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仲裁
梁露带着小田去了于小冲仲裁庭。果然如杨蕴云之前说的，仲裁的做法是能调解就调解，能不判就不判。工作人员先单独问双方的诉求，再进行调解。
梁露打电话给梁彬，“仲裁要求我们先调解，于小冲让步说只要2万，他愿意接受调解。本来补社保要4万，现在我们还少给2万，要不就接受他的要求算了？”
“仲裁怎么说？”梁彬问。
“仲裁劝我们接受。”
“我们不接受。要不他直接撤诉，要不我们给他补齐社保。”梁彬说。
“补齐要4万呢，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啊。”梁露说。
“现在厂子里还有至少4个和他一样从许市过来的老乡，我们要是给了他这2万，接下来就不止是4个人来找我们要了。彭磊核算过了，如果我们按照标准全部购买，每个月几乎没有利润，所以这一个我们不能妥协。”梁彬说。彭磊是工厂真正做财务的财务经理，梁露的专业不够，她下面放了一个专业的财务经理。
“那好，我再去谈。”梁露说。
“你态度要好，就说我们绝对遵守国家法规，法规要求我们补，我们就补。”梁彬说。
“我知道，你当你姐刚出社会？”梁露说。
于小冲没想到工厂宁愿花4万给他补社保，也不愿意给他2万现金。调解失败后，仲裁庭的工作人员说会出判决，要求工厂在限期内给他补社保。当初工厂给他出主意的几个老乡也没想到老板这么强势，劝他直接到工厂找老板谈。于小冲犹豫了两周，老乡给他电话，老板今天来办公室了，你赶紧来找他？一时冲动支撑着于小冲跑到了工厂。
工厂门口保安认识于小冲，平常工厂管理不严格，保安也不拦他。于小冲一路顺顺利利的走进了梁彬办公室。
这天正好是周六，许楠陪着梁彬到工厂来处理点事情。许楠看向没有敲门就走进来的于小冲，“你找梁总？”
“是啊。他人呢？”于小冲说。
“他好像去找厂长谈事情了，你要不去厂长那找他？”许楠说。
“我就在这里等他。”于小冲直接在许楠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许楠看他不太有礼貌，想出去找梁彬，又担心梁彬办公室有重要的文件被这个人随意翻到。她问，“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一位？你是找梁彬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这里以前的员工。就是有个事情要和梁总当面谈谈。”于小冲说。
当他说他是以前的员工的时候，许楠就猜到他是谁了。关于仲裁员工的事情，梁彬随口告诉她，等判决书下来，按照判决书的执行。看来这个人不想等判决书，而是想找梁彬要钱。她起身走到门边，将于小冲刚刚关上的办公室的门打开，又走回沙发坐下，给梁彬发信息，“那个到仲裁告工厂的员工来了，在你办公室。”
梁彬看到信息，快步往办公室走。开着的办公室门让他心稍微放松了下，听到里面许楠的声音在问：“你是有什么急事需要用到社保所以才告工厂的吗？身体不舒服要用到医保吗？”
于小冲面对这个白净斯文温声问自己问题的女孩子，态度温和点了，但实际原因难以启齿，他并不回答许楠的问题，“工厂给我补社保需要4万，我不用工厂补，给我2万就行，梁总怎么就不答应非要多出钱呢？”
梁彬已经走到了办公室，许楠面对门口坐着，看到进门的梁彬，“梁总来了。”
于小冲转头看梁彬，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梁彬挨着许楠坐下，看着于小冲，他长着一副老实人的相貌，皮肤有些黑，目测身高不高，工厂的员工梁彬都是认得的，只是有些人名字和长相他联系不起来。梁彬印象中，这个人并不多言，手艺也不错，并不是主动搞事的人，那么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教他了。梁彬顺着许楠的思路问于小冲：“你是要用社保和医保？”
“我不要用，我现在经济困难，梁总，你给我两万，我保证以后都不找工厂麻烦了。”于小冲说。
“这个钱我不能给你，我工厂不止你一个员工，如果每个员工都用社保来威胁我，要我给他们钱，我工厂还开的下去吗？”梁彬说。
“他们不会来找你的。要不你给我一万八也行。“于小冲说。
