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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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茗的东西不多，赶着周末，在网上找了个同城快运，不到两个小时，就全部搬完。晚上方明宇回家，买了些鱼肉，说要祝贺他的乔迁之喜。秦茗对此相当不好意思，方明宇定的租金远低于市场价格，再加上同住一个屋檐下，少不了蹭吃蹭喝，这样想想，好似天上掉的这个馅饼分量太重，不给神仙们上柱香，以后会遭报应的。

        说啥也要表示一下，秦茗以买点啤酒零食为名出门，回来除了吃的喝的，还有一大包的书籍，从里面找出一本，直接扔给方明宇：“给你！”

        方明宇刚把海带汤放在桌上，接过书一看，《道德经》。

        “……额，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本想买份礼物送给你，但实在不知道买什么！正巧小区门口摆摊卖书，我挑了几本还不错的！至于这本《道德经》，看到第一眼，我就想起你！”秦茗装模做样地摇晃脑袋，“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怎么样，这几句，是不是和你的行事准则莫名契合？”

        方明宇翻了翻：“谢谢！”

        “你说，你老了，会不会和封面画的一样，成为仙风道骨，白发长须的干瘦老头，然后常年坐于五老峰上，教出一个喜欢脱衣的徒弟？！”

        方明宇：“……”

        圣斗士星矢看多了吧你！

        饭菜摆的满满当当，秦茗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想到以后吃住不愁，兴奋地差点流出鼻涕泡，抬眼看了眼方明宇，发现他正垂眉低首，认真地看着《道德经》。黑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别致地向上弯曲，如同两扇隽永的窗棂，秦茗看得出神，半分钟之后，猛然清醒，赶忙灌了口酒，压压心绪：“喂喂，以后再看！！现在吃饭呢！！”

        方明宇抬头，回给他一个简单的微笑，将书放下。

        秦茗将他面前的酒杯满上，却自顾自地喝起来。几杯下肚，长久以来卡在嗓子眼的话，此刻，急不可耐地往外蹦：“方明宇，有时候，我真的为你担心。”

        方明宇拿起红彤彤的大虾，用纤细的手指剥开虾壳，随口问了句：“为什么担心？”

        秦茗盯着他的手，突然走神：为什么一个男生的手指如此好看，修长纤细，骨节分明……

        方明宇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以为他想吃虾，便将扒好的虾肉直接放入秦茗碗里，再次问道：“为什么担心？”

        秦茗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虾肉，用力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说出的话更有力些：“你这人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会让人觉得软软的，容易被人欺负。”

        方明宇对这个回答颇感意外，情不自禁地笑了下：“我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不在意那么多，也就不觉得别人在欺负，过得反而更自在。”

        “但，我就是看不过别人欺负你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这样，我很难受。”

        方明宇表情由意外变得惊讶，旋即笑道：“你是武侠小说看太多，不自觉地感染到锄强扶弱的侠义心了吧！其实，这个社会的规则，早已经变了，就像你说的，衡量男人是否成功的标准，不是勇气道义这样虚化的名词，只有钱与权这样实体的利益，所以，你才会觉得我格格不入，甚至是浑浑噩噩”

        “没有！”秦茗声音倏然放大，然后好似自己也吓了一跳，沉默了会，抓起杯子猛灌上两口酒，“我只是单纯的担心！之前那样说你，一是听到你女朋友夹枪带棒的讽刺，我看不下去，二是主观地认为，若你能改变，或许不会被这个世界欺负！”

        说着，他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但，我现在想，若你真改变了，就不是你了！我就不会把你当做特别的人，这样是不是很矛盾？！”

        方明宇夹了口菜放进嘴里：“你今天说这话，我是挺意外，当初宛晴也想让我改变，她说，我要为将来努力，这样的不思进取，让她根本没有安全感，她告诉我，若是爱一个人，就是要遇到最好的自己。”

        秦茗嗤笑一声：“好烂的鸡汤！”

        方明宇跟着笑道：“恩，是很鸡汤！但，道理，我赞同。可能是爱的程度不足以让我为她改变什么。在我看来，富甲天下与山间垂钓，有着同样的价值，在无尽的偶然性中，每一秒的体验，都是生命的价值！我并不想改变！”

        “你……”

        “所以，当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我，选择离开，是及时止损，我没有理由阻拦！”方明宇抿了口酒，“她走的那天，我把她送的东西包装好，还给了她！”

        秦茗想着两人分手的场景，好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回家时，将彼此的玩具清算，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样子，你女朋友会被气死！你知不知道，分手时，欲说还休哭天抹泪是对彼此最起码的尊重！”

