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骗子球
又是在医院醒来，林杉看着暴露在外的双腿，她知道，肿瘤的情况远比自己了解到的严峻。
她的老爸哦，又在撒谎。
“我以为你能再撑一个月。”
林升语气平淡，没有解释，只是双手捂着脸，不敢看女儿。
林杉无奈抬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桑能给林升一拳，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是林杉自己，她硬要和师姐一较高下，她想，一切都是自己活该。
可是，对于林升来说，与其逼女儿做取舍，带着遗憾割舍一头，他选择装不知道，和林杉一起拖到比赛，拖到了结遗憾，是一种痛苦的溺爱。
父女俩不知道这样沉默了多久，林升挤出笑：“什么都别想了，老爸亲自带你备赛。”
“算了，咱尽快手术吧，”林杉低下头，也回了一个疲倦的笑，“毕竟，我以后的对手，又不止一个庄吉。”
林升老爸恍惚了一下，飞快点头：“好。”
虽然医生多次安慰，病情还是可控的程度，但手术的筹备极复杂，林杉还是在医院里蹉跎了两个礼拜。
到手术前有不少朋友来探病，林杉也听到了不少闲话。
譬如，她本来已经到省队的备选名单里了，但还是被划掉名字了。
譬如，唐师兄因为说林升坏话，就被植楠揍了。植楠快要被解除的禁赛，又延续了一个月。
譬如，林杉晕倒那天，植楠要抱着她去医院，急的差点哭出来。
说到最后一个传言，小师妹还不禁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可谁都不知道林杉突然情绪激动，就是因为植楠。
林杉有些埋怨，明明还在禁赛不着急训练，植楠却一直没来看自己。
林杉又没有那么小气，从别人那听了个坏消息，就要把说消息的人怎么样。
林杉转念又觉得，植楠可能来过，但可能被林升赶走了。
而且自己最近都在医院闲逛，可能植楠来过，但她正好不在病房。
住院期间林杉几乎逛遍了医院的每个角落，闲的没事，会用上次植楠送她的球练习颠球。
虽然林升会带她一起做球感练习，可手术筹备时间越长，林杉就越有预感，乒乓赛场以后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终于手术时间确定，手术前一天林杉难得在病房呆着看新闻。
电视里正好播到，庄吉从省队返回国家队，即将作为p卡队员，征战巴黎青锦赛。
后续还有采访，记者问最近有什么遗憾？
庄吉：最大的遗憾，她本来想和一个师妹在南青赛对决，刚准备上场，就知道师妹生病了。
林杉看着师姐眼神明亮，但又带着些不经意的遗憾，脑中滚过层层雷声。
林杉当时只觉得世界都是乱糟糟的，等反应过来，她靠着床头，碎碎念：“又被骗了，又被骗了……”
是了，林升最出名的就是骗子球，他的徒弟，怎么可能不会骗人。
哪怕林杉从小就说这家伙不大聪明。
耳边传来脚步声，林杉赶紧关了电视，林升带着李桑和医生进来了。
几个大人断断续续和林杉介绍手术的流程，李桑坐在床边和一边摩挲着她的手，一边解释原理。
中间还穿插了只有他们高知人群才懂的段子，林杉敷衍了几句就有点犯困，靠到舅舅胳膊上撒娇：
“不想在医院呆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玩啊~”
李桑被哽住，抬手刮林杉的鼻子：“少卖痴，回去你也玩不了，要，要好好训练，知道吗？”
林杉微垂眼睫，不让人看清眼色：“…好。”
大概是林杉之前抱怨植楠不来看她，第二天，李桑来探望林杉时，还带来了植楠。
植楠递上来一副球拍，小心翼翼道：“本来那天就应该给你的，生日快乐。”
林杉后知后觉，哦，住院那天还是她的生日。
一切都收拾好，林杉借口要自己换手术服赶人，换好衣服她又拿上乒乓球，自己一蹦一跳地走到手术室前等着人来。
一群人不知道在医院绕了多久，乌泱泱找到病房前，林杉没出息地大笑起来。
护士姐姐气得脸盘涨红：“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到处乱跑！”
林升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是运动员，是比较好动……”
林杉笑着开口：“以后就不是啦！”
周围的空气却好像冰结，植楠吃吃地叫了一声“林杉”。
林杉低头把植楠送的那颗球反复丢下，又捡起，她语气淡淡，像在说别人的事，“在体校的第一堂课，郑叔叔给过我一颗球。”
“他说，只要球不落地，再烂的局都不能放弃。”
“植楠啊，这话我爸也和你说过吧？”
“呵，你们两个骗子球高手说过什么都没关系，反正啊，我的球落地了。”
已经布满毛躁的乒乓球，在地面上漾开一片片清脆的声响，周围却安静得像刚下过一场雪。
林杉尽力平静假装在说别人的事，可是松手让球落地的最后一下，一颗泪还是划过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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