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④
第三个梦境出乎意料的长。
叶雨辰花费整整四个晚上才将它看完。
这次的故事和以往都不一样。
人很多。
角色很多。
叶雨辰不再单独依附在某一个人的固定视角看完整个故事。
他就像上帝一样用全知视角俯瞰整个梦境世界。
也可以说在看电影。
一个分镜。
又一个分镜。
无数分镜仿佛事先有人刻意剪辑好拼凑在一块呈现给叶雨辰看。
但很好看。
很精彩。
是一个关于，一百个人前往同一栋女生宿舍探险直播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阶段。
那个白衣女鬼出现的瞬间。
叶雨辰终于看清它的真面目。
然后梦醒。
断断续续记录的四份大纲终于拼凑成一个完整故事。
叶雨辰用周末上午的时间把结局部分写完上传网站。
这个周末他轮休，但下午约了客户谈展位还得先去公司准备。
要是书能大火卖出好价钱就可以全职在家写小说不用上班看那些人的脸色。
那该多好。
史月。
一想到她，叶雨辰心里就不是滋味。
就算明知会失败，叶雨辰也好想亲口对她告白一次试试。
如果他不像现在这么窝囊的话。
叶雨辰简单吃完午餐，搭捷运前往公司。
诚品书店三楼。
办公区。
叶雨辰把事先准备好的资料明细从电脑影印出来。
同事间相互交头接耳，有的人对他露出虎视眈眈充满敌意的眼神，有的人把他当作空气人。
叶雨辰不以为然，不理他最好，免得再听到那些烂同事的闲言碎语或蹦出几个令人尴尬的问题。
他只想早点印完资料闪人。
但史月今天去哪里了。
也轮休吗。
记得她应该这礼拜三才轮休。
叶雨辰终于把那一叠厚重的资料全放进公文包，他对本次会谈并没有多大信心，但去了总有希望，他的烂人生就是依靠着无数的希望才苟延残喘到现在。
叶雨辰路过另一个办公区，看到平常很少见面的后辈同事花昕坐在工位前飞快打字便向他打个招呼。
叶雨辰对花昕很有印象，因为每个月一次的全体图书专员会议，杨经理都会点名批评业绩比较靠后的员工，花昕和叶雨辰半斤八两次次被提，自然成了患难兄弟，经常开会坐一起讨论如何减缓业绩下滑和怎样骂领导不会被发现，自从三个月前花昕被调到另一个办公区，叶雨辰就没和他照过面。
重度近视的花昕眼镜镜片闪出了卡通片才会有的白色光芒。
他继续打字打字打字，好像没有看到叶雨辰在他对面。
算了。
他在忙。
下次再说吧。
叶雨辰走向电梯。
下。
花昕轻推眼镜，对着电脑里的即时通讯软体继续输入聊天内容。
（所以刘经理您如果拒绝和他合作，转而走我这边签的话，可以给您申请一个额外减免8这样，我个人再赠送您一些书店的小礼物，ok，那就先这样，小花等您答复。）
花昕早就看不惯叶雨辰那个家伙了，混蛋，公客池里的刘经理，他跟了两个月眼看就要成功，上周只不过稍有疏忽，就被姓叶的给撬走约去面谈，最近公司要裁员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业绩垫底的花昕原本准备抓住刘经理签个大单一口气追上及格线避免被开除，现在被姓叶的搞了一下，还要打折还要回扣，根本赚不了什么业绩，混蛋，太他妈混蛋了，叶雨辰，你搞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花昕又悄悄躲去厕所打出一通电话。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叶雨辰搭捷运一路向东，通往这个方向的底站，钟南街。
客户的公司竟然开在这么偏僻的捷运底站附近。
一路上看着手机上<苏州恐怖故事>的收藏飙升至破800。
叶雨辰没忍住笑出了声。
对面座位上的几个男生对他指指点点。
角落处坐在爱心专座上的小情侣抱在一起接吻。
果然很有爱心，叶雨辰转过头看另一边。
趴在巨型滑板一样的移动装置上面的中年残障人士一路滑过车厢向两旁乘客要钱。
一个西装笔挺的成熟男士手拉吊环向站他隔壁的瘦弱小伙推销人寿保险，却没发现自己兜里的钱包早已被瘦弱小伙顺走。
国中生模样的男孩站起来让座却被一旁眼疾手快的欧巴桑抢占。
叶雨辰还是没有办法习惯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
叮咚。
钟南街下。
客户的公司坐落在东沙湖旁一栋金碧辉煌的大楼内。
叶雨辰在大堂等了两个多小时，被接进会议室后又等了一小时零七分，终于见到匆匆赶来的客户。
电话里十分健谈的客户现在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叶雨辰。
叶雨辰只好拿出各种资料滔滔不绝介绍他们的展位优点。
说了约莫半小时，客户皱眉说还有事会考虑他的方案如果有需要再联系。
叶雨辰当然知道在他们行业再联系就是不要了。
他不是第一次被客户拒绝，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叶雨辰笑笑离开。
只是走出客户公司大门前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小伙，看着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诚品书店二楼。
墨册咖啡。
汪明杰忙里偷闲，躲在这里看小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居然沉迷于竞争对手写的小说。
这<苏州恐怖故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这本书有毒。
明明很老套的剧情。
小学生文笔。
夸张的叠字和毫无意义的重复符号。
从那天无意点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每天追看。
自己的书无暇更新，工作无心进展。
明天的月度会议，他甚至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
叶雨辰这个家伙。
到底怎么写出这么吸引人的故事。