“你能保证他们不会来，你那几个老乡跟你保证过，也是那几个老乡怂恿你这么做的吧？”梁彬语气严肃。
“没人教我什么，你就说你肯不肯给吧？”于小冲不承认有人怂恿自己。
“不给，等判决书下来，该给你补多少社保，我一分钱不少的补，其他的你不用想。你也告诉怂恿你的人，不要想通过这个来赚钱，在我这里没可能。”梁彬说。
厂长这时带着两个保安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梁彬收到许楠的信息时，吩咐厂长赶紧找两个保安到他办公室去。梁彬对厂长说，“你让保安在门口等，你进来一起聊。把门关上吧。”
”你去梁露办公室待一会，我谈完了带你回家。”他对许楠说。许楠起身，他又拉住许楠的手，“算了，你就在这吧。”
于小冲看看办公室的三个人，咬牙道，“我也是没办法了，你不给我钱，我就每天来这里闹了。”
梁彬并不搭理他，而是对厂长说，”等一下你和外面的保安说一下，以后要是看到他，不要让他进来。还有他那几个老乡，直接辞退了，该赔多少钱赔多少，工厂不留怂恿闹事的人。”
“跟他们几个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这么做就不怕我们到处去说搞臭你工厂？”
“尽管去说，我敢说我给的工价我开的福利，我这里的工作环境是这一片最好的，你们不想做，大把人想做。”梁彬说。
于小冲似乎没有想到梁彬会这么坚决，一时想不到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得小声嘀咕，“我都少要钱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站的位置不同，立场不同，确实很难说服对方，解决问题的目标并不是要说服对方。许楠问于小冲，“你是有什么急事需要用钱？你家里有人生病等钱治病？”
厂长欲言又止的样子，梁彬似乎等着于小冲的回复。
于小冲飞快的看了眼许楠和梁彬，说，“我爸病了，急需要用钱。”
梁彬放下手中的小茶杯说，“要真的是治病救人的事情，我个人掏腰包给你这两万。你确定是因为你爸生病了需要用钱？”
于小冲听到这话，飞快的看了眼许楠和梁彬，说，“就是我爸病了。”
“你爸什么病？”梁彬追问。
于小冲停顿了一会，“就，就，就是那个肝不好，要住院，要用钱。”
“肝怎么了？具体的是肝那里不好？在哪里的医院看的？医院的名字叫什么？住院要住多久？医生说大概费用是多少？”梁彬继续追问。
于小冲说的断断续续，“我也不懂医生说的，在我们那医院看的，说了名字你们也知道。医生说要好几万呢。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们的，你们帮帮忙。给我一万八，我只要一万八。”
梁彬冷笑了下，“满嘴大话”，对厂长说，“李厂长，要不你来说说我们了解到的情况。”
“于小冲，你老婆还要和你离婚吗？”李厂长问。
于小冲脸色变了，“什么意思？”
李厂长继续说道，“你和鑫昌厂的一个女工同居的事情我都听人说了，你老婆知道了要和你离婚，你前段时间辞工就是回去求老婆不要离婚的，怎么了？老婆要你拿钱回去就不离婚了，你这几年就一分钱没存下？”
于小冲恼羞成怒，“你们都知道了，还假惺惺的问我什么？”
许楠一脸震惊的看梁彬，梁彬安抚的摸摸她的手。“你在林丰三年多的时间，李厂长说你做事很本分，辞工一段时间后突然告了公司，我们打听清楚你的情况，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于小冲啊于小冲，你要是真的父亲生病等着钱救命，2万块我一定给。可是你自己做的这些事，你自己说的出口？”
于小冲低头盯着茶几上的茶壶说，“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男人不都这样，你敢说你没有这样过？你不要让我当着这位美女的面爆你的底。”
许楠眼睛亮了，你快爆，我很有兴趣知道。
梁彬瞟了一眼许楠兴奋的样子，用力捏了下她的手，对于小冲说，“你别来你那套男人都这样的话来给自己开脱，你自己这样不代表所有男人都这样，我梁彬是怎么样的，轮不到你来爆底评价的。”
