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宗谷夏希吃痛地“唔”了声，她捂着被敲出一个小红点的额心，透过交叠手掌之间的狭窄缝隙，目光躲闪地打量幸村精市。
底气不足地小声反驳：
“……我没跑。”
“是时间太晚，我该回家了。”
反驳着反驳着，明明是为了掩饰内心羞怯，随便揪出来的借口，结果说到现在，反倒是把自己说服了。
确确实实相信了，是为了按时回家，而不是害羞。
要是直接说破，估计连信息都不敢回了。
幸村精市稍加思忖，装作信以为真的模样，温声说道：“是这样啊。”
深蓝发色的少年眼眸柔和，周身轮廓浸没在一片橘金的夕色中，他稍稍后退，减少两人之间因身高差产生的压迫力。
“那，”他停顿半秒，抬眸注视宗谷夏希的眼睛，语调比平常低沉几分，沾染些许隐晦的怅然，“看来是我留给夏希的印象不太好。”
“诶？”
宗谷夏希有点懵，这个发展方向完全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开口解释：
“我一直认为，幸村君是温柔又体贴的人。”
“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是吗？”
少年唇齿间的音节，透着一丝意味不明。
他垂下眼睑，目光缓缓地从外包装有点皱巴巴的小苍兰，游去指间提着的纸袋。
很轻、很轻地叹息一声。
“那为什么……”
幸村精市微微顿了顿，拖长的尾音内夹杂着不易察觉的低落，“不等我送你呢？”
“夏希认为，我会让女孩子，在傍晚时分，独自去车站吗？”
说完，少年才掀抬眼帘，用他恢复平素温和的眼睛，注视眼前人。
霎时，宗谷夏希喉间组织好的，将要凝结成具体音节的托词，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睁圆了眼睛，放下了额前交叠的双手，将它们藏回身后，哑然失语地望着神情温和的少年。
忽然感觉，自己太不坦率了。
也有点太小心眼了。
明明直接说出来，就可以解决的。
宗谷夏希默了默，纤长的眼睫掩埋掉瞳仁里，尚且不自知的波动。
她背在身后的双手，仿佛是为骤然浮掠的变动心绪，寻求安心般，下意识地收拢握紧。
不知道为什么……
她本就垂拉的眼睫，低得更深了。上睫与下睫几乎交错相抵，留下一丝只有光线才能穿入的缝隙。
那一刻，莫名的，认为自己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她不明白。
想不明白也不要紧，反正，此时此刻的重点并不是它。
宗谷夏希小幅度地甩甩脑袋，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一部分后，像曾经无数次的直白那样，对上了少年瑰丽的眼睛。
“幸村君。”
她轻声喊了一句，表情也恢复到平常，抿着好戳的梨涡，软乎乎微笑的样子。
“不是幸村君的原因，是我自己的问题。”
大概是片刻之前，才因为自己的原因，引发了一出不大不小的误会。
她认真而慎重地思忖了一会，才捡起余音，继续往下说：
“就是…我发现，不小心碰到幸村君的时候，你会有点紧张。”
“特别是碰到……”
宗谷夏希隐去了“腰间”这个词语，伸手拍了拍自己的侧腰，“会更明显。”
“我猜，幸村君可能没有和同龄人拥抱的经验。”
“所以……有点害羞。”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宗谷夏希往前迈了一大步，抬指撩起耳垂前方的碎发，偏过脸，展示给他看。
“唔，天快黑了，能看清吗？”
声音小小的，差一点就被瑟瑟的晚风吹散。
……害羞啊。
这个回答，蛮让幸村精市意外的。
虽然说，他不是没有察觉，她发丝下方若隐若现的绯红色。
也不是没有意识到，她慌乱反常的状态与话语。
但是，宗谷夏希会直接了当承认，甚至还拿出证据给他看。
他真的没有预料到。
“嗯，能看清。”
或许是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心绪时常被某个毫无所觉的当事人，弄得一塌糊涂。
想了想，幸村精市坏心眼地补充句：“红透了。”
宗谷夏希：“！！！！”
她震惊得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想吐槽“幸村君，你学坏了”但眼前少年一副坦然的样子，把她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只能闷闷得气鼓脸颊。
“夏希。”
“……”
“夏希。”
少年不厌其烦地喊她的名字。
装没听见，装不下去了。
宗谷夏希泄气地应答：“……我在。”
“我确实没什么与同龄人拥抱的经验。”
天际残余的夕色，正正好停掠在幸村精市怀中，那枝探伸的小苍兰上。
他那双颜色与花束相近的眸子，也获得了夕色的偏爱，缀点着几颗零落的光斑。
“夏希猜中了。”
正当宗谷夏希准备道歉，说“对不起”时，幸村精市温润、清冽的声音适时响起。
安抚了她的小忐忑。
“不过，你似乎遗忘了一件事。”
“我考虑了很久，并非一时冲动。”
天际线最后一寸橘金色，还是被无边的夜幕吞没了。
此前不大明显的城市灯火，在交错的短短瞬息，接替了照明的作用，将整个城市拢进怀中，温柔地镀上一层霓虹。
“夏希。”
“没关系的。”
那句她对他强调、诉说过无数次的“没关系”被幸村君极其自然地借来，用在了她的身上。
与之同来的，还有他证明般的安慰：
少年掌心的温度，比宗谷夏希设想的还要高一点点，他动作生疏而涩滞，有点笨拙地模仿着她之前的动作。
温柔地揉了几下她的头发。
“幸、幸村君？”
“嗯？”
“怎么突然就……”摸头呢。
宗谷夏希握住袖口，低声喃喃。
“嗯，奖励？或者，”他说：“想再告诉你一遍‘没关系的’。”
他的身后，是各式各样的灯光汇聚而成的大片亮色。
繁多色彩，宛若被围栏网的方格分割似的，恰到好处地添染在他的发梢、眼侧。
“夏希。”
“嗯？”
视线之中，是最开始留下印象的，骨节分明、青色血管交错、微凸的手掌。
它向上展平的掌心内，静静躺着一束光，将本该由夜色掩饰的所有，悉数送入她的眼中。
幸村精市：“我送你。”
漫无边际的夜色中，谁也没有听到宗谷夏希回答的声音。
再加上，她身高比幸村精市矮许多，绝大部分光亮都被身前少年接收，无法辨认她嘴唇是否翕动。
只不过，少年掌心的那束光清晰地映照着，属于另一个人的纤细手指，一点点地扣了上去。
小幅度地轻点了几下。
像是在无声说话：
“好呀。”
“谢谢，幸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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