        方明宇被逗笑：“我怎么听说，互不打扰，才是对彼此最起码的尊重？”耸耸肩，一派的云淡风轻，“男女之情本就是如此，合则聚，不合则散，她年轻漂亮，又积极上进，没必要把赌注压在我身上。”

        秦茗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缓缓吐出一句：“为什么要这么自我轻贱？我觉得你很好，你真的很好！”说着，眼睛如同迷雾中的远山，轮廓模糊，颜色浅淡，“我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对你感受！每次，都以大众的思路规劝，内心却越来越不想看到你真的改变！”

        方明宇轻笑一声，如同微风拂过风铃：“感觉你在说绕口令！”

        看到秦茗懊恼地挠头，似乎在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方明宇收起玩笑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不是你的错，从古代开始，对成功男人的标准，就是事业有成，名利双丰。小时候，问你想做什么，你说要做个穷人，所有人都会鄙视。渐渐地，这些成为整个社会的潜意识，主导我们的言行，驱使着我们不停的奔跑。我从不以追求安逸平淡的生活为傲，只是，想人生可以有另一种活法，那便是慢下来，安宁地度过每一天！”

        “那，你以后结婚”

        “我这个人没什么上进心，或者说，从父母去世后，世界上已经没有真正让我牵挂的东西，女子，孩子，如此陌生，如此遥远，我不想，也没必要，为这些改变我的生活轨迹。”

        秦茗用手杵着下巴，歪头笑着，醉眼朦胧间，带着些慵懒：“你很赶流行呀！最近不是兴起丧文化，这些话，很符合。”

        “或许吧。”方明宇起身为秦茗接了杯白开水，塞到他手里，示意他喝下去，“从小到大，就被老师教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走出校园，却被社会教育，拼搏不如拼爹，努力不如关系。那些靠自己取得成功的人，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却仍不放弃。我敬重，却不会效仿，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一个人的道路。在外人看来，我活得很丧，但，只要我乐在其中，将来也不会后悔。别人怎么看，我又何必在意呢？”

        突然间，方明宇唇边绽开清浅的笑容，看在秦茗眼中，如同一幅画卷，春风袅袅吹开万树梨花：“还是那句话，青春为什么非要跑步流汗，人生为什么非要奋斗向前，宅在家里发呆，坐在河岸垂钓，同样是一种选择！”

        “好！”秦茗看着他，举起自己的酒杯，“那，为我们丧气十足却无限美好的青春干杯。”

        “干杯。”

        “我，我想学点东西，为了以后找工作！”

        方明宇笑了笑，就算你不同意我的观点，也用不着这么快打我的脸吧，心理无奈，嘴上却附和道：“恩，这很好。加油。”

        秦茗眼睛突然变得清明，说话也清楚不少：“以前我浑浑地过生活，干着重复的活，玩着不同的游戏，心里想着，落魄只是暂时，未来会更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跟你相处的这段日子，我的心态开始改变……”

        方明宇无奈地笑了笑：“你是想说，守着我这个反面典型，突然想要奋发图强，努力工作赚大钱？”

        秦茗咬紧下唇，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因为，我从你这里知道，若我选择平淡的生活，那就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安下心来，应对柴米油盐的日常。若，我想要出人头地，就不要整天以丧为借口，干着毫不费力的事情，却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丧不是避风港，我的小船不需要它的庇佑。”

        方明宇拿起杯子，赞道：“恩，想得挺深刻。”

        “你说的对，一个人一种选择，只要无悔，便是正确！”秦茗没有碰杯，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要走的人留不住，要来的人拦不了！我相信，真正喜欢你的人，会愿意维护你这份初心，陪着你在家里发呆，陪着你在河岸垂钓。”

        方明宇愣了下，抬手摸摸鼻子：“维护？这个词用得很微妙，好似我将来会傍上某位金主，被养在家里。”

        秦茗噗嗤一笑，恢复到平日的嬉皮笑脸：“以我对你了解，哪怕是包养，你也是无所谓的吧。”

        方明宇故作苦恼地挠挠脸颊，最后轻笑一声：“大概吧！未来的事情，谁知道？！或许我会结婚生子，或许我会孤独终老，或许像你说的，遇到一个强势又多金的女朋友，成为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杯子里的酒喝完，秦茗重新打开一瓶，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地喝下几大口，然后抹了把嘴唇：“若真能包养你，也是赚啦！长得好看，做饭好吃，性格随和，安分守己，放在家里绝对放心！”

        方明宇摇了摇头，浅笑不语。

        秦茗再次拿起酒瓶，灌下好几口，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方明宇。

        为什么说出这些，我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甚至幻想出某些奇怪的画面……

        天呀，我是不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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