于小冲开始扮可怜，“我老婆要带着女儿和我离婚，我老婆在老家种地带孩子，帮我照顾老人，是我不珍惜在外面乱来，我老婆好不容易答应了不离婚，我也不出来打工了，回去好好陪着父母老婆孩子，可是口袋没钱，我能回去做什么啊？你们帮帮我，这点钱对于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我们一家就是一年的生活费了。”
“你技术好，每个月工资□□千的，就没存下来钱？”厂长忍不住问。
于小冲一脸沮丧，“我每个月寄3000块钱回去，剩下的，还要养这里的女朋友，租房子，没剩下钱。实在没办法了，他们跟我说这里社保买的不合法，我可以找公司要钱。我也是没办法了啊。”许楠以前听供应链的人说过有些出来打工的人，家里有老婆，外面又和别的女人同居，两头家，却没想到离自己这么近，这就碰到了一个。
“他们是谁？你那些老乡？”梁彬问。
“不是不是，是其他工厂的人。”于小冲赶紧说。
“我这段时间周六日偶尔才来工厂，我今天来你就来找我了，是你那几个老乡告诉你的吧？”梁彬问。
于小冲不出声。梁彬笑了，“你不用为了你那几个老乡讲义气，你老婆要和你离婚，你和鑫昌厂女工的事情，我们是怎么知道的？你的事情，我管不了。你要是想每天来闹，那就来吧，从明天开始，你来一次，我报一次警。”
“你有那个时间在这里闹，还不如赶紧回去求求老婆，没钱就在你们本地找个正经工作。不管钱多钱少至少有收入，你每天来闹，又没收入，还有女儿要养，你这不是更得不偿失？”许楠也劝道。
于小冲突然对着许楠求情，“你就当帮帮我，我和你们不同，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没学历，就会做做衣服。回去找工作也不好找。”
许楠回他，“我也是女的，你自己都说老婆在家帮你照顾老人带孩子，你却在外面乱来，我帮不了你。我没帮你老婆打你都算是好的了。”
梁彬看许楠笑，就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打人？
“你走吧，你自己从这里走出去，留点面子，不要让我叫保安请你走。”梁彬说。于小冲不肯走，干坐着不出声，大有不给钱我就不走的意思。
“你这是耍无赖赖在这里了？”梁彬问。
“给了钱我就走了。”于小冲还是这句话。
梁彬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对厂长说，“报警。”招手叫门口的保安进来指着于小冲说，“把他架出去。以后他再出现在我们工厂附近，马上报警。”
几个保安围在于小冲身边，还未动手，于小冲自己大声说，“走就走，我看你工厂能开多久。”保安盯着于小冲离开了工厂。
梁彬对厂长说，“这几天多派几个保安巡逻，就怕他一时冲动做一些过激的行为。”厂长答应着退出去了。
办公室就剩下梁彬和许楠两人，许楠感叹，“没想到是这样。看上去挺老实的一个人啊。古人果真没有说错。”许楠说。
“什么古人说什么了？”梁彬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农夫家有五斗米，一个小妾入洞房。”许楠笑着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梁彬说。
许楠两手把住他的头，不让他转头，“我给你解释一下，意思就是农夫家里多收了5斗米而已，就迫不及待的纳个妾。啧，男人。”
“啧，男人，是什么意思？”梁彬拍拍她手，又指着办公室门，意思是办公室门没关，让她放手。
许楠赶紧放开两手，趁机说，“我跟你说，忠诚是我的高压线，你可千万千万不要碰这个高压线啊。”
梁彬轻拍她脑袋，“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不可能的事情。中午想吃什么？”
许楠不依，“我跟你说正经的。”梁彬这才正色道：“你放心，我对你绝对忠诚，你也不能光要求我啊，你呢？”
“我肯定是没问题的啊。中午吃什么？去吃汽锅鸡好不好？”
梁彬拉她起来，“走吧。”
汽锅鸡上桌的时候，许楠问梁彬打算怎么处理于小冲那几个老乡。“让厂长多盯着点，好好干活就算了，要是搞破坏就直接辞退。”梁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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