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夏希，你冷得发颤。”
“没感觉到吗？”
幸村精市向来清润而温柔的嗓音，难得盈泛无可奈何的气闷意味。
他低低叹息，见眼前少女仍旧处于恍惚、还未回神的状态，内心浮现个诙谐又诡异的合情合理着的念头：
该说，不愧是兄妹吗？
某些方面毫无现实感这点……
幸村精市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毫无现实感的兄妹二人，互相吐槽。
一个感叹妹妹调皮捣蛋。
一个气鼓鼓叫笨蛋哥哥。
不过，也正因如此吧。
深蓝发色的少年神情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就着残余的无奈和胸膛起伏的余温，主动牵起宗谷夏希的手。
将那杯水，贴上了她的掌心。
“夏希。”
才会有此刻，名叫「宗谷夏希」的特别存在。
“拿稳了吗？或者说，”幸村精市恢复了平常温和的模样，“回神了吗？”
用她那让人无法拒绝的率直热烈，一步又一步、一次又一次接近。
手指尽数贴合上偏烫纸杯的瞬间，宗谷夏希被陡然传递的温度，惊得后退了一大步。
她下意识收握残余烫热的手掌，久违的涩滞和微微的颤栗，让她小小地抽了口气。
“好冷！”
与此同时，少年温声含笑的嘱咐，轻轻敲击她的鼓膜：
“拿稳了吗？”
“或者说，回神了吗？”
“……嗯。”
宗谷夏希闷闷地应答。
幸村君明明是看我毫无所觉，怕我着凉感冒，出于体贴才帮我披外套。
还细心准备好热水。
我却……
宗谷夏希不大好意思地垂低脸颊，瞅着幸村精市手里的纸杯。
碎发后方的耳垂燎卷起，不久前好容易压制的热意，隐隐散发股燎原的架势。
我却怀疑是不是对幸村君太放心了，还打算防备他。
既没礼貌，更没有尊重对方。
喉咙里，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复杂滋味，翻腾上涌。闷闷地钝痛、涩滞沿着脖颈四处蔓延，几乎将她淹没。
大概过了十几秒。
稍微调整好情绪的宗谷夏希向前迈了一大步，再次回到衣袖相贴、近乎咫尺的暧昧距离。
“幸村君。”
她的声音低哑而含糊，夹带着欲哭未哭的哭哝和小小的抽气声。
“我回神了。”
“可…可以把你的手，借给我吗？”
眼前的少女脑袋低埋，下颌部分完全藏进他的外套中，只露出些微唇角紧绷的痕迹。
怯怯软软地问他，能不能把手借给她。
宗谷夏希这个反应的原因，幸村精市能推测个大差不差。
他其实想直接挑明，告诉她：世间存在着许许多多足以称为渣滓或者远超渣滓的东西。
任意践踏，甚至定制潜规则，针对……
但话到嘴边，回忆起她澄蓝、明亮的眼眸，里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与污秽。
干净而剔透。
唇齿之间辗转的言辞，一点一点，被他慎重地吞了回去。
下一次，等他学会更温和的方式，再嘱咐她吧。
“不…不可以吗？”
长久没有获得回答，宗谷夏希声音里忐忑的意味越发明显。
她抿平唇线，小小声、泄气地补充：“不可以，也没关系的。”
说完，她袒露在外面边的唇角，完完全全埋进了衣襟中，就连头顶的那粒粉发丸子，也显得恹恹的。
一副“我做好幸村君拒绝心理准备啦”的样子。
如果没有悄悄靠近，犹豫试探，想牵他衣袖又不敢的纠结；如果她齐平刘海下，澄蓝的眼眸没有蕴着一层明晃晃、眼巴巴的期盼的话。
他说不定会相信她半秒钟。
真是……
幸村精市哑然失笑，你啊……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宗谷夏希」都不可能也不会心甘情愿接受拒绝。
“嗯，可不可以啊？”
幸村精市故意延长每个字的字音，慢条斯理往下念。
一边念，他还一边根据眼前少女细枝末节的小反应调整语气和速度，耐性十足地等某人克制不住好奇心。
1、2、3…
幸村精市默念的4还没有冒头，某个好奇心很重的、扎着丸子头的粉发少女，已经完全经不起逗弄。
直接牵住了他衣袖的一角，仰起脸，装着满目的可怜兮兮，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幸村君。”
宗谷夏希抿咬唇瓣，纠结该怎么做的过程中，下唇被她咬出好几个深浅不一的齿痕。
“可以吗？”
她试探地又问了一遍。
面对这样柔软目光，幸村精市实在是无法继续吊胃口的行为了。
特别是用这样眼神看他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夏希。”
“嗯？嗯……”
幸村精市替换掉原本组织成型，准备继续逗宗谷夏希的话。但他也不打算就这么回答。
毕竟，送到面前的机会，回答“当然”两个字，过于浪费了。
“认识以来，我有拒绝过你吗？”
他选择把问题加重分量抛回给宗谷夏希。
“……诶？”
这个问题，让宗谷夏希有点小意外。
她呆了半秒钟，才开始认真思索两人认识以后，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整个回忆的过程，宗谷夏希的眼眸，从最开始的：眼尾耷拉的可怜，随着脑海中逐渐增多的相关片段，一点一点地睁圆、一点一点的明亮。
最终定格于此刻的，充满喜悦的闪闪发光。
“没有诶！”
她惊喜地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将拇指和食指贴压形成的空圆，盖上眼眶。
然后，圈住的眼睛俏皮地眨了下。
“一次拒绝都没有！”
“是非常漂亮的零拒绝。”
“所以啊。”
深蓝发色的少年眉宇间氤氲着一片柔和，他似叹似谓的话语里隐含着几丝不甘心。
“之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幸村精市紧接着填上个：“除非。”
“除非？”
宗谷夏希疑惑重复，“除非什么啊？”
“除非，”幸村精市侧目扫了眼热气减轻许多的纸杯，将它轻轻贴上了宗谷夏希的侧脸，“它，暂时保留。”
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宗谷夏希气闷地鼓鼓脸，碍于自己今晚上犯的错误比较多。
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好吧，今天不拒绝就够啦。”
总觉得，幸村君是故意逗我。
可我没有证据。
啊！好气！
幸村精市装作没察觉宗谷夏希内心的小诽腹，他提示般地清下嗓子，温声开口：
“如果夏希至少喝完一半热水的话。”
或许是怕眼前人不喜欢白水，拒绝掉，也可能是认为逗太久需要示弱了。
少年加上句：“时间太晚了，怕你饿，水里放了几颗你送我的糖果。”
这下，宗谷夏希彻彻底底生不起气了。
她小心翼翼捧过幸村精市手里的纸杯，认真表达了谢意以后，才小口小口喝起来。
温热的液体进入口腔，舌头立刻尝到属于草莓味糖果的甜味，接着是暖融融的液体淌进胃里。
已经不再发抖的身体，慢慢变得温暖。
宗谷夏希惬意地弯了弯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状。
直至最后一口草莓味的热水喝完，宗谷夏希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纸杯，就着唇齿残余的甜，软乎乎地笑了笑。
“幸村君。”
“可以答应了吗？”
“当然。”
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拒绝。
霓虹灯火与室内光交织相融的落地窗前，深蓝发色的少年眉眼温和，他向上摊展的掌心静静躺着几颗，宗谷夏希塞给他的糖果。
“夏希。”
“它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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