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没有不喜欢。”
深蓝发色的少年偏过脸，对上宗谷夏希有些忐忑的目光，“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些意外。”
“意外？”
宗谷夏希轻声重复，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幸村君意外什么呢？”
“很好奇吗？”
幸村精市很轻地笑了声，随手拿起一块带包装的银杏叶图案的和菓子，漫不经意地晃了晃。
宗谷夏希歪歪头，试探问了一句：“幸村君，是想让我猜猜看吗？”
“夏希认为呢？”
幸村精市随口反问，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事实上，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也不太懂，明明有许多其他自然的借口，可以轻松揭过话题。
却抛出个会引起宗谷夏希好奇心的答复，给她追问和探究的机会。
是什么呢？
想让她猜猜看吗？
幸村精市暂时无法给出具体答案，但是——
深蓝发色的少年眼帘半阖，借用余光扫了眼身侧的宗谷夏希：
但是，心底有种莫名的情绪，驱使他选择了眼下的结果。
夏希认为呢？
这句含着笑、轻描淡写的反问，让宗谷夏希鼓了鼓脸。
她感觉自己的好奇心被人故意撩拨了，那个人不仅不承认、不打算负责，甚至还把问题丢回来。
仿佛是她误会了他一样。
幸村君好过分。
特别、特别的过分。
宗谷夏希接连在心里控诉了三四遍幸村精市的行为，才勉强从情绪里抽身，开始思考怎么获得想要知道的答案。
哥哥好像也有过类似的举动，当时我做了什么呢……
大概过了三四秒。
“幸村君。”
“嗯？”
“我可以离你近一点吗？”
“当然。”
「当然」二字的话音刚落，伴随轻微的声响和一阵混杂山茶气味的风过，幸村精市的视线范围映入了一只手。
少女纤细、白皙的手指试探靠近，趁幸村精市抬眼看来的松懈间隙，一把握住了身侧少年的病服衣摆。
“幸村君。”
宗谷夏希轻轻拽动掌心的布料，她仰仰脸，正正好重新与幸村精市的视线相触，“可以告诉我吗？”
“我真的很想知道。”
大概是害怕这样，还不足以打动幸村精市，她又展露个软软的、带梨涡的甜笑：“拜托。”
眼前的少女似乎属于特定条件下，会暂时忘记距离感的类型。
譬如昨天，为了送糖果，主动抓住自己的手，将它塞进自己掌心。
又譬如现在。
“幸村君？”
粉发少女歪歪头，微卷的发尾从蝶骨划向胸前。
她今日的打扮和昨天差别很大。
微卷的粉发懒懒披散，衣着也属于清爽感的学院风连衣裙加针织外套，露出一截莹白、细润的脖颈线条。
“可以告诉我吗？”
她又拽了一下，掌心的、属于幸村精市的病服衣摆。
然后……
往他身边挪了挪，凑得更近一点，眼巴巴地、用溢满“我很好奇”的杏眼望着他。
幸村精市：“……”
他忽然生出一股无奈和好笑来，两种情绪交织融合，仿佛成为此刻他眼中的：
光线明暗交错，折落在宗谷夏希脸颊上的深浅痕迹。
“如果。”
幸村精市学着宗谷夏希昨天的样子，将手中的和菓子塞进她的手心，“如果夏希告诉我为什么选这份礼物的话。”
“……诶？”
这个回答令宗谷夏希的表情有一瞬的茫然和空白，她愣了好几秒，才试探确认道：“幸村君，你确定吗？”
幸村精市：“确定。”
宗谷夏希习惯性地“唔”了声，认真强调：“用答应过的幸村君事情做交换，是占便宜。”
“夏希。”
幸村精市眼睑掀抬，唇角展露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才是…”
深蓝发色的少年吞咽剩余的字音，他本来打算帮宗谷夏希撩回她脸侧散乱的发丝，趁机吓唬她一下。
但当他看到宗谷夏希澄澈、困惑的目光时，心底那点说不清的坏心思，陡然间烟消云散。
……算了。
他想。
虽然说话说一半是彻彻底底的吊胃口行径，但这一次，在幸村精市的刻意引导下，话题再次回到了——「宗谷夏希为什么选择这份礼物」上。
有了刚才的交谈，宗谷夏希没再纠结占不占便宜的事情，而是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昨晚写的便签纸，递给幸村精市。
“幸村君，打开看看吧。”
“嗯？”
“是写有详细过程和原因的便签纸。”
说到这里，宗谷夏希顿了顿，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幸村精市塞给她的和菓子拎到两人中间。
