一撸到底,强大的火力压得黄泽如连回话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黄泽如并不是一个木头人,他并不是不知道陈淑娴对自己相当用情。从内心来说,他也知道陈淑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姑娘,但问题是他的整个感情世界还在被高兰香牢牢占据着,哪怕时间过去再久,十年,二十年,他想他也不可能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位置去容纳别人的感情,他毕竟爱高兰香爱得太深了。他向李清华坦陈了自己一时还没有打算再娶的意思,他说,他还是把自己的那份情感继续的留给高兰香吧。

        黄泽如带着他那份特有的固执回到了他的橡胶园。橡胶园除了有他亲手栽下的上千株巴西橡胶树外,还有他的两个孩子,他们同时也是高兰香的孩子。好好地守住他们,也就等于守住了高兰香。

        几个月后,********临时大总统的位子被袁世凯窃取去了,黄泽如再次受到巨大的打击。他问王进学那到底是为什么,王进学除了悲愤,又怎么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两个好友难免义愤填膺,为孙中山大声喊冤叫屈,也不管白天黑夜,两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顾自喝酒,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喝得烂醉如泥,一觉睡了几天才醒来。醒来后,黄泽如对王进学说,进学兄,你答应我,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国内需要我黄某做什么,你尽管说一声就是了,要是我黄某不积极响应,我就不是中国人。在他的心里,似乎只要通过革命党人的努力,袁世凯那个临时大总统的位子就会回到孙中山的手上。其实,有些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他的那些想法仍然带有旧中国知识分子的幼稚或者说严重的不成熟。但不可否认,中国旧知识分子的热情是高涨的,不可阻挡的,他们一直在为中国革命的进程摇旗呐喊,推波助澜。没有他们,中国革命最终要获得成功,恐怕很难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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