那近乎疯狂的点击量和收藏数，虽未签约但新晋作者排行榜竟然已经一跃而升至前10。
汪明杰的<黝黑的皮肤>都跌出排行榜好几天了。
可恶。
实在太可恶了。
上次的举报也没有结果。
再这样下去。
难道真让他成为畅销书作家？
不行。
不可以。
不能让这种家伙得逞，叶雨辰这个白目，我得想法子整一下他。
对了。
汪明杰反复阅读<苏州恐怖故事>，终于发现一个微妙的东西。
这个大胆的叶雨辰，居然敢在书里写真实地名。
苏州，盘门路，三香路，苏州大学，苏州广播电视总台，知名主持人施斌，具体的综艺节目抄袭。
这个年代，还敢写真实地名，影射真实世界。
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
叶雨辰你完了。
但现在还办不了叶雨辰。
得等他签约。
签约之后，写的东西才有法律效应。
只要写信举报到相关部门。
叶雨辰，怕不是要牢底坐穿，赔到家破人亡。
嘿嘿嘿。
看我不整死你。
汪明杰在电脑桌面新建一个文档，开始记录起来。
叶雨辰没回公司。
他连平常休息日都会去寻找灵感的奇怪咖啡店阿狸咖啡都没去。
直接回家，吃饭洗澡睡觉。
早点睡觉，就能做更长时间的梦。
梦越长，故事越长。
故事越长，读者越多。
网站签约，还不是信手拈来。
叶雨辰一口气喝完一整杯水。
然后沉沉睡去。
这次的梦很奇怪。
比以往都要恐怖数倍。
出现了无数的鬼，和无数抓鬼的人。
双方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一时间刀光剑影各种千奇百怪的道具层出不穷。
最后竟然还出现了，之前梦境中出现过的场景。
原来梦和梦之间还有联动？
和往常一样，在梦境达到最恐怖的极端，叶雨辰被那直击人心的恐惧感给吓醒。
惊魂落魄的他赶忙起床记录梦境。
然后赶去公司。
今天是月度会议的日子。
也是决定叶雨辰去留问题的最后时刻。
叶雨辰看很开。
如果被开，他就立马和网站签约，全职写书。
凭借他现在的创作力，只要梦不断，故事就不断，虽然没有过签约上架经验，但已经有这么多读者看书收藏留言催更打赏，就算拿不到好的推荐位，这本书月入五千问题应该不大。
五千。
也远高于现在的微薄收入。
就这点微薄收入，还要天天忍受同事，看经理脸色。
这点钱，很难办事啊。
叶雨辰来到诚品的写字楼17楼。
总会议室。
里面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他已经来晚了。
无所谓。
叶雨辰挑了个靠后的角落位置落座。
“看，就是他，三年没升职的衰神叶雨辰。”
“听说这次业绩他垫底耶，哈哈哈看他一会儿被开除时候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对，杨经理特别讨厌他，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他，裁员他却no1哈哈哈笑掉大牙。”
“就他长这熊样还敢追求史月，你们说谁给他的胆子。”
“史月，就是隔壁组短头发那个姑娘，是挺好看，你有没有她联络方式给我个？”
“你想多了，沈公子的女人，你也敢碰？”
“不会吧，她是沈喻礼女朋友？靠北，算了算了，惹谁都不能惹了姓沈的。”
叶雨辰早就习惯被身边的同事评头论足，他们非但背后讨论他，更有时候当着他面说他的不是，就好像把他当做一个听不懂他们话的昆虫，比如，一只蟑螂。
十点到。
杨经理准时出席。
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期待杨经理待会儿念出的裁员名单中有他们的名字。
会议开始。
先是例行的上个月回顾。
然后播放诚品书店广告。
再是赞助商广告。
然后请企划部的女经理上来讲一下未来规划。
最后。
本次会议的重中之重。
奖惩环节。
奖是奖励那些给公司带来巨大利润的人。
据说沈喻礼在这部门实习的时候每个月都是他上台领奖。
幹。
叶雨辰一想到沈喻礼就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还很想朝他脸上吐口水。
惩自然就是惩罚那些业绩差劲没有明显进步天天混日子的人。
叶雨辰每个月都榜上有名。
要被拉上台做俯卧撑学蛙跳甚至。
罚钱。
但今天。
叶雨辰知道，今天的惩罚绝非这么简单。
离职。
就是杨经理的最终手段。
叶雨辰一直在等，杨经理开口念出他名字的瞬间。
然后上台夺过麦克风对他大骂一顿，然后愤然离席。
帅！
热血！
走也要走得很豪迈！
第一排最左侧。
汪明杰和王佳交头接耳，等待一会儿裁员名单出来后集体笑话叶雨辰。
第六排中间。
史月拿起小圆镜偷偷补妆，一边若有所思听着杨经理念经似的发言。
第三排靠窗。
花昕知道自己的名字不会被念出，因为昨天的大单，估计现在首期款已经打进公司账户。
不，说不定杨经理会点名表扬自己，顺便给一张价值连城的诚品通兑券呢。
倒数第二排。
叶雨辰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两眼无神看着前方。
他听见台上的杨经理正一个字一个字说着：
“以上就是月度获奖的员工名单，哎呀，不对，我老糊涂了，最重要的一个人，忘记说了，恭喜叶雨辰，顺利拿下刘芳白氏集团整整一年的畅销书推荐区第三排展位，特此奖励诚品通兑券一张，以及，叶雨辰你小子，快去准备填写异动申请吧，下个月，我决定升你做组长。”
“？？？”汪明杰不明白。
“？？？”史月不明白。
“？？？”于涛不明白。
“？？？？？？？？？？？？？？？？？”叶雨辰自己都不明白，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客户昨天已经把他拒绝，现在怎么会这样。
“你看看我，年纪越大记性越差，裁员名单忘说了，花昕，濮义凡，去人事部结算吧，祝福你们。”杨经理说完就走。
“我去，什么情况？”然后轮到花昕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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