“直接说可能会有含糊的地方，所以我想简单解释一下，剩下的麻烦幸村君自己看，可以吗？”
“……好。”
隐约猜到一点的幸村精市，眸色暗了暗。他重重捻过手中的便签纸，那股曾经驱使他撩拨宗谷夏希好奇心的情绪又冒了出来。
在他的心头摇摇晃晃，像要抓住什么般。
“选择它们的是因为一个巧合。”
可能是拎累了，宗谷夏希放下手，顺势拆掉和菓子的外包装，吃了一小口，继续说：
“我乘电车回家的时候，中途有几个背网球包的国中生上车。他们坐在我对面，刚好在讨论网球方面的话题。”
“其中一个拍出了一本杂志，封面页就是幸村君……”
大概是真的很想知道幸村精市口中的“意外”究竟是什么，宗谷夏希并没有说得很详细，简单概述了一遍过程后，她就安静下来，目光期待地看着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似乎被她好奇得要死，却还是选择耐心等待的模样逗乐了。
他随手将便签纸和点心放去一旁，适时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意外夏希今天会这么早来医院。”
宗谷夏希：……？！
她试探地询问道：“我看起来像爽约的类型吗？”
“不像。”
“那为什么……”
“我会意外，是因为知道宗谷先生去千驮谷参加比赛。”
幸村精市侧目瞥了眼窗外枝头萌发的嫩绿色，他敛敛眸子，继续温声解释：
“之前听宗谷先生提起，夏希空闲的情况下去比赛现场，等宗谷先生对局结束，一起回家。”
“也就是说，幸村君以为我会和哥哥一起来，或者说由哥哥代为转交吗？”
宗谷夏希小声呢喃句，澄蓝的杏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幸村精市，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点否定的表情。
“夏希，”深蓝发色的少年神情如旧，声音也是惯有的温和：“那不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宗谷夏希从幸村精市的话语里感知道一点怅然的情绪。
明明眼前的少年展露着和之前一模一样，文弱、温和的笑容，语气也是印象中的轻快温柔。
但是，她总觉得，以为自己会迟来或者只有礼物来的幸村君，有点难过。
“幸村君。”
宗谷夏希伸左手尾指，做出一个拉钩的动作，在幸村精市眼前晃了一圈，“我们再做一个约定吧。”
幸村精市内心颤动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尾指，那股想要抓住什么的念头，再次跃跃欲试。
“什么约定？”
他问。
“一起度过春分节的约定。”
她说。
春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扉倾泻洒落，恍惚里，似乎连宗谷夏希的话语都被它侵蚀，泛起暖融融、令人想要触碰又怕是虚假的温度。
“幸村君，我们可以一起做惠方卷，不过我厨艺不太好，也没什么天分。哪怕练习很多天，做出来的食材也可能一言难尽。”
“幸村君愿意的话，我会尝试一下。毕竟我真的很期待跟哥哥、幸村君一起过度春分节。”
“要是我实在做不好，就去拜托餐厅，买他们做好的半成品食材。”
“幸村君，觉得怎么样？”
幸村精市没有说话。
他缄默地看着映在宗谷夏希尾指指节的斑斑亮光，莫名想起一句话：
「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
“……”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
幸村精市没有选择探究，或者说，在这个时间节点里，他并不想知道。
短短的片刻里，幸村精市思忖了许多，都在答案模棱两可的时候停下思路，放任自己被情绪驱使——
少年骨节轮廓分明的尾指缓缓勾住宗谷夏希的尾指，他动作轻而缓，不像为了度过春分节的简单约定，更像做什么慎重决定。
“我觉得，很好。”
他说。
又或者说，指腹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仿佛与呼吸间若有似无的山茶香混合交织。
幸村精市觉得，今年的山茶开得格外浪漫。
一如此时此刻，融入空气、摒压消毒药水气味的淡淡清甜，又如忽然忆起，少女层叠宛若重瓣山茶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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