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祖师爷的祖师
这几句话，古城扬曾在秦平凡家里的庭院中念过，那时，秦平凡因执念，着于表相，只抓住了最后的长生二字。
实则，这段话，虽通篇无一道字，却全篇是道，处处都在讲道。
一个苍茫中的凡人，以为那世人顶礼膜拜的圣人，即是天地之道，如他们看到云峰与天相接，便认为，天，即在那云山之顶。
终一日，超凡入圣，登临那与天相接的绝巅之上，览看人间山河，四季更迭，忽才醒悟，天，是在更遥远的日月之处。
沉浮万载，得证仙神大道，逍遥浩瀚星天，日月大星在弹指间崩灭，千古岁月也不过刹那光景。
但是，纵拥有仙神伟力，自身到头来，仍只不过是这天地一粟，在天地大道的运转中，转瞬即灭，无法与这亘古不坏的天地并长存。
天、道，原来依旧在那冥冥杳杳之外。
这数行字，已返璞归真至极，不显半分仙神之力，独是字迹灵秀似忘川山水，引山脚畔伫立的年轻人入奇境。
那份浩渺的意境，让秦平凡感同身受，仿佛历史只会一遍遍的重演，教他感受到了自己在天地面前的渺小，他也只是众生大道里的一粒尘埃。
未来的他，就算亦飞出苍茫大荒，来到与天齐高的山巅，有一日，再纵横九天十地。但到最后，还是会同在这山体上刻下字句的人一样，面对天地诸劫转轮，无力施为。
“哗！”
秦平凡用最后的那一分理智，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手掌横抓向“十一”的剑刃，鲜血直流，以强烈的痛楚刺激，退出那份意境。
这根本就不是他现阶段可以去窥参的事物！
这是一位仙人的留字。
字句敛去了仙华，可这字里行间中的那份意境，那位仙人刻字时的情绪，千万年后，还是留存了下来。很浅，很玄乎，圣人来此都未必能感受出来。
人们看到这些话，都只会得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表意，认为天道不可追！
但秦平凡现在完完全全的看懂了，不仅是看懂了，更还深陷进去了，将自己代入成了那位仙人，执着天地间的大道。
最后那处收尾，瞧似是和大道无缘，在感慨，可亲眼看到原句，秦平凡全部身心浸入体会，置身感受，却发现这感慨之下，是藏着太深沉的不甘。
前文映入脑海中场景画面，于苍茫中崛起，俯观山河，崩碎日月，都是一种迎难而上，一往无前，登极越限的磅礴大势。
可到了最后这处，突然是一种寂灭之感，完全与前文那个历经千万艰险劫难，依旧在坚定追求天地大道的寻道之人不一致。
不缘，不是代表自身实力不足。
这是一位仙人在追忆过往，在沉淀，洗尽铅华，他或许已经到了仙神境界中的某个极致领域，只差半步，就便越过那道天坎。
但大世变化，使他无缘，无法迈出那半步，他也有那份时不与我的浓烈不甘，只是被他的无垢仙心镇压住了。
而若深层次体会一位至高仙神的心绪，圣人的圣魂都要因之被重创，普通人的灵魂恐怕要被直接撕裂开。
站在苍玄古星这第一高峰前，身处一片山清水秀之间，周围景色盎然，秦平凡手掌血水直滴，后背也是一层冷汗。
秦平凡在此处怔神偌久，来天南剑宗的第一天，他无意游逛至此，看到仙人的刻字，虽有一场惊险，但这璧上刻字确实让他了一番对天地大道的感触。
如是有一位仙人，在向他诉说自己的经历道途，帮他梳捋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天道，为他筑造道基，不说筑成了仙神之基，但至少也是为秦平凡铺就了圣道之基。
基础，只是说接引他到了那片广阔地域，踏足一个点，至于那玄之又玄的圣道到底该如何迈出，还是要看他自己。
“这是我宗祖师爷的祖师，刻下的字句。”
在秦平凡退出那种空玄的悟道状态后，旁边忽响起一道声音，那人似在他身旁等了很久。
秦平凡侧头看去，是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卓尔不凡，他穿着天南剑宗普通弟子的白色衣物，但秦平凡脸色却不由一凝，这人在天南剑宗中的地位，绝对比古城扬那个亲传弟子的身份，只高不低。
无它，因这人已身处空明剑境！
身剑同一，是剑修的起步阶段。
心剑同一，是剑修由外向内的追寻阶段。
空明剑境，是内外彻悟，精气神形俱贯通为剑态，剑之圣道下的圆满阶段。
这个剑目星眉的男子，秦平凡看在眼里，就是一把极致的剑，眸中忘却山川，心中抛却功利。
一心独向剑，这是一名极致的剑修。
“师弟，有什么感悟吗？这些字句，是我宗门祖师爷的祖师，征战星空战场后，回归他的证仙之地，最后消失前留下的篇章。”
那剑眉星目的男子，和秦平凡彼此相望，说道。
天南剑宗的宗址，正是出现在苍玄古星的最后那位剑神的证道之地，据说，那位剑神在旭日天顶独自坐望百年，终向天地证得自身仙道，后飞向一处万里荒原，引来天地道劫洗礼。
那处万里荒野，在天地道劫下，化作了雷霆之荒，至今，那雷火都不曾彻底熄灭。
这是遥远岁月前，发生的故事，若是在凡尘，可能已是无法考证的传说了。
但圣人拥有凡人难以想象的悠长寿命，他们将这无尽岁月前的仙神证道之事，记载传承下来了，供世人传颂敬仰。
“我确实颇深的感悟。”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轻信于人。”秦平凡并不隐瞒这男子，将自己的体悟，如实相告。
剑眉星目的男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步步踏上登临旭日天顶的山阶，忽然，他在二十步外的山阶上回头，古怪的看着山下的秦平凡，道。
“我师父说，我是为剑而生，师弟，你又是为什么而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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