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2021年1月5日雪
昨天是雪天，今天也是雪天，或许明天或之后几天都是我喜欢的雪天，这件事情只是想起来就足够令人心情愉悦了。
不，心情愉悦，或许不只是因为天气的因素，也许是潜意识里确定了本丸终于在一点点正常运行这件事，将数月以来盘旋在我心里的烦躁感驱散了吧。
因为有了崭新的期盼，所以看似无止境的繁杂工作居然也变得有些可爱，不再如往日一般面目可憎——即使如此我还是忍耐着工作了很长时间，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私下里请允许我对自己进行一次小小的称赞吧。
在还有大概二十分钟就要离开本丸去上班的时候，我决定还是要给他们安排出门远征。宅家是最美好的放松方式之一，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自己因为工作关系很少得到这样的机会，刀剑们能时常宅家实在让我有些羡慕。
但一直栖息在原地，生活会逐渐停止运转的吧，为了他们之后的健康成长，与外界建立交流是必不可少的，他们需要不断经历，与新的人们，新的历史发生邂逅，他们要成为新的风景的一部分，而不是一直选择旁观。
“创造”这个词，我很喜欢，也很适合现在本丸刀剑们的状态。不断失去的过程已经过去，美好的东西，想要的未来才是他们应该追寻的东西，而这些，我要教他们自己去创造。
对暗黑本丸的清理在昨天已经初步完成，表面上的工作完成的相当干净，但事后的刀剑救护、失格审神者的审判处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暗堕本丸的形成过程中积攒了难以言数的罪恶和污秽，对后续各方人员的妥善安排和对其造成的恶劣影响的处置才是繁杂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我在因为调查青栀子逐渐接触这些事情后，已经见过许多类似的事件，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底生出浓重的厌恶。在会议上我听过很多次关于刀剑的论断，其中免不了许多以对刀剑本性的讨论作为出发点的议题，讨论的声音繁杂不同，我自己则觉得意义不大——不管本性如何，刀剑终究还是依附主人存在的，主人的品质在某种意义上会对刀剑进行同化，审神者的优点往往会给刀剑好的反馈，可审神者若是个糟糕透顶的人，对刀件则是纯粹的污染。因此暗堕本丸里出现过刀剑发狂的案例，因为情况太严重无法逆转只能被悲哀地镇压清剿。
若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审神者也就罢了，可在同时身为政府这方的人员的情况下，我必须时刻注意自己在外表现的立场，私情每个人都会有，但作为官方人员的我，一定是要努力站到最中间，做最公平也最无情的一个。
所以我才要更加认真地做好现在的工作，也许这件事很难完成，但我相信做了才可能有改变，我要尽最大努力地清除掉埋藏在政府里的黑暗，我希望更多与我的刀剑有相似遭遇的受害者们可以得到拯救。
我带着笑面青江，照例走到了刀剑专属的休息室，转了一圈后找到一群围成一圈坐着的青江，走近了才能看见他们每人手里都盘着一个金色圆球不，准确来说是金色刀装。
我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招待”。
“哦呀，是■■大人，我们可以帮您做些什么呢？”
我被一群青江围绕，一样优秀的外貌侵略了我视野的前后左右，一群刀剑叽叽喳喳，重复的都是差不多的问题，简直就是一群精致的人偶外形的复读机。
好在自家的刀剑不能再好辨认，我把散发着低气压的青江从我身后拎出来，示意青江们保持安静，然后拜托他们照顾一下我本丸的这只。
青江站在人群之前，笑容如春风和煦，非常可靠的样子，“主君，您就放心地去吧，我会在这里好好等待。”
我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放他在这里，自己在刀剑们的招呼声中往外走。
走一步，我偏头回看。
青江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往外再走一步，再往回看。
带着些不知所措，青江试探着举起右手，“那个，一路顺风……？”
我收回视线，大步往外走去，看了几次也没有哪里不对劲，也许是错觉。
一步两步三步。
亲爱的日记，人是一种多么复杂又矛盾的生物啊，心里的种子生根发芽后，就再也抑制不住萌发的思绪。
我复盘了今日醒来后到现在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一切都是协调又和谐的——直到我与其他审神者擦肩而过，困扰着我的违和感才逐渐清晰。
——我没有和他道别。
——不仅是青江，昨天、前天，之前每一次出门，因为有要做的事在身后驱赶，以及一直以来独自生活的习惯，我从没有像其他审神者一样好好地与他们道别。
没有刀剑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想走就走，随心所欲没有束缚，在成为他们的审神者后虽然有认识到这一点，但果然还是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审神者，和刀剑住在一个本丸，是他们的主人，应该也算一家人吧。
家人的话，日常的【我出门了】、【我回来了】这样的话应该要每天自然地说出口吧，而不是事后绞尽脑汁地去想自己错过了什么。
