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9
悲痛的泪水浑浊的流淌着，沈妈妈弯下身，轻轻抱住了莫林的身体。
“莫林，你还记得吗？”她的脸颊贴靠在他的耳畔，“你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啊，有一次，我误以为我的那条钻石项链是你弄丢的，罚你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夜……当时已经是深冬了，你穿得那样单薄，整个晚上都站在院子里，结果第二天你就患上了急性肺炎，高烧到四十度……”
泪水绵绵流淌着，沈妈妈将他抱紧了些，“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因为你当时已经烧得昏迷了——那次啊，我们也是像这样在医院里，那是你从小到大，我第一次像这样抱着你……”
“我当时真的害怕了，我担心你会持续高烧下去，烧坏了身体，然后再也醒不过来……虽然我总是对你严厉得近乎苛刻，可那是因为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我去世的丈夫，并不是因为讨厌你啊……我其实一直都是很爱很爱你的，你是我丈夫牺牲自己的生命救下的孩子，是我养育了十七年的孩子啊……”
泪滴痛澈的落下，钻进雪白的枕套，深白色的濡晕越漾越大。
沈妈妈的脸颊贴靠在莫林的耳边，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啊，莫林，你现在怎么还没有那个时候懂事了呢？……那天，你虽然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可当我这样抱着你，你还在担心我会不会太累，你伸出手臂抱住了我的脖子，虚弱的告诉我你没事了，要我回去休息……而你现在，怎么竟然都不会再伸出手来抱住我，告诉我这次你也没事了呢？……”
沈妈妈将手臂挎过莫林的肩膀，用力想要抱起他。
然而，他只是像具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僵硬的躺着，双手软软的摊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渐渐的——
沈妈妈慢慢抬起身，她望着他，他安静的躺在床上丝毫不再动一下，她的泪水渐渐凝结了，眼神逐渐变得漆黯，空洞冰冷得可怕。
“你这个不孝的孩子……”
她瞪着莫林，突然从唇下狠狠的发出了声音。
她的嘴唇在颤抖，目光冰冷的瞪着他，仿佛先前的悲痛已经抽空，转而被愤怒取代了——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早早的就离开，因为你想要惩罚我，想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想要让我因为对你的亏欠后悔，想要让我一辈子都生活在愧疚中，是不是？！”
她冷笑起来，冰冷的唇角仿佛在滴着血，“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啊——你可以笑着看我的后半生是多么愧疚痛苦了啊，是不是？！……呵呵，你这个不孝的孩子！……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啊！”
沈妈妈厉声骂着他，身体摇晃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乌黑的发丝凌乱的披散着，遮盖住了冷痛的面容。
她冷笑着，如同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脚底摇摆着已经无法站稳。
冰冷沉痛的笑声一声接一声的漂浮在空气里。
沈妈妈摇晃着站在病床旁，冷冷的盯着睡在床上的莫林。
绝望的泪水流下来，她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光芒了。
突然——
她一下子拎起身旁的椅子，猛的举过头顶！
然后——
“咚”的一声巨响——
椅子重重砸在莫林的胸口！
“你这个不孝的孩子！竟然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的嘴唇在蠕动。
唇下的声音绝望的凄凉。
椅子又被举起来——
“咚！”
狠狠砸在了腹部。
“我打死你！你这个不孝的孩子……”
似乎有人闻声跑进了病房。
似乎有人拉住她，大声叫喊着想要阻止她。
她不去理会。
又一次高高的举起了椅子——
“咚！”
……
这一次，椅子没有再砸落在莫林的身体上，而是砸落在了一个单薄的肩膀上。
一个女孩子不知何时突然跑了过来，将莫林的身体护在了她单薄娇小的身躯下。
……
椅子僵硬着悬在半空中，沈妈妈空洞的盯着扑向病床的女孩子，她没有喊疼，只是紧紧的将莫林护住。
“你让开……”
沈妈妈阴沉的命令她。
“我在打我自己的儿子，不需要你插手，你让开……”
“不！我不要让开，我不会让你再打他！”
女孩子用力反驳她，仍旧紧紧的护住莫林，没有让开一步。
沈妈妈的五官凝紧，她怒不可遏的瞪着面前的女孩子，“洛雨，我在命令你让开，你听到没有！”
“不要！我没有听到，我什么都听不到！”
洛雨刷的回过头，晶莹的泪水蔓延在整个面颊，“妈妈为什么会这么狠心呢！为什么要这么狠心的对待哥哥！”
她沙哑的冲沈妈妈喊叫，仿佛这一刻，她已经不再是她一直尊敬的妈妈一样，“爸爸是因为哥哥去世的，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哥哥有什么错呢？为什么妈妈要对他这么狠心？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要打他？难道你非要他死掉才甘心吗？！”
“……”
沈妈妈僵硬的站立着，手中的椅子僵硬的悬在半空中。
就像一个空空的稻草人，灵魂已经不在她身体里了，眼珠也前所未有的空洞漆黯。
洛雨望着哥哥，望着他苍白沉睡的面容，如一片被暴雨打落褪了颜色的花瓣，无声的沉睡着。
“哥哥，我是小雨啊，小雨赶来了，你听得到我在对你说话吗？……妈妈打得你很痛是不是？她打痛了你什么地方，你要是痛了可以告诉小雨的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好不好……”
她抱紧他，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的落下，滴落在他胸前的伤口上，晶莹鲜红得透明。
“哥哥，你写给我的信，被我一不小心看到了……还有，你想要对我说的话，我都已经知道了……可是——你还没有听到我的心里话啊，我也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呢……”
这时——
“咣当！”
身后一声巨响，椅子重重的落在地面上。
然后——
似乎有人也跟着倒下了。
“殷女士！——”
“沈阿姨！——”
沈妈妈晕倒了，警察医生和同学们都在拼命想要唤醒她。
“哥哥，你醒一醒好不好？……你一直都最疼小雨了，你说过你爱我，你说过你会是世界上最最爱我的那个人，你说过会让我成为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妹妹的，所以你怎么会就这样睡着了呢，你怎么会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再也不醒来呢？……”
洛雨抱着他，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口上。
光滑的胸口。
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温热，清清凉凉的，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愈发冰凉，似乎再也不会温暖起来了！
哥哥……
全身的神经恐惧的绷紧，洛雨倏地起身。
她凝望着他，无数的星光颤抖的闪烁在瞳孔里，她惊恐的凝望着他。
从前，每当她想任性的撒娇了，她就会耍性子的偎进哥哥的怀抱里。每当那个时候，她都可以听到他活力跃动的心跳，都可以触碰到他暖热的体温……
然而现在——
为什么——
他连一点心跳都没有了呢？
为什么——
他的胸口会这样的冰凉呢……
哥哥，你……
惊恐的望着他，洛雨站了起来，然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沈妈妈已经被医生们扶去休息了。
病房里只剩下镜畔高中的同学们。
他们全部惊讶的望着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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