亲爱的日记，我果然，还不能算一个完美的、合格的审神者。
审神者失格的青栀子，有没有和他们做过一次好好的道别呢。
我迎着许多道疑惑的视线回到青江面前，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用灵力搓出一个刀装大小的冰蓝色珠子送到他怀里，“对不起。”
亲爱的日记，他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所以我忍不住捏了一下他脸上的软肉，又揉了揉他漂亮的长发。
我告诉他我因为工作要和他分开一下，希望他在这里度过一段轻松愉快的时光，当然，如果感到不舒服，就去我的办公室吧，那里环境安静，还有咖啡和点心。
顾及这里有其他人在，我只与他悄悄说了几句话，就因为时间原因不得不离开了。他的眼里的情绪剧烈波动，但很快平静如水，声音也不再带着我不喜欢的阴郁，变得和其他青江一样随意轻佻，“我会在这里好好等你的哟，主人。”
拘留室里，旭野正一脸苦大仇深地与昨天抓获的审神者对峙——正巧是昨天被我冻成冰雕运回来的那人，旭野的表情在看到我后变得春花灿烂，让我感到十分不适。
他拉着我到一边，幼稚鬼一样求我帮他审问那个人渣（他原话不是这样称呼的，但除了人渣我实在不愿意称呼这种人为别的什么更加好听的名字，所以在这里原谅我吧亲爱的日记），因为对方丝毫不予以配合。
我不擅长审问，因为我不喜欢围着几个话题说来说去，更喜欢直接镇压，但鉴于同事们公认的我“作为背景存在在那里就是最好的支持了”这样的一致评价，我坐在部下新搬来的椅子上围观接下来的审问，维持着工作状态的表情。
事情意料之外得非常顺利，审神者浑身颤抖着不敢看我，倒豆子一般把做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果然没有你不行啊爸爸！”我在旭野感动的哭喊和抱大腿动作中抽身离开，并感到非常羞耻。
“明天就把报告写好给你看啊爸爸——”
亲爱的日记，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的奇葩那么多，偏偏我身边要有一个呢……
我关上身后的大门，哭喊声仍不懈地从中传出，我在一群人莫名崇拜的目光中穿过，刚才的一幕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并产生了他们正盯着我的大腿看的错觉。
亲爱的日记，我真的，真的不擅长审问，所以每次莫名助攻成功都让我感到困惑不已。
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办公室和青江一起批复文件，大部分的公文还是由我经手，小部分是我一点点教他，加上蜻蜓切良好的教育能力，才很顺利地完成。
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回本丸，而是带着青江去了万屋。他们出门比较少，可以的话我想在有时间时多陪他们出门几次，这样出门时我才会完全放心。
路上人来人往，到处是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穿着外表十分具有欺骗性的政府制服的我显然很显眼（小泉说这叫‘人群里最靓的仔’？可以这样说吗？）。人群逐渐安静下来，隐约为我让出一条路，我对现在的情况很是满意——我不喜欢吵闹和拥挤，于是自然地在前面开路，青江在我左后方稍微靠后一点行走，隐约持平。
我看到许多有趣的小店，所以拉着青江进去逛了好几家，这几家店里很安静，装修风格也不似其他店一样充满了我适应不能的“少女心”情调，简直是我最喜欢的购物场所。
我看中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珠子，觉得它简直是所有青江的梦中情“珠”，所以当即问他喜不喜欢，并且已经打开了钱包。
“咦，是给我的吗？”
当然了，亲爱的日记，我知道笑面青江都很喜欢金色的，圆圆的，暖暖的东西。所以其他青江有的，我的本丸的青江也要拥有，而且这个绝对比刀装漂亮得多。
但是，亲爱的日记，他没有接受。
他拿出我用灵力做成的珠子，说着和所有的笑面青江一样带点轻飘飘和调笑的话，他说‘我拿着主君送给我的礼物已经感到非常开心了’但是‘如果主君还能在答应我一件事我会更开心的’。他说着这样的话，主动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手指上已经没有初见时撕裂的伤口，没有覆盖上一层粘稠的血液，是健康、温暖、干燥的手。
我有点想感谢什么，但一时想不起想要感谢什么人，感谢谁呢？感谢上苍让我们相遇……？
不管了，我没有过多地被突然的想法束缚，因为天上的焰火很好看，绽放之后是一颗颗星星。
亲爱的日记，今天后面的时间，都是青江他在拉着我逛来逛去了，我在他的建议下为刀剑们买了很多东西，果然有个参谋在身边购物会变得简单许多。
晚饭后空气很好，我倚靠着廊下木制的柱子，看到树林里有光越来越近，鹤丸一手拿着我送他的“小路灯”不停挥舞，一圈圈光圈荡开，他自己又不好好走路，跑动跳跃着，一时间珠子亮得嚣张无比，衬得他自己像个灯泡。三日月因此被晃到了眼睛，表情扭曲了一秒，随即将茶水灌到了衣领里。
今夜真的可以说相当热闹，因为他们都收到了礼物吧，所以活泼了许多，有了几分爱笑的样子。
希望本丸的大家越来越好。
感谢你的倾听，亲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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